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又伸手贴住了那人的肚子,把人冻得睁圆了惺忪睡眼。
“师父拜拜!”
“错。”
“师父下次见?”
“错,是后会有期。”
只要说了这句话,纳兰千钧觉得他们总是能相见的,心中亦是有盼头的。
“喔……那,后会有期小师父!”张熙寒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又睡了去,嘟哝道,“最多后几日便又见了,说什么后会有期嘛……”
纳兰千钧笑了笑,怙恶不悛的小鬼王给人掖好了被子,心满意足的绕了出去,就在遇上下属的一瞬间,月光下,他那张妖冶俊美的脸毫无温度,仿佛刚才笑闹之人只在梦中才会出现。
声音也是冰冷的:“让你们办的事情如何了?”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恭恭敬敬对正式的新主子拱手道:“回禀鬼王大人,已经在办了,只是……”
“还需要一段时间。”
☆、混乱
肖桃玉和应云醉的症状已经持续了好几日,应云醉倒是个好对付的,给吃给喝便可以相安无事,毕竟这厮痴傻与否都是个会看人眼色的。
但是那位秉玉首徒则是完全不一样了。
她整日只会围着顾沉殊打转,哥哥这个,哥哥那个,黏黏糊糊活像一块白花花的年糕,将先前想要撒的娇都撒了。顾沉殊不屑与这般状态的人计较什么,无奈只得苦中作乐,时常逗逗她,试图套出一些话来。
譬如——
“你爹叫什么?”
肖桃玉愣了,竟答不上来:“肖、肖……”
“那你娘叫什么?”
“……”原本肖桃玉是能记得那桂花糕夫妇的姓名的,她日日夜夜在心里念了无数次父母的名字,正因为自小从未见过,她才会如此执拗,学写字时也是先学了父母的名字。天知道她有多想同爹娘一起生活。
但是如今,她答不上来。
顾沉殊冷笑了一声,瞧她迷茫困顿的样子心底有些莫名的畅快。
肖桃玉,想不起来吗?不明身世吗?
你爹……
叫肖烽啊。
愈是无法回答,便愈是痛苦,冥思苦想,绞尽脑汁,肖桃玉眼神散乱,甚至急得带了哭腔:“爹娘……爹娘叫什么?我爹娘……”
瞥见那人眼底微漾的水光,肖桃玉这个钻牛角尖的竟是眼尾都泛了薄红,这无措的神情到底还是令他心软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去,温柔嗓音里满是让人心安的意味:“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你只需要记住我是谁就可以了,好吗?”
肖桃玉趁势往人怀里拱。
顾沉殊又问:“不会连我是谁都忘了吧?”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半带玩笑,谁知那人窝在他怀里一会儿,闷闷道:“是……”
是什么?
自当是沉殊哥哥了。
顾沉殊很喜欢听她叫自己“哥哥”,她的嗓音总透着冰寒冷意,可唤自己时却宛如掺了蜜,清甜动人,带着丝沉沉的情深。自打认识了此人开始,便从未见过她对别人如此亲昵,对他却是与众不同,这简直就是一种能令人甘愿沉醉其中的偏爱,要知道,对大公无私的秉玉弟子来说,最难得的便是这明目张胆的偏袒。
久而久之,让他也生出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感觉来——
你只能对我如此。
“嗯?”顾沉殊动了动肩膀,声线低沉,刻意逗她,“桃玉快告诉我,我是谁?”
肩头乱拱的小姑娘没吱声,吭哧了半晌,也不知她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含羞带怯的憋出来了一句:“……是夫君呀。”看来肖桃玉将他那日讲的都认真记在了心里。
“……”
顾沉殊愣了一下,迟疑了好久,也说不出话来。
肖桃玉歪着头,天真道:“沉殊哥哥,你耳朵好红哦。”
头上开始冒烟的顾沉殊:“不,我没有。”
“脸也红了,真好看!”
“……!!”
……
又到了每日的诊脉环节。
疗愈系鬼才季清婉这几天一直在研究肖桃玉的病症——直接将应云醉给排除在外了,因为那厮纯粹是被一棍子打昏了头,保不齐哪天便缓过来了——但肖桃玉则不同,研究来研究去,季清婉如是总结:“纳兰千钧太强了。”
“纵然这病不会要了人小命……”她蹙起秀眉。
顾沉殊一双剑眉都快打成死结,心急的打断道:“什么叫不会要了人小命?”
“哦,顾公子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这病症虽有破解之法,但需我们齐心合力,好好的……”话到此处,她顿了一顿,补充道,“好好的哄着桃玉,让她身心愉悦,暂且撂下肩头重担,神志逐渐清晰之时,病症便破解了。”
抱剑倚着门框的言无忧嘶了一声:“没听懂。”
“通俗来说,就是别和桃玉对着干,凡事顺毛而来即可。”季清婉老神在在地说。
她横了一眼言无忧。
同为女子,她很清楚肖桃玉一定是对顾沉殊用情匪浅的,偏生言无忧百般阻拦,唯恐那“祸国妖殊”坏了师妹道心,这如今这状况,强行阻隔肖与顾的关系,不就是在和肖桃玉对着干么?这样一来,那人的症状何时能解?
所以,言无忧被季清婉认作了危险人物,时时刻刻提防,可不能让他直眉楞眼的拽着傻桃玉去练剑捉妖,扫荡清平——纵然言无忧也神气兮兮地表示,这是他帮肖桃玉缓解病症的方法。
那位道长大人和她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如她所料开了口:“要不我带桃玉去酆都一趟?那里鬼更多,我与她切磋一下,比试谁杀鬼更多,激战一番,说不定便将她脑子给打清醒了。”
“言无忧,”季清婉甜丝丝地笑着,“你要真那么闲,就去把隔壁村的粪池都掏了。”
一旁坐在小板凳上的应云醉啪啪鼓掌,声如洪钟附和道:“好!好!”
言无忧面色铁青。
“我说……”
季大夫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一头黑中潋滟着微红长发在午后日光下流淌,神情似是有些不忍:“就算桃玉身负云曦双剑,很有可能寄托着秉玉仙山的希望,可她今年到底才十八岁,这小半辈子连山都没下过,吃喝玩乐没享受多少,一下子就要她承受这么多,她受得住吗?”
“……”
言无忧看了一眼端坐着的肖桃玉,忽然觉得她好小好纤弱,想带她“杀鬼散心”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她爱怜地捏捏那人的脸蛋,说:“哎哟,我们桃玉好可怜,平日里板着张脸冷冰冰的,估计也不敢露出什么痛苦啊、不满啊、疲惫啊之类的情绪吧?”
“也只有在被捣乱了心神的情况下,兜不住了,才会流露真实所想吧?”季清婉苦笑了一声。
顾沉殊无言片刻,骤然问:“等等……你是说,桃玉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季清婉抬眸看人一眼:“嗯,怎么了?”
夫君……
哥哥……
抱他,黏他,缠着他……
都是、都是肖桃玉之前就想做的事情吗?
顾沉殊心绪翻飞,一片混乱,慌忙摇头道:“……没事,随便问问。”
真的就是……
随便问问。
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