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

　　她此刻异常的安静。

　　跪坐在地面上的身影, 宛若游离于世间。

　　身后被解除束缚的几人，他们恍然间恢复了意识，其中的太宰治看见前面正独自一人望着虚空的一点的她, 以及周围褪去昏暗的一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相比其余察觉出少女异样，想要上前的人, 太宰治则是先行不着痕迹地阻拦住了。

　　然而过了很久, 当她终于感受到双腿的麻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捂住了嘴。

　　如同万种情绪揉杂，不解、害怕、彷徨甚至是隐隐约约的愤怒。

　　眼眶中的血丝蔓延，她反复呼吸着来缓解自己的状态，闭上了双眼又睁开, 几次下来才逐渐尝试着站起来。

　　但是因为双腿一时无力的原因, 她差点摔倒在了地面, 先行冲上前扶住她的人, 让她下意识侧眸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扶住花朝的五条悟，触及她惊心动魄般泛着红意的眼眶, 以及双眸里宛若交织风暴的神情, 他微不可察的停顿住了。

　　而看清五条悟的花朝，下意识恍惚了一秒，等她反应过来后，却是不着痕迹地侧过了脸, 然后极轻的低笑了一声。

　　唇边噙着的笑意像是不由衷的伪装。

　　“……对不起。”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道歉。

　　因为她终于知晓, 这种看着别人真正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了。

　　花朝的这句话语, 又像是在对着五条悟说, 又像是说给另一个人听，察觉出这一点的五条悟，后续的他却是感受到了什么，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扶着少女的动作，神情也顿住了。

　　这点异样花朝并未发现，她深呼吸间缓缓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然后走到了其余几人的面前，并状似格外冷静的说着：“外面的一切有没有结束，我要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中原中也先行皱起眉，他看清少女尚有留红的眼眶，直接不由分说地就要上前。

　　结果很明显，其余人也有这个打算。

　　“分散开来吧。”

　　花朝直接拒绝了，不经意间掠过正看着她的太宰治时，对方原本看不清情绪的神情下，在对视的刹那，似乎带着些许复杂的看着她。

　　于是中原中也正想继续说着时，却是被太宰治拦截了下来，太宰治还继续对着她说，“你会回来的，对吗？”

　　“……”

　　一瞬间的怔愣让花朝反应了过来，她没想到太宰治会这么敏锐，但是想起当时在雨下的墓园，他似乎就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实际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明明想着解决了一切，她就会好好的和认识的人道别。

　　但若是眼前的正常，是以它的消失为代价，那么花朝甚至可能根本无法主动去结束这一切。

　　所以……她实际上回来到这里，没有拯救任何人，而是它拯救了她。

　　无论是周遭的一切，还是最后她所明白的，自我的“死亡”对于在剧本中的她，可能只是任务中的手段，但其余人的“死亡”，却是极其真实的存在。

　　也许未来的她，再也无法轻易的这么去做了。

　　后续一人走出来的花朝，她的身上明明被光线照射的发热，但视野内逐渐清晰的，倒在地面上的人，让她不由得心尖发寒。

　　无自知地走在了路上，花朝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本空荡的街道也慢慢多出了些许人，他们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陆续续地有很多警车从她的身侧而过，期间也有警车停下来问她，但她都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安静至极地往前走着。

　　直到，一道身影缓缓地走到了她面前。

　　眼前的光线被遮挡，花朝恍惚间抬头去看，看到的就是正细细的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他，对方先行俯下身，手掌试探地触碰了她的脸颊。

　　这样的动作让花朝一愣，然而明明眼前站立着的是五条悟，但此刻他的神情竟然一时和之前的小白融合在了一起。

　　“……”

　　花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有些不受控制地抬手反握住了他。

　　“小白…？”

　　对方似乎闭上了眼睛，接着又缓缓睁开，暴露在光线下的瞳仁里泛着极其璀璨的细碎色泽，接着就像是终于感受完了这一切后，他先行低下头，做出了之前一模一样的最后一个动作。

　　额间的相触，眼神间的交织，以及后续如同艰涩着，掩盖情绪的话语，“是我。”

　　当时在体育馆内，五条悟做出了上前扶住少女的动作时，与她目光交错以及触碰到她的瞬间，五条悟的脑海里瞬间多了许多像是不属于他又像是他的记忆。

　　变成猫咪的真实感觉，后续点滴的快乐与来到十年后他苏醒的心绪交织，以及少女受重伤的一切一切，全部都清晰的映射在了他的脑海里。

　　最后则是他与少女在体育馆中，迎接黎明前的破晓。

　　那段记忆刻骨铭心，与此同时是消散前的一段思绪。

　　——终于可以，以人类的模样触碰到你了。

　　现在的五条悟很是混乱，他感受着这一切的同时，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拥有这些记忆的他，甚至觉得是另一位他给予的最后挽歌，像是要他来让少女不再伤心。

　　花朝却是忍不住与他拉开了距离，并再次捂住了嘴唇，这一次她却没有控制住自己，眼眶逐渐湿润了。

　　是小白与否，她似乎隐约间已经有了概念，但他们终究都是一个人。

　　但眼前的他，也让花朝彻底明白。

　　现在……是时候做出最后的告别了。

　　*

　　花朝因为自身还是属于云雀花朝的存在，涩谷的一切似乎都结束了后，她先行跟着后续苏醒的纲吉他们，回到了日本的彭格列分部。

　　期间花朝先行对恭弥说了一些事情。

　　“恭弥，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先在日本多停留几日。”

　　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彭格列分部的事务极其繁忙，担忧着花朝状态的纲吉，也只能每天抽出少许的时间来找花朝，而花朝则是趁着这些时间，尽力补足自己的即将离开的内疚。

　　最后的一日夜晚，花朝留下了一封信件。

　　然后她当天就准备赶往横滨，去见一见自从她回到这，至今都未见的作之助他们。

　　当踏入熟悉的横滨街道，尤其是愈发靠近武装侦探社，花朝甚至觉得曾经变小的时光还近在眼前，当她走上楼层，即将要敲响房门时，门却是先行从里面打开了。

　　略微一惊的花朝，看到的却是太宰治的面孔，对方已经换回了熟悉的砂色风衣，然后凝视了花朝一会，接着便轻笑着说出了，“欢迎回家。”

　　“花、朝！！”

　　气鼓鼓一把就推开了太宰治的人，带着熟悉至极的孩子气，冲到了花朝的面前，乱步此刻还没褪去眼镜，他看着花朝有些紧张躲避的神情，就忍不住叉着腰开始教育起来，“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危险的事情！那些任务就这么、唔！…放开乱步大人！”

　　被太宰治瞬间捂住嘴巴拖走的乱步，气到手舞足蹈，甚至开始和太宰治幼稚的对吵起来。

　　然而花朝却先吃惊于乱步刚刚所说的话语，而后续的她却是被人用宽大的手掌揉了揉头。

　　抬眸看到的是一脸似乎无奈于旁边两人的织田作之助，他注视着自己的神情里充斥温和与鼓励，以及些许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恍惚。

　　“你一直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没有惊到作之助反而惊到了自己的花朝，接着就被作之助拉了进来。

　　今日的武装侦探社似乎知道少女会来的样子，提前准备了很多吃食，其余社员们都先行给他们留下了安静的空间。

　　然后花朝就面临着，自己单独坐在沙发上，对面三个人同时看着她的状态。

　　“……”

　　捧着茶杯的花朝，欲言又止，尤其是乱步一直哼唧唧看着她又转开脸故意不看她，结果马上又朝她哼了一声的样子。

　　这种被看清楚一切的慌张感是怎么回事？

　　心虚的花朝准备还是先行从太宰治的身上问一些问题，“太宰现在是回到武侦了吗？”

　　“既然结束了，当然就回来了。”

　　笑眯眯着回复花朝问题的太宰治，意味深长看了一会心虚的花朝，随即拍了拍乱步，“乱步先生，别一直对她哼唧了。”

　　“花朝，不要紧张。”

　　连旁边的织田作之助都开始天然的安慰起来。

　　“其实我们已经都知道了。”

　　织田作之助后续的一句话几乎在花朝心里激起了天雷，让她震惊无比的，连话语都断断续续起来，“都、都知道了？！”

　　“是啊，不过前期乱步先生没告诉我的时候，我可是真的非常、非常伤心啊——”

　　俏皮着眨了眨眼睛，捂着胸口露出忧郁神情的太宰治，向花朝坦白了之前她从横滨消失后所发生的事情。

　　“一直还留在港|黑，也是因为乱步先生说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

　　所以她之前看到你伤心欲绝的模样，原来其实你早就知道她会回到横滨的吗？

　　之前在墓园的模样，似乎也就说的通了。

　　“让乱步大人来说！”

　　乱步先行挤到了花朝的边上，他还推了推眼镜，并露出了格外严肃的模样。

　　虽然在花朝的眼里，他的严肃还带着几分天然的孩子气就是了。

　　“你还没记起我吗！”

　　“诶？”

　　原本花朝已经做好被乱步教育一通的准备，结果乱步竟然是非常严肃的问了她这句话。

　　“云、雀、花、朝——！”

　　看清楚花朝呆愣的模样，乱步气到当场站起来跺脚，然后又坐了回来。

　　旁边的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同时一顿，纷纷用疑惑的目光说出了：“云雀？”

　　“云雀花朝？”

　　“哈，是的，其实她、唔！”

　　紧急捂住了乱步的嘴巴，花朝连忙把他拉到了另一边，松开了后自己有些祈求的搓着手手，连声道歉，“对不起乱步……！”

　　刚刚的一刺激，让花朝瞬间就想起来了一些，怪不得之前变小的时候对乱步会这么眼熟，原来都是因为她之前关于彭格列的白月光剧本里，曾经遇到过十几岁的乱步！

　　期间貌似还从一群恶徒的手中把他救了出来。

　　可是她后续……好像没怎么和他有接触啊？

　　花朝小心翼翼的目光被乱步发现了，同时乱步似乎也察觉出她的意思，原本生气的猫猫有些停顿，但还是傲娇地扭过了头，还哼了一声。

　　“能被乱步大人喜欢，是你的荣幸！”

　　“……是是是！”

　　看样子乱步知道了很多，但其余人应该还不清楚，缓了一口气的花朝，正准备贿赂乱步时，属于社长的电话却是拨打了过来。

　　当场去接的织田作之助，听完后似乎有些惊讶。

　　表情正色了一会，织田作之助才挂了电话。

　　然后他抬头说道：“社长说，他已经把花朝的到来告诉了他生意上的好友。”

　　但很显然，织田作之助完全不知道那个好友是谁，可是听社长的语气，似乎那位好友很生气的模样。

　　结果乱步最先做出了反应，他当场握住了花朝的手腕，就要跑。

　　“？！乱步？”

　　“来不及了，刚出来你就想回去了吗？”

　　瞬间秒懂的花朝，才反应过来社长的好友也许就是彭格列的一人，她也马上就要跟着乱步一起跑。

　　然后太宰治是最先跟上去的，“乱步先生，想带她去哪里——”

　　慢一拍的织田作之助，等反应过来人都没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却是无比的温和。

　　“抱歉，社长。”

　　但该通报的还是得通报，于是织田作之助下一秒又拨打了社长的电话。

　　*

　　跑了好远，但可惜乱步的体力支撑不下去了，准备休息的同时，两人的身边已经跟着悠闲的太宰治了。

　　期间花朝夹在了两人中间，太宰治想要套乱步的话，却被乱步毫不留情地说了回去，一路上花朝就是听，还被太宰治时不时用敏锐的目光看着，让花朝瞬间装作在看风景。

　　接着她就看到了一家不错的甜品店，于是便询问旁边的乱步，“去吃吗乱步？”

　　“花朝，为什么不问问我吃什么——”

　　忍不住撒娇的太宰治，又极其娴熟地粘在了花朝的旁边，原本还神情愉悦了一会的乱步，连忙指着太宰治，他满眼都写着“太宰治不要脸”。

　　“啊、那个，太宰呢？想吃什么？”

　　“花朝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看着太宰治暗中还欠扁的朝他投来目光，乱步直接拽住了花朝就往甜品店里拖，“就吃这个！今天刷太宰的钱包！”

　　“……！！”

　　熟练的没带钱包的太宰治，就看到花朝笑着说了声：“好啊。”

　　“啊、我……”

　　欲言又止的太宰治，看着花朝到现在为止终于露出了轻松的模样后，他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刷，使劲刷！”

　　只要把小矮子骗过来就行了。

　　后续默默操作了一会手机，太宰治就和花朝他们进了甜品店里。

　　等坐了下来后，太宰治就感受到了手机的频繁震动，等他打开了一看，看清中原中也的回复后，他忍不住唇角上扬。

　　蛞蝓：[什么？！我知道了马上来！！]

　　骗了小矮子说是自己遇到了花朝，并且花朝还有点“危险”（没钱用的危险），移动钱包小矮子果然好骗。

　　结果没多久，感受到甜品店的店门被突兀打开，太宰治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等看清这些人的样子后，他的表情差点裂开。

　　所以为什么你会把这些人也带过来啊！

　　与此同时，就是还在和乱步聊天的花朝，感受到了对面太宰治表情的僵硬，她疑惑地转过头去，等看清后，她的表情简直和太宰治一模一样。

　　中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他们啊！

　　“太宰，你竟然敢骗我？！”

　　太过于焦急的中原中也当时还在东京，知晓了这件事时他正在和一些咒术师们处理些许事宜，因为五条悟会瞬移，就带着他一起回到了横滨。

　　当初从涩谷离开的花朝说自己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于是中原中也就没去彭格列找她。

　　此时的花朝眼睁睁的看着五条悟身后竟然还慢慢走出了夏油杰的身影，然后就是五条悟露出了状似偶遇的模样，朝着花朝挥了挥手，“花朝——”

　　本来想先在横滨告别完再回到东京找他们，这下好了，部分人都来了。

　　然而下一秒五条悟却是露出了不嫌事大的表情，他带着眼罩笑着说，“既然都在这，那就把事情说清楚吧？”

　　“——她是我的。”

　　下一秒，花朝惊讶间就被五条悟亲昵地揽到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