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了一朵晶莹剔透的白芸锦,通体都是琉璃冰晶,炫目非常,大概是个剑坠儿的大小,八片花瓣,不多不少。
“此物,是白芸锦的精魄。”他摆摆手,那精魄便飘然到了肖桃玉的眼前,“你拿着,下山去找。”
肖桃玉心中茫然一片。
找什么?人世八苦?这东西去哪里找?
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好似百年前的传说,指尖流沙似的,抓也抓不住。
绝世剑仙搜寻人世八苦,尚且可能耗费半生,凡夫俗子,多半只能空空幻想,穷极一生,也未必求得两三个“苦”。
而她的师尊,却是直接让从未远离山门的人去寻找,滚滚红尘,那八苦究竟在何处?其实根本无人知晓。
她混沌一片,亦是茫然一片。
“掌门,这怎么可以!?”秦鄂急了,“难道你忘了桃玉她……”
“若是凑不齐这人世八苦,修复不了我门禁制,”慕渊真人回过身去,缓缓向临风阁内走去,只稍稍一侧眸,登时寒意迸发,“秉玉便再无肖桃玉此人!”
“……滚下山去。”
此话一出,她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颤,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这是……
被赶走了?
弟子们全都愣住了,未料他能如此决绝。
肖桃玉叫了一声:“师尊!”
那人却是头也不回,好像几年光阴,也不能让他对弟子思念半分,依旧孤高得有些不近人情,只冷冷甩下一句。
“现在就滚。”
作者有话要说: 肖桃玉:“呜呜呜呜呜呜师尊赶我走了!”
顾沉殊:“肖姑娘快到怀里来。”
慕渊真人:“又当爹又当妈,闭个关出来还险些被拆家,好惨一掌门。”
☆、离山
慕渊真人身为秉玉掌门,守卫仙门百年,手握凌寒,镇压鬼王,凶悍孤高,说一不二,无人胆敢忤逆秋毫。
对于寻常弟子来说,畏惧胆寒远超过敬仰崇拜,亲传弟子更是如此。
……因为他的责罚,通常比戒律长老严苛十倍不止。
他说让肖桃玉“现在滚”,就绝不会拖到第二天,连收拾行李肖桃玉都是连滚带爬、毫无风度的,先前那些冷淡自矜掉了满地,唯恐晚了一步,便直接被师尊打出师门。
“别收拾了!”白露看着在寝屋翻箱倒柜的肖桃玉,泪水涟涟,她一把拽住了那人,崩溃大哭,“桃玉,去向掌门求情吧,大能之人都未必求得人世八苦,往往漂泊一生也一无所获,你去了又能如何?还不是空耗岁月……”
她顿了顿,哽咽道:“何况,山下滚滚红尘,人心难测,你自小避世,又怎会适应?”
“白露。”她忽然轻轻开口了,半面俏颜遮掩在阴霾之下,素来冷淡的声音里竟有些仓惶,“你说暮遥会死吗?”
女弟子寝殿有结界相阻,周景生一个大男人自然是进不来的,若是他在场,必然要面红脖子粗的怒吼她一通了。白露回忆起了云曦双剑那凶悍无双的架势,别说是她,就连身为长老的秦鄂都被吓住了。她一时噎住,好像暮遥不死也难。
肖桃玉很惶恐,顿了片刻,复又匆匆忙忙的收拾了起来:“师尊、师尊生我的气了……他生我的气了……他分明才出关,我便惹他生气了。”
“掌门肯定只是一时生气,一会儿就好了!你还真要走呀?桃玉,你理理我啊,你真的甘心吗?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解释,委委屈屈的下山去?你吃什么,住哪里?你与谁同行,你都不考虑吗?还有,四海九州茫茫,你根本不知路在何方……”白露忍无可忍,“肖桃玉!你要急死我吗?”
“可我太了解师尊,没人能改变他的决定,即便我在他面前跪废了双膝,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她喉间一哽,也怄气似的道,“何况我撞坏了山门禁制,又拔下了云曦双剑,横竖不会有个更轻的惩戒了……反正这仙门,我早已待够,走便走了!”
肖桃玉肩头伤口草草包扎,又换了胜雪白衣,垂眸一扫床榻——
其实她根本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除了换洗衣物和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她最宝贝的也就是那一把陪伴她几年的玄铁剑,而那剑如今成了满地废铁,再难拼凑而成了。
好似真的孑然一身。
奉若珍宝的带不走,小心翼翼呵护的或许也留不住。
指尖碎琼光芒微微凝起,那些摆于床榻的物件儿顿时幻化成了虚影,最后绕成了缥缈的白烟,争先恐后的进了乾坤锦囊,温软缎面上绣着一只莹润的桃子图案。
“秉玉弟子,十四岁入幻境历练,十五岁得开刃武器,十七岁可下山自行历练,可是,我今年已经将近十八岁了,无论是哪位长老,都遮遮掩掩,扯来无数话头搪塞我,就是不愿让我下山游历。”肖桃玉道,“我隐约觉得……师尊有事瞒着我,难不成我真是那天煞孤星了不成?”
白露急了:“不是,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确厌憎暮遥,也不愿轻易放过这恶毒妇人。但仙器为我所扰,责任自然由我一力承担。”肖桃玉将那不过手掌大小的锦囊佩于腰间,面上虽无波无澜,可眼尾终究带着微微薄红,打断了又要说话的白露,“……不必挣扎,秉玉仙山铁石心肠,也不是一天两天。”
“连师尊都如此待我,我再厚着脸皮要留,也全无意义了。”
南山琢玉轩,流水潺潺,鸟鸣喈喈,静谧幽岑,是个纳凉避暑的天然之所。
“喵——!”
“掌门,哎,掌门,你别逗那猫了,你听听我讲话!”秦鄂唾沫横飞,急得额角尽是薄汗,“你就这么对桃玉,也不怕她怨你吗?你们……你们师徒四年没见了啊!”
一代剑仙出关第一件事情就是责罚弟子,第二件事情就是来琢玉轩吸猫,戒律长老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一眼自家掌门,五官险些皱到了一块儿去。
什么孤高绝尘,超凡脱俗,统统都被这不见岁月消磨的脸给骗了!
五只毛色各不相同,体态却一致浑圆的猫咪在地上乱滚,不断朝人撒娇献媚,喉间发出舒适的呼噜声,慕渊真人从这一群猫中抬起了头,清俊面上竟有几分不解:“她怨我什么?”他活了两百多年,短短四年光阴于他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秦鄂噎了一下:“掌门您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两个孩子之间有龃龉,也非一日之寒,您何必对桃玉责罚得那样重,她这一下山,多久才能回来?”
“不知,反正历练的时间不会短便是了。”慕渊真人复又垂首,将手上的鱼干递给了一只眼巴巴看着他的橘猫,冷冽声音竟和缓几分,“小玉,吃鱼。”
秉玉掌门凛凛傲骨,两百年前面对万鬼来袭,都未尝弯折半分,今日竟为了喂猫而折腰,年过花甲的秦鄂长老只觉得老眼昏花,热血上头,心脏有些不适。
那圆成了球的橘猫丝毫不知自己体态丰腴,依旧满足的大快朵颐着:“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