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遇刺客
入夜, 偏殿中点上了油灯,古刹年久失修,四面透风, 外面的风雪涌进来,吹得灯火摇晃, 一丝诡异的气氛渐渐漫延。
茂竹等人看守住偏殿的各个出口,从后厨送饭来的僧侣只能将吃食交给侍卫们。内间燃起篝火,烧亮燕珩和耶律胥的脸。
燕珩瞄了眼站在一旁的如月,对耶律胥道:“王子好福气。”
耶律胥在火光中越发红热, 他歉然一笑,道:“如月是绮翠楼的歌女, 会唱西凉民谣,每每听她唱起来,才能稍缓我思乡之情。”
燕珩了然,“原是红颜知己啊。”
耶律胥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星眸微垂,面带愁容,燕珩问道:“王子好像有心事。”
耶律胥顿了顿, 开口道:“我父王的病情不太好, 可惜我远在千里之外,不能尽孝。”
“也是。”燕珩颔首, 想了句话开导耶律胥,“好在王子有兄弟姐妹,也能替你在病榻前尽孝了。”
耶律胥听到兄弟二字,愁容略展,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 他道:“说来不怕陛下耻笑,我那些兄弟恨不得父王早死,亦恨不得我永远不要回去。”
对于西凉的情况,燕珩有所了解。尺必王身体一向康健强壮,在位四十余年,目今最大的儿子都已过了不惑之年,试问哪个继承人能经得起这么长时间的等待。
且尺必王与王后感情深厚,但王后除了几位公主外,唯一的成年儿子就是耶律胥,他若在景国也就罢了。耶律胥若是回去就是王位最有利的竞争者,他的哥哥们能答应?
此时如月对燕珩道:“楚皇陛下有所不知,王子这半年来频遭暗算,多半就是西凉国有人怕王子回去夺权。有次刺客竟当街行凶,你说可怕不可怕。”
“竟然有种事?”燕珩惊讶至极。
这时,饭菜上来了,果真是简陋至极,唯有一碗菜汤,还算看得过去。如月上前来,侍奉布菜,各给桌上二人舀了一碗汤,一面道:“所以王子才来这里散心的。”
燕珩眯着眼盯着面前那晚青菜汤,对面的耶律胥哀叹一声,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放下来与燕珩道:“陛下,不说了,这汤不错,喝了暖暖身。”
燕珩并不多想,仰头喝了个精光。
他们二人都是金尊玉贵,野菜粗粮吃不惯,故而其他的东西也没怎么动筷子,燕珩做主叫茂竹等人进屋来,赏给他们吃了。
茂竹等人放下佩刀,坐在旁一桌进食,燕珩和耶律胥寒暄交谈,等众人吃完后便要各自回房。
不曾想,燕珩刚起来,身子忽地晃了晃,好似没来由地头晕目眩,与此同时,房门砰地被一脚踢开,风雪中一壮汉逆光而立。
燕珩撑着桌沿儿说不得话,茂竹凝眉,抢在那穿着袈裟的壮汉之前,大喝一声:“王子,莫不是又有刺客来了!”
他这一喊,屋里燕珩其他的侍卫也都叫嚷起来,“有刺客,有刺客,有刺客谋杀王子了!”
耶律胥一脸莫名,如月也着实吃惊,全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伙人。
耶律胥的侍卫因为不想引起燕珩的戒备,所以在外院等候,本以为下了毒进来收尸就好,却不想听到内里高声叫喊:有刺客。
耶律胥的护卫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前王子已经被刺杀过好多次,险些丧命,难不成那群人还追到勐山来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等护卫撞进内院时看到一群穿着和尚衣裳的人拿着兵器,自然而然以为刺客乔装成僧侣,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前与之火并。
这下子,护卫以为是僧侣是刺杀的刺客,僧侣以为是护卫是燕珩的帮手,几下交错,他们打起来了,燕珩反倒做了壁上观。
耶律胥站在殿中看着外面的刀剑相交,你来我往,真真是摸不着头脑了,摊手问:“这,这是哪跟哪儿啊。”
燕珩捂着额角,慢慢地坐在凳子上,摇头叹息:“我也不知道,我头疼。”
那群僧侣不敌耶律胥的护卫勇猛武器精良,最关键的是他们躲在山里精神紧张、缺衣少食,杀人光凭着一腔热血,实则很快体力不支,拆了几十招后就渐渐败下阵来。
在外面打打杀杀,血肉相拼的时候,燕珩一直闭目养神,茂竹等人将他包围起来,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估摸着外面形势差不多了,燕珩睁开眼,起身对耶律胥抱拳道:“王子受惊了。”
耶律胥:“……”
“既然外面都收拾好了,王子随我去看看吧?”燕珩这般提议,耶律胥即便膝盖发软,也得走到门口。
只见青石板上的白雪都全都染红了,但好在战斗较短,没有人死亡,就是受伤不轻,打头那个胸口中了一剑,鲜血直流。他被人押着,见燕珩闲庭信步走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喊:“燕贼,今日杀不了你,早晚取你狗命!”
耶律胥一听,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合着是冲着燕珩来的,自己的人贸贸然充了冤大头。
燕珩走出屋檐,立在那人跟前,问他:“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我?”
那人呲着牙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飞鹰营彭虎,至于为何要杀你…”
那人啐了一口血水,“你这叛徒,狗贼,卖国求荣,毫无骨气尊严,我夏国子民人人能杀之。我不光要杀了你,还要将你的肉割下来喂狗!这样才能稍稍祭奠保家卫国的战士们的亡魂。”
茂竹站在一旁,听这番话,看向燕珩,风雪中他的表情掩盖在大氅下,晦暗不明,只听燕珩平平地说:“可惜了,你这次不成,就没有下次了。”
燕珩转头对耶律胥拱手道:“容我去去就来。”
不等耶律胥回话,燕珩抬腿往外走,吩咐茂竹:“把他们给我带上来!”
茂竹派几个人将被俘的刺客推搡到后山,临走时耶律胥动了几步,茂竹的刀递到跟前,他对耶律胥说:“王子,陛下去去,你且在此地等候。”
王子受辱,他的护卫也不答应,纷纷把刀,茂竹带来的人个个血性,能以一挡十,哪会怕这这个,也举刀应敌。
那边在两相对峙的时候,燕珩立在后山一处断崖边上,彭虎等人并一开始打幌子的几个老僧和小孩都被绑着带了过来。
崖底卷起来的雪粒拍打来每个人的脸上,彭虎心里已经明白没活路了,但还梗着脖子强硬,道:“我飞鹰营是将军史塘的麾下,史塘就是被你父子杀死在东都城楼上,将军爱兵如子,我等都蒙他恩惠,受他教导,现下我杀不了你,死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死?”燕珩淡淡地说:“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勇猛有余,谋略不足还需锻炼,莽撞行事只会害了自己,更会连累他人。”
彭虎一愣,随后大喝:“要杀要剐随便,你啰嗦什么?!”
一直冷着面的燕珩此时笑了,“谁说我要杀你?我可不杀你。”
燕珩抬了抬手,侍卫抽出匕首,将众人的绳索砍断,彭虎捂着流血的伤口上前来,燕珩的侍卫将他拦住。
燕珩却绕到彭虎跟前,对他说:“我今日放了你,是希望你能明白什么叫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希望你下次刺杀我的时候,能一举成功。”
“你想我杀了你?”彭虎以为自己听错了。
燕珩笑起来,“是,我是想要你杀了我,但首先,你要成长起来,足够强大才能杀了我。”
彭虎左右看了看,又细细想了想燕珩的话,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明白。但他清楚地知道,队伍里还有老人和小孩,方才以为死定了,索性放了狂话,可现在他不能再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好。”彭虎闷头道:“老子就放你一马,回头等我招兵买马,再取你人头。”
“好。”燕珩举起一只手,“咱们击掌为誓。”
彭虎掀起眼皮瞪了燕珩一眼,冷哼一声,错过燕珩的手,扶着受伤的兄弟逃往山下。
燕珩目送彭虎一行人消失在风雪里,拢了拢大氅,对侍卫说:“走吧。”
几人跟随燕珩回到寺庙,古刹比方才更加诡异幽冷,耶律胥和茂竹还在对峙,眼见燕珩回来了,耶律胥堆起笑脸,无奈他天然一双哀愁眼,笑起来实在违和。
燕珩对耶律胥视而不见,佯装训斥茂竹,“怎么回事,人家方才救了我们。”
茂竹低头挨训,收起刀,站到一旁,拱手对耶律胥道:“王子见谅,方才我将那些人处理了。”
耶律胥偏头,见燕珩身后的几个年轻人的衣摆上有血迹,他心一坠,颤声道:“你把那些人杀了?”
燕珩颔首,“当然。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而后他补充道,“王子放心,尸体都推入山崖,丝毫不留痕迹。”
耶律胥合眼,只觉额角突突直跳,如月在一旁扶住他,在他耳边道:“不怕,王子,你需得镇定些。”
燕珩让众人收刀,自己绕过耶律胥,撩袍坐下,见耶律胥蜡黄着脸色,忽而笑了,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王子坐吧。”
此刻,不想坐也得坐。等耶律胥屁股刚沾上凳子,燕珩轻声问,“那么请问王子,缘何要下毒害我啊。”
耶律胥一听,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