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寻找(1 / 1)

养只熊猫不容易 沈霁川 2635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12章 寻找

  “人呢?都去哪儿啦?”

  阿窈几人在上房里只顾听故事, 醒了的杨岑喊了几声楞没看见人,他自己还处于被动移动者,只能躺着把床前的流苏数了几遍, 眼见着照进半扇窗户的太阳已经刺眼了, 才耐不住,又大声问了几遍,终于听着一个声音细声细气道:

  “姐姐们都跟着奶奶去上房了,大爷要什么?”

  这丫头微低着头, 却也能看清大半容貌, 瞧着脸生,上来就要扶着杨岑起来。

  杨岑不惯让丫头来碰他, 忙摆手,道:“你出去叫松子进来。”

  丫头被挡在半路,蹙了细眉, 咬着唇儿, 似是有些窘迫委屈,看着十分可怜:“松子大哥不知让奶奶遣去做了什么活计,这会儿并不在。”

  杨岑傻了眼。

  难道他还得在床上躺倒阿窈回来不成?

  丫头看他这番模样, 不知怎么,反抿嘴偷偷一笑,顺手拿了里面的靠枕,她这一侧头, 耳边的坠着的红玛瑙便荡来荡去, 杨岑看着眼熟随口问道:“你这坠子是......”

  “大爷还记得?”丫头含羞低头:“就是上次大爷赏下来的。”

  “我赏下来的?”杨岑一头雾水。

  他只送过人流星锤狼牙棒长短枪,何曾知道这些首饰什么的?这明明是阿窈匣子里的。

  转念一想, 许是阿窈借着他的名头封赏下人呢,便也丢在一边。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 丫头已经端着一杯茶,自己先试试温热,再递到他手边。

  杨岑自十三四便再没让丫鬟伺候,只摇头不接,道:“那个,呃,你叫个什么?”

  丫头本来欢欢喜喜的,听这一句话,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她忙低下头,再答话时,就带着鼻音:“大爷忘了?我是梅绿。”

  阿窈房里丫头五六个,杨岑只记得一个秀禾,一个疏雨,别的都不清楚,哪知道什么梅绿梅红的,只是点点头,哦了一声:“是你。你去太太院子里面问问,大奶奶怎么这个时辰还不回来?”

  他不过淡淡一声,却让方才枯死的心重又回春,搅起涟漪,梅绿蓦然间又多了些希望,她低低道一声:“是”,回身时又忍不住拿眼角偷偷看两眼,这才亦步亦趋出去了。

  她一会儿功夫起起落落,杨岑全然不觉。

  母亲每日早饭前都要礼佛,阿窈顿在那里,要不就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再不就是有了好吃的,母亲留她尝尝。

  自阿窈进了家门,崔氏晓得阿窈爱吃,把他院里小厨房的档次又提高了一两级。

  想着她娘俩高高兴兴吃着东西,留他一个凄凄惨惨。杨岑只觉阿窈才是崔氏亲生的,自己倒像个女婿。

  等着阿窈一脸震惊从上房回来,杨岑还未说话,阿窈就已然让人大开了门窗,各人都退得远远的,兜头就问:

  “你手里如今可有人?”

  “什么人?”

  “有些身手,能打探情报事务的。”阿窈原原本本和杨岑说了,一个字也不敢漏:“娘已经派人叫爹回家了”。

  杨岑脸色慢慢凝重,他想了想,嘱咐阿窈:“先去把李相公请进来,我想问问,他这几日有没有再见这个人。”

  比起李娘子,李相公说的要更详细一些。

  他是从这时候觉察到不对,但真正催促着他要来找国公府的,恰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觉出此人有诈,却不知他背后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人再来邀我吃酒,能推的,我便推了,也有推不过的时候,不敢教他看出来,只好去过一两次。”

  先前把他认作知己的时候,李相公万事不觉,等到看出马脚,恨不得离此人远远的。卜真再劝酒时,他不敢喝也不敢不喝,只能吃下一杯,便借着袖子吐掉一半,装得酩酊大醉睡在那里,让他想要套话也没法子。

  这醉酒半是假装半是真醉,脑子一阵清醒一阵模糊,他听着卜真在旁边摇了半日,也摇不起来,只是肚里暗笑。

  卜真白垫了酒钱,到底半点消息没问出来,挑唆似乎也没了用处,不禁咒骂一声:“直娘贼,千刀万锤的酸秀才,白花了老子这么多钱,惹得爷爷我兴起,一刀结果了就是!”

  要在话本上,这些话李相公还能赞一句天真鲁直,但他话里的怨气和杀意,让李相公冷汗涔涔,他便借着酒意,装作翻身要吐的样子,微微一偏头,眼睛眯成一条线。

  烛台的光,倾倒的酒杯,一切都是飘忽不定,同样在微暗和明亮之间的,还有卜真这张阴鹜的脸,扭曲到他不认识的形状,卜真带着嗜血的笑意,正掂着一把刀。

  说到此处的时候,他一下子绷紧了身子,牙齿轻颤,整个人都止不住打抖。

  阿窈和杨岑能够再清晰不过地,看出李相公那时的恐惧。

  这把刀在一瞬间逼退了他所有的酒意,让他不可抑制地睁大了眼睛,在连眨眼都不及的时候,卜真如同整容换貌一般,变成了他熟悉的样子,关切,忧虑。

  待他装得醉意朦胧半坐半靠时,依旧是饭菜满桌,烛光融融,卜真吆喝着让人上醒酒汤,煮滚烫的新茶来,这把刀就大剌剌放在一边,好似一个普通玩器一般。

  卜真似乎停止了试探,李相公僵硬着,演完这出醉酒而归的戏码,直到踏进家门的时候,才手脚软成一滩泥,几乎不能动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初六,”李相公看着杨岑,两眼空洞,完全抛却了平时儒雅的风范——他还尚未从这一幕中回神。

  初六距今已经四天了。

  这之后,李相公再也没有接到过卜真邀请他去酒会的帖子。

  “不瞒大爷,我那时尚不知道,这人是冲着谁来的,”李相公喃喃道:“若是我,一介书生身无长物,有什么值得人惦记,若是国公府,我一普通清客,为何选得我来.....”

  他每天便有了梦魇,梦里这把刀从未留情,一次次扎下来,都是心口,便是瑟缩着,努力往后顶着,也不能躲避这慑人的凉意。

  “此事,我自会查明,”杨岑眼下也笑不出来了,他也头一遭碰见这样的事。

  “奶奶,小斑和箬叶都到了年纪,家里人来求,想要放出去定亲呢!”

  前些日子,一个府里都闲得八步不迈,这会儿,恨不得一天拆出来十三个时辰。

  杨大老爷让派出来的小厮拖回来,正在不悦,听了卜真的事,吓得连脚都站不住了,先前还有个老太爷靠着,这会儿竟没人能指望,杨岑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事情查着,日子却不能不过,下月就是杨大老爷五十岁的大寿,出孝以后第一次过生日,又是个整数,自然要大办。崔氏整日家忙得脚不沾地,又抓了阿窈去,不指望她帮忙,却要让她学学如何办这样的大宴。

  阿窈回来时,已经饿得两眼昏花,听疏雨跟她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细细问:“他俩多大了?定的是谁家?”。

  她身边的人除了秀禾,都是崔氏拨到院子里面的,能贴身伺候的也就是疏雨和秀禾。但即便年轻,她也知道婚假是女子一生大事,怕父母胡乱定了亲,误了终身。

  疏雨笑道:“哪有这么快——她俩快十九了,得定了信儿放出去才敢说亲呢!”

  阿窈踢掉绣鞋,一翻身扑到在床上,埋在被子里,把声音闷在里面:“既出去,让他们都带了体己走,从库房里头找点东西,算是我和大爷的心意。”

  她又歪过头来,头发揉乱了,全散下来,别有一种天真的娇媚:“疏雨姐姐,你帮我记一下,回头等他们定了亲,去打听打听,看看家里头怎么样。”

  疏雨无奈摇摇头,噗嗤一笑:“奶奶人不大,操得心真多,我回头必记到本子上,等着提醒奶奶。只是她们俩出去,留出两个缺儿,给谁呢?”

  崔氏一共才留了这几个,去了两个二等的,自然是拿三等的来补。阿窈无意破坏规矩,便道:“把下面的都提上来就是了。”

  疏雨心中欢喜,笑道:“多谢奶奶,我这就跟梅绿和梅缃说去。这俩丫头只怕要欢喜疯了。”

  梅缃年纪还小,本是没这么快提的,听了这话,还不信自己的耳朵,一连求着疏雨说了好几回,才抱住她疯笑:“好姐姐,你快掐我一把,看看真不真。”

  疏雨本来年纪愈大,稳重许多,听了这话,也不由跟着她笑,回头看梅绿也不说话,只是噙着笑呆呆痴痴得,倒像是进梦里一般,却把疏雨吓一跳,挣了梅缃,拍了她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梅绿这才回神,看着疏雨不知想到些什么,脸上透出微粉。

  疏雨拉了梅绿出来,絮絮叮嘱:“二等不比三等,要进房里伺候,手要轻,心要活,眼要灵,你进了房先给主子做些身上的零碎物件,香囊扇套,正好能多跟多看试试手。大奶奶是最和气不过的人,断不会为难你。只是需记得一条——莫要亲近大爷。”

  梅绿开始神游天外,也没听进去,直到听着大爷,才猛然醒过来:“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