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匡正噼里啪啦敲键盘的手停下来,严肃得难以取悦的嘴角不自觉勾了勾,他抱着笔记本起身,另一只手潇洒地插进裤兜:“去我那儿看看?”
宝绽点个头,拿上钥匙,踩着夜半的月光,跟他回家。
两栋楼的户型是一样的,岛式厨房,宝绽在流理台那边淘米洗菜,匡正坐在这边吧凳上做估值,没一会儿,整个客厅就充满了甜鲜的香气。
匡正看一眼表,才两点多,忍了又忍,问:“能吃了吗?”
宝绽背对着他,个子不矮,有一米七八以上,那片身板又薄又直,像是刀背,又仿佛花茎,t恤领口露出一截纤长的脖颈,还有他的举手投足,总让匡正觉得像什么动物。
“现在吃吗,有点烫。”宝绽转过来,长眉,凤眼,被热气蒸腾过的脸。
匡正想到了,是鹤,白羽、黑尾、额上一点红的仙鹤。
“有香油吗?”宝绽问。
匡正愣了愣,他从没注意过家里这些东西,什么大米、小葱、盐,如果不是这个不知名的邻居,他都要忘了家常饭是什么味儿。
宝绽知道问他也是白问,自己在壁橱里找着了,转身端来一碗粥,撒着花生和菠菜碎,点了一滴香油。
匡正吹着热气尝了一口,服了。
宝绽擦擦手,他左腕上有一只银镯子,很重,刻了一行小字,还缠着一段老式红线,下头坠着一对铃铛,匡正瞧着,像是女人戴的东西。
还有他那条大短裤,怎么看都不像住这种房子的人,“你一个人住吗?”他问。
说到房子,宝绽有点心虚:“啊……嗯。”
“我也一个人。”匡正风卷残云解决掉一碗粥,还要。
宝绽去给他盛:“房子不是我的,是借的,”他实话实说,“暂住。”
他这么说难怪匡正浮想联翩,住人家别墅的人他见过,还不少,大致分成三类:卖的、小三儿、小老婆,总归一句话:不是什么正经人。
房主是女的?这么寻思着,匡正拿眼把宝绽从头到脚捋了一遍,算漂亮,但不是那种能让中年富婆掏钱买车买表买别墅的型儿,怎么说呢,看着太纯,做的粥里都是一股不会来事儿的纯味儿。
“以后就是邻居了,”匡正说,“互相照顾,”他这人无利不起早,主要是想让人家照顾他,“怎么称呼?”
“姓宝,宝绽,绽放的绽。”
宝……好像在哪儿听过,匡正问:“还有这姓?”
“满族,”宝绽说,“正白旗的。”
匡正挑了挑眉:“匡正,‘匡正’的‘匡’,‘匡正’的‘正’。”
宝绽笑了,点点头。
匡正不知道哪儿戳着他笑点了,但这一笑很亮眼,像栖沙的仙鹤乍然晾翅:“你都睡下了,怎么一楼的灯还亮着?”
宝绽的眉头一动:“我……忘关灯了。”
他没说实话,实话是他第一次住这么空的房子,还是郊区,落地窗大得吓人,一眼望出去全是树,风刮得呜呜响,不开几盏灯他睡不着。
“对了,你会热粥吗?”宝绽转移话题。
匡正舀粥的手停了一下。
三年多前,他在新加坡出差,吃到一家很对胃口的潮汕粥店,特意打包了一份第二天吃,结果粥没吃上,倒把酒店的锅给烧漏了。到今天他也想不明白,粥里明明有水,怎么能糊成那个奶奶样呢?
“会啊,”匡正笑出一口白牙,“怎么可能不会!”
宝绽放心了:“那我回去了,明天一早还得挤地铁。”
“上班?”匡正放下碗。
不是上班,是到剧团练功,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但宝绽没纠正,跟不懂京剧的人说这些,没必要。
“明早我送你,”匡正把碗扔进水槽,“附近打不着车。”
“不用,”就算有车,宝绽也舍不得打,“太早了。”
“别跟哥客气,”匡正习惯了说上句,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几点?”
宝绽想了又想,说:“六点半,七点也行。”
匡正有五六年没九点以前起过床了,听到这个点儿脸都绿了,硬着头皮答应:“好,七点,路边等你。”
第138章 一三三
金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
“我有什么好骗的,”宝绽不爱听他乱猜忌匡正,“没钱没车没存款,他骗我能骗着什么?”
“哎你们别聊了,”应笑侬翻完跟斗,擦着汗过来,“我卯足了劲在那儿穷表现,你们也不看,都不知道夸夸我。”
他是唱青衣的,只动嗓子的行当,红姐走后,他怕宝绽上火,自告奋勇把刀马旦担起来,凭着一点功架底子,天天苦练《扈家庄》。
“说鲁哥呢,”宝绽怕他担心,没提借钱的事,“好几天没见他来团里,我们合计着上他家看看。”
“鲁哥?”应笑侬一张姑娘脸,却像个老大爷似的把手巾搭在脖子上,“他这两天没来吗,我刚上二楼,看他钥匙还插在门上呢。”
这话一出,宝绽和时阔亭对视一眼,撤了腿上二楼。
鲁哥在楼上有个不小的屋子,算是剧团的仓库,什么锣鼓、仪仗、刀枪,大切末(1)都在里头,眼下一把钥匙孤零零插在门上,不像是不小心落下的样子。
“鲁哥怎么回事……”宝绽打开门,往屋里一看,整个人呆住了。
那么大的屋子,四面白墙,连把椅子都没留下,全空了。
“我操?”应笑侬赶紧弯腰看门锁。
宝绽给鲁哥打电话,打了三次都没人接,第四次终于通了,鲁哥的语气很不耐烦:“有事吗,宝处。”
“鲁哥,你回来一趟,你屋的东西……”
他没让宝绽把话说完,扔过来一句:“我不干了,以后别找我。”说完,电话就挂了。
宝绽空拿着手机,回头对时阔亭说:“鲁哥说他……不干了。”
“不可能啊,”时阔亭没转过弯来,“你昨晚不还给他补了三个月的生活费吗?”
“这孙子,”应笑侬听明白了,把手巾从脖子上扽下来,啪地一响,“他早想走了,你瞧这屋‘干净’的,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宝绽一脸被兄弟捅了一刀的表情。
应笑侬看不得他这个模样,别开眼:“肯定是晚上偷偷过来搬的,那么多东西,没几天顺不完,至于昨晚跟你要生活费,”他冷笑,“那家伙精着呢,要是先跟咱们提不干了,他还能拿着钱吗?”
宝绽明白了,他们是让鲁哥摆了一道:“生活费好说,该给他的,”他是个隐忍的人,可分什么事儿,“但切末是如意洲的,他没资格拿。”
应笑侬和时阔亭双双看向他,等他的一句话。
“走,”宝绽当机立断,“上他家。”
鲁哥家离这儿不远,七八站路,没有顺路的公交,他们找了两辆共享单车,应笑侬一辆,时阔亭和宝绽一辆,冒着大太阳骑到鲁哥家小区。他家在一楼,改造成了门脸,老远就看见一个崭新的红招牌:鲁艺京剧摄影。
三个人立马明白了,他偷拿剧团的切末是干什么用。
“咱们上台吃饭的家伙,他居然给不相干的人当照相布景!”时阔亭怒了,把车往道边一扔,气势汹汹冲进去。
宝绽和应笑侬连忙跟上,摄影买卖刚开张,没什么客人,只有鲁嫂坐在小板凳上,怀里抱着个一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