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山贼(1 / 1)

养只熊猫不容易 沈霁川 2551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47章 山贼

  饶是这么紧走慢赶的, 还是误了时间。一天差上几里,日子一多就显出来了。

  田当着急,频频看向镖头。大师兄走这条路好几年了, 就着初生的日头展开图, 指头在上面摩娑半天,压在一条小路上。

  “绕个路,就从这走。”

  先时走的是官道,这会儿绕了个更近的去处, 路边能歇脚的店越来越少了。

  上一次看见驿站还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处, 他们又不是管家亲眷,又没担个公务的名头, 是不许去住的,只能挤在马车上凑活一晚上。但是就在他们左近处,打个水, 要个茶饭给点银子就使得, 心里也安定。

  进了大山,四周都是野林子,生叶开花结种, 风吹散了不知落到何处,又长出一片来,高高矮矮挤在一处,遮云蔽日的。

  跟着杨岑的人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连停下来喝水都有一只手时刻按在剑鞘上, 彼此背靠背团团围坐着,四只眼睛盯着前后左右四方八路。

  田当一路和他们不对付, 这会儿倒笑了:“这十里八乡的,虽说野茫茫不见人, 那边高山上有个清风寨,原跟我们沾带些关系,便是来了也是不怕的。”

  别看镖头没挂着一个官名,后面也不会毫无背景,总镖头得在江湖上打出名声才敢挂出来镖旗,连着黑白两道,关系深着呢!

  小路是来往的行旅走出来的,不如官道修得平整,大坑小坑里夹着碎石野草,上坡的时候马车也走不快,不是就往左往右猛歪一下,人坐在里面又抓不稳东西,东摇西倒喝醉了酒一样。

  眼看着再转过一个弯就要过一个山头,越往前走越觉出不对。长草里多的是草虫,阳雀扑棱棱落在林梢头,啄着羽毛叫起来,满山遍野都是“布谷——布谷——”哪有这么静的时候?

  若是别人听起来,便是静悄悄的。但这一行人越走越慢,最后止住了步子,一群习武的人脚步轻巧,只需刹那就能从松喧林语中剥出来人的呼吸声。

  二三十人轻飘飘散开,四人守着一辆马车,密不透风。

  “小的是扬州廉家镖局的,不知是哪一条道上朋友,可否行个方便?”

  他们越想藏在后面打埋伏,杀个措手不及,镖头越是不让他们如愿,先声夺人破了局势,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便松快许多。

  这一句话传出来,在四面山障绕了几圈才渐渐无声了,足见他气息绵长,功力颇深,一般人听到后轻易不敢打主意。

  走镖路上虽不惹事,但要是杀了一个镖师,便是与一个镖局为敌。山上落草的敌寇不仅得手不易,接下来还得面临着血海深仇,一辈子都甭想摆脱。

  若是知机的,现下便该露了面,两下里好言好语,这一茬算是揭过。

  果然听得林子里窸窸窣窣,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都尽数站了起来。

  那最先出来的面白体胖,两撮胡子滑稽地翘在两旁,不像个山贼,倒像个被打劫的富商。

  “玩笑,玩笑,不过是个玩笑,隔老远没看见是李镖头的镖旗,都是兄弟,都是兄弟。”

  过别人的山头就得送礼,李镖头一挥手,就有两人从车上抬了一个箱子下来,走一步停一步,十分费力的样子,便能想着里头的东西不少。

  山贼眼往上一溜,又收回来,继续笑:“哪能收李镖头的东西呢,合该我们好好招待你们才是。”

  “谢陈先生好意,我们赶路忙,这便告辞了。”李镖头两手背在后面,悄悄一指,后面的人把马车围得更紧了。

  “这怎么好说,既到了我们寨上,就是客人。寨主可是杀了羊宰了牛,专在山上等着呢!”

  这位“陈先生”一使眼色,一众人拿着砍刀,一步步逼上来。

  李镖头沉了脸:“积年的兄弟,这是怎么说的?”

  “李镖头不信咱们,练上去坐坐都不肯,还谈什么兄弟?”

  既不能善了,直接出手便是,两下里立刻厮杀开来。甫一交手,李镖头便觉不对,这群人,分明不是他熟惯的套路,根本不是原来清风寨的人。

  剑长也轻便,砍刀力重,李镖头不与他近身比试力气,只是远远颤斗,十几招便结果了一个,刚要转身去对付另一个,便见地上早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的尸体,未及反应,他身边的那个便让人一剑捅入腹中。

  这山贼眼睛还是圆睁着,费力低头,那把剑已经毫不留情绞了一圈,拔出来时鲜血喷了满身,眼见着就没了声息。

  李镖头刹那间寒毛直立,伸手挡着一个横扑过来的草寇,抬脚踹开,趁他未翻身起来的时候便已把人钉在地上。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群草寇便已杀得干干净净,唯独留下一个吓得已经尿了裤子的陈先生。

  李镖头四顾左右,腥味直冲鼻子,鲜嫩的草叶与裹着乱石的黄土路上都是红的,尸体一个摞着一个,还许多还未闭上眼睛,直直盯着他,像是死不瞑目一般流下血泪,一片狼藉。再看自己手下的人,看向陈大他们的眼光已经有些胆寒。

  哪有杀人如切西瓜的?还没瞧见个影儿,便像个鬼魅一般出现在身边,一剑正中要害,五脏六腑都搅得稀烂,再没有活着的理。这分明是杀人的手法,根本不像一般江湖中人。

  正热的时候,李镖头却像失了温度,心头都是冰的,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害怕。

  “李大哥....不!李大爷,李爷爷,爷爷饶命啊,爷爷饶命啊,我本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让他们胁迫着来的呀......”

  李镖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沉思之时一直看着陈先生,他本就是心胆俱裂的时候,发现李镖头看他的眼神阴惨惨冷森森,只顾没口的求饶。

  他怎么就惹了这个冤家!

  “咱们也算是两辈交好的人了,为什么今日倒来算计我们,说!”田当抢上来,就这他的领子,把他勒得直翻白眼,还怎么说得出话。

  “放下他,让他说。” 李镖头心里千万想头,面上却一丝都不露,只是这淡淡的模样看得人更怕了。

  陈先生这么一憋气,倒比之前明白了许多,竹简倒豆子尽数说了出来,一行人这才知道清风寨早已有了大变故。

  早在去岁的时候,隔了两个山头,有另一伙人也来了山上落草,清风寨并不算贼寇,来往商旅也帮着护送一程,便从中抽取金银。但这伙人却将一队人洗劫一空,杀了干净。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还是一黑一白两只,新来的寨主心黑胆大,私通了清风寨里的人,内外夹击,将整片山头握在手里。

  “狗贼!”田当最恨这等吃里扒外的小人,当下目眦欲裂,抬手要杀了陈用。

  “老二,不要意气!”李镖头喝住了他,转身问:“你是说,寨里不过只剩几个人了?”

  陈用第三次死里逃生,就像猫爪下被玩了许久的老鼠,早已吓破了胆,反把李镖头当作了救命恶人,感激涕零:“是,是,除了百胜大王和他手下的左右丞相,就只有前几天刚劫回来的几个人,李爷爷要是想打上去,我立时就能带路。”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廉家镖局便和现今的清风寨结下了死仇,打虎不成反被伤,总要斩草除根才好。于公,这伙强人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若是相隔甚远,不及伸张正义还说得过去,正正好就送到嘴边,再不结果了他们就说不过去了。

  李镖头踢了踢陈用,轻描淡写说道:“若是你说的不实,便将你绑在山上,扎出几个洞来,引了满山的野狼虎豹,活生生撕着吃了。”

  马车里的阿窈听了这话,只要想想那幅情景,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抖。

  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把车赶进了林子,李镖头眼一扫,留了一半的人看着,里头后来的十几个人一个都没让跟去。

  “ 你们在这里看着货,等着便是。”

  杨岑这会儿才下了车,和和气气地笑:“还是再多带些人,寨子里才怕人呢!”

  陈大与另几人相互看看,犹豫了片刻,才出面拱手道:“我们几个愿跟着镖头同去。”

  李镖头也不推辞,点点头,回个礼,又点几个人留下替了陈大宋九几个,才消失在密林当中。

  从日上中天一直等到星子都斜挂在林隙间,才看见远处黑漆漆一片里忽然有一串火龙,跳着跳着走近了,原来是李镖头一行举着浸了油的松枝,欢欢喜喜回来了。

  人一个也没少,却多了几个蓬头垢面哭哭啼啼的小娘子和一个胡子揉成一团打了结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