第150章 故人是谁(1 / 1)

养只熊猫不容易 沈霁川 2521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50章 故人是谁

  杨岑和阿窈都到了, 万事俱备,只欠了一个神医。

  这些日子为了找杨岑一行,整个齐府闹得人仰马翻, 还没有安稳一天, 小厮又送了一个消息过来。

  那个老先生跟着进滇的马队让山贼劫了,连个货箱子都没囫囵个出来。

  齐泰的心好似被人狠狠一拿,立刻左冲右撞,撞得他一口气上不来。

  “老爷!老爷!有个故人......”

  前门小厮送了一张门帖, 兴冲冲过来却看见自家老爷跌坐在椅子上, 手抚着胸口,脸色发青。

  “不长眼的东西, 没看见老爷正有事儿吗?”管事给齐泰拍背倒水顺气揉肩,一条龙服务。

  齐泰却连忙拨开他,眼睛睁大, 倒在椅子上, 不忘伸出手要门帖:“那人姓什么......”

  小厮先让人一喝,又让齐泰一吓,早没了劲头, 抖着双手捧过去,嗫嚅着说:“姓肥...不,不是...姓....”

  越急越想不起来,只记得那个老头一脸矜傲:“我到你门前, 就如同块肥肉掉进你碗里, 还不快好好接着。”

  有他说的功夫,齐泰眼一扫就看完了, 脸上薄云散雾现出喜色:“快请,另外给岑儿送两身刚做的新衣服, 好生打扮打扮再过来。”

  他这颗苍老的心脏啊,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接了令的杨岑一脸懵,两件熨烫好的衣服送了过来,阿窈捏着一身松花色的和竹子青的犹疑不决。

  四个丫鬟一起帮忙,一个说:“松花的沉稳!”一个说:“竹子青的雅致!”外头又催,阿窈看看天气,就拿青色的直裰做里子,外面罩一层月白纱衫,头上戴苍色网巾,插一根羊脂玉灵芝头簪子。

  杨岑早就被他们弄得浑身发毛,一眼瞥见丫头还拿了粉扑要给他傅粉,头皮都快炸起来,连忙喝道:“停——”

  “这是认亲去的还是瞧病去的?”

  小厮见他快要恼了,连忙圆场:“见客总要精致些。也罢,大爷的脸本来够白了,扑上倒不好看了。”

  从小在外面野跑的杨岑头一次让人夸是个小白脸,不见一点开心。他沉着脸扯了扯衣摆,甩下众人,大踏步出去了。

  他这一生气怪怕人的,丫鬟们正面面相觑,就见杨岑又肃着脸回来,昂着俩,下颌微抬。

  背着手踱到阿窈身边,顿了顿,什么也没说,伸手一牵,一块又拉出去了。

  他个子高,阿窈抬头看他,紫藤攀上长廊,枝叶垂下缀成一道长帘,漏下的光在他身上,行走间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杨岑仍旧目不直视绷着脸,耳边却不自觉红了。

  阿窈低头偷笑,装作没看见。

  他们俩走到门边的时候,正听见“肥肉先生”在与齐泰算账。

  “我这把老骨头了,本来到南边来受这个波折就难过,中间还让劫匪截了去,吃了好一顿打,也多亏我聪明,好容易逃出来,打了这么长的饥荒......”

  杨岑住了脚,和阿窈左右互瞧瞧。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肥肉”还在诉苦:“这么长的路,这么多的苦,也就是为了治病,我才来了。”说了半天终于说到了正题:“你看这诊费是不是要——翻倍?”

  只要他肯治,别说翻倍,就是十倍齐泰都愿意。

  他正要点头,门口就现出两个拉长的影子,人未进声先进了:“这么说,我们救了白神医一命,得值多少钱?”

  白老头眯着眼睛看,人虽然不熟,声音却相熟。

  他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原是你们。”打量一会儿,才啧啧称叹:“这样打扮才可看,何必要做出那种怪样子,白白遮了好风景!”

  俄而又摇头叹息:“可惜了,是个有病的。”

  他看向杨岑和阿窈的目光很奇怪,认真里露着赞赏惋惜,像是看着一只泛着柔润釉彩光泽的宝瓶烧裂了留下痕迹。

  怪不得齐泰一直跟他说要好生打扮,合着老头看病都要挑合眼的!

  可是杨岑并不认为自己是个瓶子。

  他上前一步,把阿窈遮在后面,扬着下巴打招呼:“这才几天不见,老先生就变了一副模样。”

  齐泰搁下茶盏,身子前倾,眼睛在杨岑和白老头两人间扫来扫去,有些犹疑:“阿岑,你们——认识?”

  杨岑大咧咧坐下,阿窈很自觉地坐在半卷的竹帘后:“可不是,这不巧了吗,我们也平了一伙儿山贼,那时候神医从山下下来,全身上下可是好得......”

  “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咱们开始看病吧。”白神医很识时务。

  齐泰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打得是什么机锋,但听见说看病,立刻恭敬起来。

  杨岑见好就收,正坐起来,客客气气伸出手:“谢了。”

  白老头解下自己从不离身的药箱,拇指一按锁扣,箱子便张开了一半,露出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药瓶、银针、脉具等。

  他慢慢摩挲过这些东西,十分爱惜的样子,再抬起头时,整个人便不一样了。

  他围着杨岑,看过胸前的伤痕,又看后背,点了点一处,指头轻嗯,这才安闲下来,看着杨岑的目光从欣赏变作痴迷。

  “受这样的伤,你还能活下来,奇事!怪事啊!”

  在他眼里,杨岑看到自己端坐着,浑身泛着金光。

  杨岑打个寒噤,默默离白老头远了一些。

  阿窈急切的声音从竹帘里冲出来:“可还能治?”

  白老头先不答话,终于坐下来,开始大家都能看懂的一步——诊脉。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诊。

  他越是不说话,大家的心就越是提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直到阿窈额头上全冒出了汗珠子,才听见白老头开口问:“你们可舍得花钱 ?”

  帘外的齐泰和帘里面的阿窈一齐点头。

  “这孩子是家里的独苗,但凡能治好,便是拿一座金山来换,也是愿意的。”

  白老头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可能忍得住疼?”

  “能!”杨岑也点头,毫不犹豫。

  “那我便能治。”

  有病,有钱,还能忍着疼,再没有比这更合意的病号了。

  就冲这样能折腾的劲,这个诊金就是不收,他也愿意!

  发下宏愿隔了一会儿,白老头心里顿了顿,有点犹豫:或者稍稍收一点儿?他也愿意?

  白老头只带了一个药箱,一个自己个,便是有什么药也全让人劫走了。听说杨岑家有钱,就列了长长的药单,指明要一百年的人参,七十年的灵芝。

  这些一时半会儿凑不齐,还有的买不来,得现从深山老林里面雇人去挖。好在有些常见的,当时杨家就早派了人一路送过来,那些人参什么的,杨家的药房都有存货,竟是最好找的。

  一个院子里的人都忙得人仰马翻,只有阿窈与杨岑最清闲,在里头蹲了两日就耐不住了。

  齐府派来伺候他们的小厮有眼色,只要觑了觑就知道主子心里想的什么,便撺掇说:“这儿跟京里不一样,大爷要不要出去看看?横竖府城里头,最太平不过。”

  阿窈怕给人添麻烦,却又真的想出去,杨岑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正好,咱们一块去逛逛。总不能娘回头问起来,咱们只告诉她房子里有个四方方的小天井吧!”

  说小,真的没有夸张。这里的院子不敞亮,两层楼横着竖着围成三面,都往高了盖,大厦和小厦高高挑起,一层接着一层,有雨落不下,有太阳淋不着,像从天上倒扣下来的一块印,看惯了大院子的杨岑早就住得憋闷。

  “那你陪我去登丰客栈!”阿窈半拎起裙子,小心地跨过高高的门槛。

  “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阿芳去了哪里!”

  阿窈一直惦记着这个小丫头,决定出了门就急步往前走。杨岑忙接过小厮手里伞,几步追上去,撑到她头上。

  “你有这心思,也不多看看我。”杨岑的声音酸溜溜的,从伞下传过来。

  “怎么?我天天陪得不是人是只花熊啊!”阿窈斜乜了他一眼,伞有些歪斜,她伸手扶正,两人一上一下攥着一把伞。

  她一转头,绛红的石榴水晶耳坠晃来晃去,带着些媚意,颈边的曲线慢慢拉直,隐没在薄薄的衣襟里。

  杨岑连忙转移目光——挑上了火,难捱的还不是自己?

  他有些惆怅,这五根清净的居士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到头呢?

  阿窈没读出他肚里的弯弯绕绕,她心里急,走得快,杨岑跟着她的脚步,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们前几天告辞的客栈。

  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来这里的旅人,倒是着汉服的居多,因此里面混着的拉扯二人组就惹眼得很。

  “阿姐你干什么嘛,放开我,我又不是连路都不会走!”这么软软糯糯连生气都像撒娇的语气,阿窈一听就知道是阿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