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够斤两

1938年十月31日，天气已经变得凉爽。刚下过雨的马德里潮湿而温和，一个月前的战争留下的废墟被雨淋过之后变成一座座夹杂着黑色红色和白色的小山，红色的是屋顶的瓦片，白色的是墙壁，而黑色则是所有的一切在经历过炮弹、烈火之后所呈现的一种普适的色泽。

那些已经变成一座座小山般的废墟被整齐地堆在道路两边，不时地有人在把那些废墟用一种三个轮子的铁皮车推走。

莫拉的车正缓缓地从马德里的北部外城向着马德里的中心太阳门驶去。

“马德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城市还没开始重建？”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维森特回答：“内城的废墟已经基本清理干净了，这里毕竟不算太繁华的地方，所以恐怕没这么早开始清理。”

莫拉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增税法案现在还是没什么反响吧？”虽然增税法案通过的时候，民众被莫拉可以营造出来的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对立吸引了眼球。但现在事态逐渐平息，莫拉担心媒体把眼神放回那件事上。

“是的，目前媒体也没有太多的反应，他们的热点依然在那件案子上。”那天莫拉把意大利的大使赶走之后，意大利的外交部就开始和西班牙的外交部进行了好几轮交涉，不过终归也只是交涉，倒也没有进一步扩大事态的迹象。不过这已经足够满足西班牙各路媒体的版面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对了，今晚的宾客座位安排还有明天的位置已经安排好了么？”在今天晚上将有一次汇集各国政要的晚宴，因为明天将举行一次标志着内战胜利的阅兵式。阅兵从太阳门开始，一直到丰收女神广场。从战场归来的战士们将在那儿接受民众的欢呼。而雄壮的军威也将成为民众的骄傲，成为民众心中那股被激起的爱国之情的标志。

而对莫拉来说，他最关心的是位置的安排，因为这些位置不仅仅代表着西班牙国内的政治势力的位置，也代表着西班牙的对外策略对不同国家的侧重程度。

“在晚宴上德国、意大利和日本代表都将安排在一个桌子上。阅兵的时候德国将在各国代表席的首位，其次是日本，再其次是意大利。”

“这是谁安排的？”莫拉皱了皱眉头，虽然这个安排中规中矩，但和莫拉心中的想法并不相同。他不希望西班牙和德国考得太紧，他可是知道历史上德国和意大利有多惨的，因而他一直致力于让德国和西班牙尽量保持距离。

“苏涅尔部长特意嘱咐要把德国放在最前面。”

“把日本放在最前面。”莫拉知道苏涅尔是西班牙政府里亲德派的首领，当时建议弗朗哥寻找德国和意大利的支持来巩固弗朗哥在党内地位的建议也是他提出来的。而在成功之后弗朗哥也顺利在国民军内部上位，因而苏涅尔一直都被弗朗哥视为头号参谋。在那之后苏涅尔还效仿德国和意大利的制度建议弗朗哥整合政党，建立fet。这些功绩让苏涅尔在弗朗哥心中的地位无比稳固。即使是弗朗哥对他屡屡提议的亲德路线不太感冒，他的头号参谋的地位依然是不可动摇的。

鉴于现在德国在欧洲四处寻找盟友的情况，苏涅尔想趁此机会拉紧西班牙和德国的联系莫拉也不是不知道的。因此他一定不能让这件事成功。

“我会去进行通知的。”

“维森特，我要的不是通知，是完成这个任务。”

“是！总理阁下！”

不一会儿，汽车停在了太阳门旁的那幢古老的邮政大厦。这幢大厦因为其悠久的历史而免于轰炸的厄运，但战乱依然给他古老的身躯留下了斑驳的痕迹。那些痕迹现在尚未来得及修复，只好在阳光下向那些匆忙而安静的行人展览出来，仿佛血淋林的伤口一般。但血淋林的伤口在这座饱经战乱的城市里实在太多了，因而人们都已经学会了低着头走路，谁也不愿意抬头去自讨苦吃。

莫拉和维森特走进了位于这幢大厦最高层的属于莫拉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莫拉已经来过几次了，但前几次由于刚经过战争的原因，屋内还弥漫着一股衰败的气息，而现在，那些被精心摆放的装饰却让这间办公室显出一种高贵的格调。

“将军，马塔从中国给您发来了新的电报。”还没等莫拉习惯这些陈设，源源不断的事情就找了上来。

莫拉接过了这封电报。这封电报大致向莫拉报告了马塔接过上一任公使的工作后的一些值得注意的情况。中国和日本的战况占了大约一半的内容，大致意思是日本的攻击依然饶有成效，而近卫首相成立了一个非战时大本营试图加强其对于日本军队的控制，但效果不算显著。对于日本来说现在恐怕不会非常愿意坐回谈判桌前。而中国政府的情况则占了后半封信，除了一小部分对于中国政局的介绍之外，其他的部分却让莫拉十分在意：

“……我试图与中国外交部长王宠惠王部长进行会谈，但对方似乎对此事并不热心。因此我到重庆五天依然没有与他有过见面。但是据我所知，王部长与德方大使常有接触，尽管德方已经基本放弃斡旋的希望，但中方依然保持着接触，由此可见中方的态度并没有之前我们想象得那么强硬。根据我与中方外交人员的私下接触，我猜测中方对我方的态度冷淡恐怕是基于以下两点原因：一是他们怀疑西班牙是否拥有影响日本决策的影响力；二是他们认为我方在中国不具备太大影响力，作为斡旋方让人缺乏信任。以上是我根据这几天在重庆的基本判断……”

在马塔之前莫拉，西班牙驻中国公使一直向莫拉汇报中国的抵抗态度强硬。莫拉也信以为真，认为现在并不是西班牙介入的最佳时机。但显然，那个公使在国际政治上的幼稚骗了莫拉，这让莫拉的判断也出现了错误。“幸好把马塔派去了，否则我不知道还要被那个笨蛋公使误导到哪儿去……”莫拉一边审视这这封报告一边继续思考着：“不过现在的情况却比之前我所判断的更加严峻。现在不是时候未到，而是我们没有介入的理由。中国嫌我们不够斤两去让双方议和，而西班牙在中国也没有什么利益，要强行介入也不可能。这下子要找个什么理由呢？”

莫拉可期待着在中国分一杯羹，这下子中国的态度倒是把他的美梦给打醒了。连一直被他认为是鱼腩的中国都瞧不上他，他又哪儿来的理由去跟日本抢中国的利益呢？毕竟日本是不可能因为西班牙的斡旋就主动分给他利益的，西班牙要想得到利益就一定要和中国谈才行。

“介入中国……介入中国……”莫拉站在自己的世界地图面前紧紧地盯着那个对于西班牙人来说毫无影响里的亚洲。他一定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让西班牙光明正大理由充分地介入中日争端，他要让中国乖乖地和自己合作。莫拉的大脑像一台马达一样飞速地运转着，他背着双手，两只眼睛发出如有实质的目光寻找着那块远东大陆上的破绽。他的神情仿佛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紧紧地趴在草丛中，寻找着对面的那只角马的蹄子的死角以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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