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人间真实（六）

　　斯蒂芬·斯特兰奇并不觉得奥莉薇亚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他是医生,也是法师，法师看见的是宏观、也是未来，而作为一个医生,就连“人体最佳的解冻温度是37度”这种事情都是人体实验得来，医学本身就是无数的血|腥和牺牲，所以斯特兰奇并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评判奥莉薇亚做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小女孩比任何人都心慈手软。她敲断肋骨的对象还要选罪犯，为此不惜将自己暴露在“大英政府”和莫里亚蒂眼中。

　　这其实并不是合算的买卖,斯特兰奇甚至会暗中腹诽奥莉薇亚这种“无用”的善良。

　　奥莉薇亚考虑得这样多,甚至到了托尼都觉得她舍近求远的地步——要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如果奥莉薇亚需要的话,他们完全可以用金钱交换几个愿意让他们进行实验的人。

　　然而,当查尔斯知道奥莉薇亚在英国“实习”期间做的壮举之后，一向温文尔雅的教授脸上闪现出了严肃的神情。

　　“那是四十多根肋骨，十几个人。汉克，如果出了一点点岔子，我的小女孩手上可能就要沾染十几条人命了！”

　　查尔斯教授有着世界上最让人心醉的蓝眼睛。此刻他忧郁的看着自己的助手,修长的手指十指交叉，神情是说不出的难过。

　　汉克脸上的笑容干巴巴。

　　听说查尔斯有站起来的希望，汉克简直比查尔斯更高兴一些。不过对于奥莉薇亚所做的一切，汉克只能一声叹息。

　　谁家里有那样一个小的——奥莉薇亚甚至还没有叫出来一声“爸爸”,却已经会用自己的方式给予查尔斯很多很多的关怀了——恐怕都不舍得去责备。

　　心里面实在是感情复杂，最终汉克只能说一句：“你知道的,查尔斯,奥莉薇亚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根本就不可能有身为变种人的自觉。”

　　所以她大概不知道，变种人这些年在被戕害、被排斥、被人施以异样的眼光的同时，也有被人捉去进行人体实验的危险。

　　要知道,光是泽维尔天赋少年学院，就不知道解救过多少被当做试验品的变种人了。

　　查尔斯的蓝眼睛已经看过了太多的人间悲惨，所以尤其看不惯有人拿人体做实验。

　　哪怕那些人罪大恶极。

　　罪大恶极自然有法律去惩处，代替法律施加惩罚，那样的正义也算不得上是完美无缺的正义。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医治？还是说你要让她白白打断十几个人四十几根肋骨，还差点儿因为要给他们治好而掏空了魔力晕过去？”

　　斯蒂芬·斯特兰奇抱着手臂，由他被贾维斯诬陷成“小姑娘”的魔服斗篷带着悬在半空之中。

　　从小红可以轻轻松松拎起来一个大男人，还能长时间的悬浮在半空中的这件事来看，小红就根本不可能是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

　　这个时候小红就很能撑的起斯特兰奇的气势，没有发生在奥莉薇亚面前险些把斯特兰奇勒死的惨事。

　　怎么说呢，眼见着奥莉薇亚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哪怕是对方美貌如查尔斯教授，小红这只重度颜控也要克服一下自己的本能，为自己的好朋友鸣一鸣不平。

　　查尔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自然听得出来斯特兰奇话里话外的意思。无论他高不高兴，对奥莉薇亚的所作所为又满不满意，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查尔斯一味的拒绝就是一种浪费。

　　不仅仅浪费奥莉薇亚想要治好他的心思，也浪费英国那十几个□□或自愿或不自愿的付出。

　　“如果我说这之后要找她聊一聊，是不是显得非常虚伪。”查尔斯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虽然用了疑问句，不过却是很肯定的语气。

　　他在自嘲，因为就像是斯蒂芬说的那样，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查尔斯没有拒绝让奥莉薇亚试一试的理由。

　　斯蒂芬·斯特兰奇却并没有嘲弄查尔斯。

　　如果斯特兰奇还是那个顺风顺水的外科医生，恐怕此刻就要狠狠讽刺查尔斯了。但是他经历了生死，又在卡玛泰姬修行，如今斯特兰奇看待事物，往往能够跳脱出当下。

　　他是古一的弟子，在古一身边修行的时间虽然没有很长，但是未尝没有沾染上古一的一点慈悲。

　　所以斯特兰奇听到查尔斯这样说的时候，他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没有和查尔斯去探讨哲学层面上的是非，也没有去分辨物质层面的对错。斯特兰奇知道，这些都不需要别人去评判，查尔斯·泽维尔心里早就有定论。

　　“等你好了，你不仅可以跟她谈一谈，你还可以站起来揍她的屁股。对付熊孩子你最有经验了不是么，教授？”

　　斯特兰奇简直是最黑心的家庭医生。

　　每一个家庭医生或多或少都会被雇主家里的小孩子讨厌或者是畏惧，但是没有哪个家庭医生坏成斯特兰奇这样，还撺掇人家家长揍小孩子屁股的。

　　“她最好是八岁，十八岁的大姑娘了，真被我打了屁股，是美国队长的盾牌砸人不够疼，还是惊奇队长的拳头不够硬？哦，艾瑞克恐怕也会过来拆了我的学校。”

　　斯特兰奇的话很有用，让查尔斯原本紧绷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这样想一想，他们家这个小的实在是了不得，那些超级反派们最好是有点儿眼色不要去招惹奥莉薇亚，不然很容易见识一下什么是社会主义毒打。

　　奥莉薇亚虽然不说，可是却总是默默的想把家里的每一个大人都照顾的很好，也难怪是最可人疼的宝宝了。

　　查尔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边汉克却已经迫不及待的招呼等待在门外，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的奥莉薇亚进来了。

　　不愧是在一起合作多年的老伙计，汉克最了解查尔斯的心思，是x教授非常称职的助手本手了。

　　奥莉薇亚被汉克领进来之前，小小的一只正乖乖的蹲在查尔斯的书房门口。

　　她今天穿了一条奶白色的小裙子，因为天气冷，还戴了一顶有着毛绒绒小球球的毛线帽。奥莉薇亚蹲在地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小蘑菇。

　　托尼·斯塔克走过来，把自己家这朵小蘑菇从地上揪起来团进怀里。

　　人心偏颇，他心里也不是很肯定奥莉薇亚的做法——倒不是可怜那些犯罪分子，只不过是不同意奥莉薇亚自己单枪匹马的和那么多罪犯搏斗罢了。可是看着自家这个小的明明是好心却还好被指责，斯塔克的心里就总是不那么得劲儿。

　　他管教奥莉薇亚是真的在管教，可是别人要是起伏他家里这个小的，斯塔克却又如同老鹰护雏，总是很不错啄上对方几口还好。

　　偏偏查尔斯·泽维尔和奥莉薇亚的关系怎么说都是微妙，托尼·斯塔克心里的那么点儿不得劲儿就总不能痛痛快快的怼回去。

　　这位纽约首富心里生出了几分不爽，却没法把奥莉薇亚团巴团巴塞进怀里，带着她一走了之。

　　正在这个时候，汉克开门请奥莉薇亚进去。

　　斯塔克撇了撇嘴，可是看奥莉薇亚双眼明亮，在他怀里成了一只小弹簧，恨不得立刻跟着汉克进去的模样，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你倒是不记仇。”

　　最终，托尼只是伸手弹了一下奥莉薇亚的脑门儿，那很轻很轻的力道，就连小女孩白皙的皮肤都没有碰红。

　　查尔斯·泽维尔没有使用全麻。这是斯特兰奇这个专业人士仔细评估之后的建议，也是查尔斯·泽维尔自己的选择。

　　“可是，那是很疼的。”奥莉薇亚的小脸皱了起来，成了个苦苦的小包子。

　　查尔斯的脊椎是旧伤，想要治愈他，哪怕奥莉薇亚有特殊的能力，却也需要斯特兰奇精准的切开查尔斯当年的伤口，然后再一一缝合连接。就像是已经平复的伤害却要再经历一遍，根本就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了。

　　奥莉薇亚自己倒是坚强勇敢，却唯独看不得周围的人受苦。

　　单从这一点上来看，就知道查尔斯·泽维尔的担心有些多余。

　　其实他该更相信复仇者联盟的大家一些。奥莉薇亚被那样的一群人养大，每一天都妥帖的被温暖的爱意包围，根本就不可能成为因为掌握了力量而漠视生命的人。

　　她如今只是刚成为超级英雄，心里面虽然有模糊的界限感，但是到底没法分辨“打击坏人”和“打死坏人”之间的区别。

　　很久之后，或许某位抡着锤子的天外来客的话可以解释奥莉薇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困惑。

　　“人类啊，是小小的、非常脆弱的、但是总是然人惊叹的生物。”锤神畅饮一大杯比奥莉薇亚的头还大的美酒，重点强调：“真的非常脆弱，我们一拳头下去他们可能会死。”

　　而此刻，查尔斯看着小女孩皱成了一小团的脸，和她一模一样的蓝眼睛中荡开了笑意。

　　“疼是好事，我只怕不疼。”查尔斯无意识的摸了摸毫无知觉的脊椎，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全心全意的交托给了斯特兰奇与奥莉薇亚。

　　即将，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