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安乐乐突然感觉到一股羞赧, 自己仿佛在这个人的面前做了错事。她的心情是……她好像不该暴露出自己过于邪恶和攻击性的一面。至少，在他的面前，她想自己更加平和些, 更像个普通人。

　　——因为已经不在战场上了。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难看的样子，狰狞地活着样子。

　　安乐乐左脚的脚后跟稍稍抬了起来, 还没有移动, 对方也稍稍抬起脚跟，仿佛已经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了, 以及只要她敢转身逃走他就敢追上去。

　　不过, 她没有逃走。

　　恍若第一次相遇时的那样, 安乐乐的视线笔直地投向没有移开视线的绫辻行人。

　　绫辻行人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角，长进了，这么长的时间没见没有把他忘了？随后, 心情略好地勾起嘴角。绫辻行人嘴角上扬的弧度宛若暖风吹散了他身上的寒气。

　　安乐乐用脚尖把高年级学姐碍事的手臂踢到一边，她顿了顿便朝那个一直看着她的人走过去。抬头挺胸若无其事地穿过马路，她还记得要走斑马线。然而绫辻行人瞧一眼安乐乐视线里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焦点便知道

　　原来还没有想起来吗？绫辻行人心里叹了一口气, 上前一步拥住离他一步之遥的安乐乐。即便她永远不敢踩下最后一步，这最后一步只要他来走便足够了, 绫辻垂首静静听着外表安静乖巧的少女微微一窒又马上平稳下来的呼吸。

　　即便心忘记了, 但是身体也会记得。

　　安乐乐恍惚想起记忆深处里的话，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和她不愿意忘记的影像保存在一起。或许就是这句话带来的执拗和偏执让她放弃记忆那些总是伴随着时间从她手中流走的人或者是物。

　　如果她愿意想起来, 那么她总是会想起来的。

　　“有点像是阿尔茨海默病……”安乐乐头抵在绫辻行人的肩膀上，这动作似乎已经上演过千百遍, 安乐乐甚至游刃有余地找了一个有肉比较舒服的位置。她吐出一口浊气, 放松地趴在他肩膀上。

　　“我记得妈妈，记得那条回家的路，我还记得我做的第一个小雪人……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只是我想不起来你的名字。”那种味道令人感到安心，安乐乐眼珠子悄悄向旁边瞄了一眼，果然发现有过路人在好奇地看着他们。

　　害羞的心绪后知后觉的随着熏暖的风披在了身上，安乐乐回头埋在绫辻行人的肩膀上。

　　“……所以有的时候我也会有点嫉妒比我更先遇见你的人。”绫辻行人抱着安乐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接着牵起她的手，如她所愿到人少一点的地方。

　　“想起我吧，安乐乐。”绫辻行人清澈沉稳的声音宛如在诵念神圣的歌谣，圣洁得仿佛有悠扬的钟声沐浴在晨曦的微光下，迷茫空虚的人抚平了心中的褶皱。

　　安乐乐微微睁大温润的眼睛，锚点重新被定位，像是一根长钉钉在漂泊的灵魂上。错乱的路标终于指向了正确的方向，冷漠的风变得温柔，天上的白云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暖光。她蹭蹭他的肩膀，“为什么不先叫我的名字？”

　　“嗯，因为这样就是你先找到我了。”然后那个有点疯的人工智能估计会疯得更厉害。绫辻行人猩红的眸子微眯，愉悦地勾起嘴角，像是完成了一场绝对胜利的恶作剧。

　　绫辻行人坏笑的样子别样的可爱，当然了，安乐乐可不敢明说。说他孩子气，不知道会被他怎么“报复”回去。

　　“你在想什么？”绫辻行人默默打量了一下穿着隔壁白鸟学园制服的安乐乐，托篮球部里某个人气模特的福，他已经知道怎么分辨隔壁学校学生的年级了。安乐乐现在是高他一届的学姐。不过，身高还是他占优势。

　　“想……这个世界忽然变得很可爱，就像是有人不断地往我的心里塞棉花糖，这里是满，还很甜。”安乐乐忍不住笑起来，手指点了一下胸口，踮起脚用额头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是说我可爱吗？”绫辻行人直接揪出安乐乐的真心话，三秒不到就被戳穿安乐乐讨好地又蹭了一下绫辻行人的脸颊。

　　他脸上的软肉软乎乎的，在御柱塔打加班连的几天，绫辻脸上的肉都瘦下来了。现在可好，又“胖”回来了。安乐乐眨眨眼，多蹭了几下，这很可以。

　　绫辻行人同样轻轻掐看一下安乐乐变回肉肉的脸颊，在御柱塔的那几天瘦得不单单只有他。绫辻行人握着安乐乐的手，一起退回了马路对面的小巷子里。似乎每座城市都是如此，距离光明的一面极近的地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发现昏暗灰色的角落。

　　这个世界十分真实。绫辻行人五指松开，安乐乐白嫩柔软的手宛若一只蹁跹的蝴蝶，轻盈地离开。绫辻行人右手撑着侧脸，半倚在墙上注视着收拾后续的安乐乐。

　　安乐乐垂下眼避开对方冷淡但是执着的眼神，弯腰把昏死的高年级女生拖到阴影里面。外面很危险的，放着这三个女生不管的话，第二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嗯，等救护车过来就能走了。”安乐乐和绫辻行人借着暗巷里的视觉死角，见到三人被救护车的人抬走。她甚至有心情掐表算时间，“动作挺快的。”

　　至于为什么不叫警察来收人，反倒是叫救护车，安乐乐弯眼笑，“叫救护车是要付费的。”

　　“对付没能经济独立的未成年，我觉得这种金钱上的教训可以好好管教她们一番。”

　　“不用理会他们。”在绫辻行人还像个普通孩子正常上学的时候，他便独来独往得像是一匹孤狼。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和那群来学校脑子里就只想交朋友的同龄人有什么共同话题。

　　“于你……于我们而言，我们并不会因为朋友而停留的人。而且在这个世界，你们在未来不会有什么交际。”绫辻行人挑起安乐乐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绫辻垂下眼，更何况他珍视的明月居然在这个沙盒世界里遭遇了校园霸|凌。

　　“真是……不论是哪个世界，都会有令人作呕的角落。”绫辻行人说话声很轻，似乎比雪花落到水面的动静还要轻。

　　啊，这。以安乐乐和绫辻行人的距离，装作听不见也是需要一定的演技的。“我可不想搞净化校园那一套，超级累的呢。”安乐乐放弃挣扎，抱着绫辻行人的胳膊撒娇。

　　绫辻行人偏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不用想太多，我没有不高兴。”

　　“你开心的样子我都见过，不高兴不代表生气，但是不生气也不代表开心。”安乐乐的食指轻飘飘地勾着绫辻行人两根手指可是就是不掉下来，她看着两人幼稚的动作，不自觉地便笑了。绫辻行人在两人勾勾缠缠的手指上虚搭了一眼，忽然有了动作，虚拢的指间结结实实地扣到了一起，变作十指相扣。

　　绫辻行人陪着安乐乐一起散步，东京的樱花还有最后一茬留在枝头。恍若昨日他们好不容易从御柱塔堆积如山的公务里逃出来，到街上走走。

　　“这个世界没有异能，但我看你学校里的篮球队个个都是异能者。”安乐乐吐槽帝光里的奇迹的世代，她试了很久依旧没能把魔术给搞出来，只能实打实地通过科学把月圣杯造出来。绫辻行人松了送学生制服领口的扣子，很久没有穿校服了，都有点不习惯了。他语气淡淡地说：“‘我’是篮球部二军里的成员。”

　　“唔……”安乐乐脸颊微鼓，眼神飘了一下，“我没有到帝光里面，也不爱看打篮球。”所以她没有早点找到他，也不能全怪到她的头上。

　　绫辻行人轻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直说了，不就显得自己是真的吃醋闹别扭了么。

　　“安，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两个高级AI说这里是被虏获的沙盒世界，绫辻行人将信将疑，毕竟他以前也没有看到过被做成沙盒世界的世界。

　　“拥有不同未来发展的平行世界。”安乐乐接受度良好，文野世界里有书这个BUG，因为没有做过专业的测试，一时之间还不能比较穿越时空究竟是书好用还是月圣杯好用。

　　“但是就知名度而言，圣杯略胜一筹。”安乐乐自己嘀咕，随后她想起来，那本书——“那本书现在在哪里。”

　　“在神社里，被夜斗用器镇压着。”绫辻行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瞎说，他大体上能猜得到自己是在看完书之后，入眠的一瞬间就被BB拉入神秘空间。但之后神社里发生了什么，夜斗究竟会不会察觉到不对，绫辻行人只能赌。赌，夜斗的神性。

　　“哦。”安乐乐点头，不去怀疑绫辻的话。但也从绫辻的话里听出来，如果将回家寄希望于夜斗身上，估计是不太可能了。夜斗神的特性是斩断，给他武器和一往无前的勇气，他连“天”都能斩断。

　　若是夜斗没有斩断书将她放出来，那么就有两个可能，一她其实不在书的空间里，二即便是夜斗他也暂时对书无可奈何。

　　绫辻行人心思一转，很快便想到了自己话里面的漏洞——他知道安乐乐不在书里，不论他说得是真是假。本来，最好的回答是不知道。

　　外表精致贵气的少年无奈地笑笑，根本不用去猜安乐乐有没有想到这一点了，她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抓·到·你·了。”少女尾音咬着字，笑语晏晏地微微歪头，黑沉沉的眸子，莫名的，鬼气森森。

　　“嗯，被你抓到了。”绫辻行人很淡定地握住安乐乐的手，像是青松微垂般点了下头，“你的催眠术不能用太多次。”温暖的食指带着人间的烟火气戳了一下故意吓人的女孩子，黑压压的疯狂像是被阳光融化的冰雪一点点蒸成了水汽。

　　安乐乐像是小动物般温顺地蹭了一下他的指尖，闭着眼问，“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吗？”

　　“不严重。”绫辻行人仔细思考了一下两个高级AI的分量。

　　“我们会永远都留在这里吗？”

　　“不会，我会帮你。”

　　“那就没事了。”安乐乐抬头爽朗一笑，她不怎么在乎那些不知道的事情，只要没涉及到她想要做的事情，一切没有捅到她跟前的事情，事都不大，可以解决。翻到她面前，那——确实是要紧的事儿。

　　如果连站在她面前都做不到，那么她有什么重视的必要呢？

　　“当体验人生怎么样？”安乐乐重新握住绫辻的手晃了晃，“在这里我比绫辻要大，叫我一声学姐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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