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天
收到市川椿的求助, 两面宿傩和她想象中的回不来拉倒的态度大相径庭,尽管他嘴上骂了一句“果然是个废物”,但还是去找她了。
这次他同意把她带出来, 为的就是以免回去给她收尸, 现在她倒好,还是把自己搞丢了。
虽然搞这些小把戏的咒术师的能力有一点麻烦, 但也不算难找, 两面宿傩很快就锁定了他们的位置,但他没有出手, 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意中,他一眼就锁定了那片明显的樱粉色, 她正好识破了假里梅的身份, 和露出原形的咒术师对峙。
对方是一个用武术刀作战的格斗派, 实力勉强还凑合着,比杀死普通的蝼蚁需要多捏几下的程度, 但他的实战经验比这朵不知道哪个精神病院的温室里长大的霸王花丰富多了。
尽管如此, 这家伙依旧不是那个疯女孩的对手,如果只是一对一的打斗, 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来。
很可惜,现在是二对一, 关键是那位蠢得要死的当事人还没意识到。
幻术是躲在幕后那家伙的术式, 伪装成了武术刀废物的能力,等的就是骗过她以后偷袭她, 气息和杀意全被虚假的幻境藏得严严实实的。
两面宿傩没打算提醒市川椿, 反正他不会让她死的, 捅一刀长记性也好, 就当是替伤不了她的他完成愿望。
他冷眼看着刀刃从后贯穿少女的胸膛, 错愕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无疑,这是一种趣味,他已经开始构思等下要怎么嘲讽她了。
但这家伙还不算太废,她紧急之下躲开了要害,他都想鼓个掌来肯定一下她精彩的垂死挣扎了。也正是因为她的闪躲,换来了正面的补刀,直刺她的心脏,而这一下她没有躲开。
比他预想中的还多了一刀。
要是再挨一刀,倒是符合她起的那个破名字了。
两面宿傩不免有些失落,因为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市川椿的呼救。
按照他的预想,这个时候她应该用她的能力——好像叫令咒?总之就是用那个稀奇古怪的能力命令他过去,然后他恶劣地拒绝她,掐灭她最后的希望,让她在绝望中失去意识,等到那个时候再救她也不迟。
构想得很完美,但市川椿愣是半天也没有反应,他的计划失败得彻彻底底。
两面宿傩看腻了。
把那些碍眼的人都杀了以后,他一定要好好质问市川椿,为什么不摆出垂怜的姿态向他求救?
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
咒术师们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樱发少女身下的血泊中,身穿白色女士和服的粉短发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像踢皮球似的把它们踢到了一边。
实在碍眼,挡着他的路了。
两面宿傩蹲下身,眼前的少女还有微弱的呼吸,放任她不管的话,她就会像他见过的无数脆弱人类一样,永远停止呼吸。
她死了倒是无所谓,可他不想一辈子都被她的契约禁锢着。
两面宿傩微微皱眉,他打量着面脸色苍白的樱发少女,她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动静,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往日玉石般漂亮的绿眸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暗淡无光的模样如同一颗即将陨落的星星。
她的眼神有些茫然,像一台对不上焦的老旧相机,当她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这张的脸,认出了来者的身份,她的眼神稍微清晰了一点。
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勉强在冷淡的绿眸里看出了一丝“怎么是你”的疑惑,除此之外,无论是濒临死亡的负面情绪,还是看到希望的正面情绪,都无法在她的眼睛中捕捉到,连向他求救的打算都没有。
她好像没有什么求生欲,但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放弃生命那么简单。
他一直都看不懂她的情绪。
——正常点,你死不了。
两面宿傩本来想这样说,但她这副和以前精神旺盛形成极大反差的死寂模样看得他心烦意乱。
于是,这句话在他嘴里打了一个弯儿,说出口的成了一句带着几分嘲讽的话:“这就要死了?”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在她被捅的窟窿里恶劣地转一转,享受她濒死状态发出的痛苦惨叫,一定比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更有活力。
但他眼尖地注意到了贯穿她心脏的伤口形状,伤口比刀口宽太多了,没猜错的话,刺穿她的咒术师在他之前已经握着刀柄转过半圈了。
再折腾一下的话,她脆弱的生命大概真的要结束了。
两面宿傩不爽地咂巴了一声,竟然早他一步,早知道就不放任咒术师乱来了,
伸出去的手改为覆盖在她的胸前,他一边发动反转术式,一边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这样总不会弄死她了吧?
他故意用语言刺激她:“喂,死之前先把我的契约解除了。”
果然,这句话奏效了。
平静得和死人没什么差别的绿眸瞬间燃起了几分恼怒,她大概是被气得不轻,哪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气急败坏地骂他一句:“你TM不会先救我吗……”
两面宿傩竟觉得这一幕有点好笑,他顺应自己的内心大笑出声。
说完那句话的市川椿已经耗尽力气晕死过去,与此同时,她的伤口全被治好了,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要不是她毫无血色地倒在血泊中,根本看不出来她刚从三途川走了一趟。
两面宿傩笑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他止住笑声,猩红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眸紧闭的市川椿,他总觉得和平时相比缺了点什么。
几秒后,他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太一样。
他伸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用手指扒开她的眼皮,没有神彩的绿色眼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儿,收回了手。
他想看到的是注视着他时如绿宝石般美丽的眼睛,是被他气到以后气恼地瞪着自己的眼睛,是在他逗弄下楚楚可怜地泛起晶莹泪花的眼睛,而不是这种和普通的玻璃珠没什么区别的眼睛。
两面宿傩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以前活蹦乱跳的市川椿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的时候,他嫌她烦嫌到恨不得杀了她,现在他反而觉得她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顺眼,巴不得她立刻醒过来,好让他嘲笑几句。
他想了想,很快得出了原因。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市川椿更惹人生厌的女人了,她好像掌握了让他迅速扫兴的秘籍,几句话就能让他火冒三丈,他从来没遇到过那么讨厌还不能杀了她的存在。
除了被他欺负时的样子。
生气也好,娇俏也罢,他暂时还没见过比她那时候更可爱的人。
……有点火大,怎么会有那么分裂的人?他能不能把她当作两个人来看啊?
两面宿傩头疼地想。
……
咒术师被两面宿傩杀掉以后,同样被幻境困住的里梅轻松了很多。
他的状况比市川椿好很多,遇上的另一个咒术师被他实力碾压,只不过在幻术这种小把戏的帮助下才勉强和他持平,因此哪怕再拖下去,他也能把对方杀掉。
幻境消失,效率提升,杀死咒术师更是分分钟的事情。
咒术师被巨大的冰锥刺在了地上,里梅冷淡地看着他,确认失去生命迹象后,他快速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朝着他感应到的两面宿傩的咒力位置赶了过去。
取水却耽误了那么多时间,里梅的心有些慌,但让他更慌的是,宿傩大人好像出手了,那股磅礴的力量散发着非常不愉快的情绪,以至于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能感受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梅匆匆地往那个方向赶了回去。
大约几分钟的时间,他顺利地和两面宿傩会和了。
他远远地跑来,焦急地说:“宿傩大人,非常抱歉,我……”
现场情况映入里梅的眼中,硬生生地止住了他的后半句话。
他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市川椿,她被浸泡在一大片鲜血之中,脸色惨白得仿佛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她的衣服染上了大片半干的血液,多了几个不明显的窟窿,布料下的肌肤白嫩剔透,应该是受了重伤后被反转术式治好了。
她的周围是人首分离的两具尸体,其中那颗戴着乌帽的脑袋比较完整,还能看到他生前惊恐的表情。但另一颗脑袋就没那么幸运了,它甚至不能被称之为脑袋,因为它似乎被巨大的力道碾,只能算是一摊脑浆和头骨的混合物。
下场如此分明,里梅瞬间悟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投向两面宿傩,他正坐在最近的一颗大树下乘凉,身上的白色和服干干净净,唯独掌心是一片浓郁的血迹。他的表情平静淡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着实吓人。
两面宿傩抬眼,猩红色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里梅:“太慢了。”
男人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里梅如有被毒蛇缠绕的错觉,仿佛只要一个不慎就会被毒牙咬住颈脖,刺骨的凉意窜上脊椎,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跪在了地上。
“非常抱歉,宿傩大人。”里梅惶恐地低着脑袋,一滴冷汗从他额头滑落,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战栗,“是我的失职,才导致市川她……市川大人……”
两面宿傩听不下去了,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喊她什么?”
市川大人?他脑子没出毛病吧?
里梅整个人一哆嗦:“市川大人……”
两面宿傩的表情更不愉快了。
——难道要喊她夫人?
这不合适吧?她醒来以后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他该怎么解释?她和宿傩大人的关系好像没到这种程度吧?
里梅骑虎难下。
他快速地瞄了一眼仍旧倒在血泊中的市川椿,她的头发有大半截泡在了血水里,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看上去格外凄惨。
他犹豫了下,以转移话题为目的,试探着提议道:“市川大人醒来发现您没管她,可能会生气。”
两面宿傩果然不再提称呼的问题,他微微皱眉:“我不是管她了吗?否则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确定了宿傩大人和自己预料中一样在意他的青梅竹马,里梅稍稍松了口气:“我是指将她放在地上不管。”
“那不然呢?”两面宿傩好笑地问,“难道要我抬着她?”
里梅:“……”
关系无法更进一步的原因找到了。
“她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是血。”他委婉地提醒道,“而且一直把她泡在血里不管,她可能会闹脾气。”
两面宿傩没吱声。
没拒绝就代表有戏,里梅趁热打铁,赶紧补充道:“就像之前那样,一直不和您说话。”
“……啧,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要求给她挑挑拣拣?”
虽然两面宿傩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又觉得里梅说的有点道理,他想到今天她那副一句话都不说的哑巴样,如果不是那个小题大做的束缚和那幅无聊的画,她大概到离开的那一天都不会开口了。
他蹙眉盯着如死尸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樱发少女,半响,他不情愿地开口道:“你带她清洗一下。”
里梅:“?”
他原以为两面宿傩只会想到把市川椿抱出来靠在自己身上这一层,但他没想到他那么会,居然提出了带她去清洗,如此绝佳的适合感情升温的好机会——为什么喊的是他!?
宿傩大人,您到底行不行?
即使里梅再恨铁不成钢,他也不敢直接这么说,他轻叹一声,继续出谋划策道:“宿傩大人,您带她去的话,她应该会更高兴的。”
两面宿傩一脸古怪:“你确定?”
里梅坚定不移:“我确定。”
两面宿傩抽了一下嘴角,他很好奇里梅到底对她有什么误解?
还高兴呢,她不气得削了他就怪了,虽然她没那个本事。
等等。
两面宿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眯起眼睛,托着下巴的手轻轻用手指拍了拍脸颊,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愉快且恶劣的笑容。
她醒来后气得想削他却做不到的样子,他还挺想看的。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很难止住,他决定欣然接受里梅的提议。
两面宿傩慢悠悠地站起身,他走到市川椿的旁边,弯腰伸手,轻松地把她横抱在怀里。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凌乱的衣服顺着肩膀滑下去一点,露出轮廓清晰的锁骨。干涸的血液紧紧贴着胸前的柔软,更明显地勾勒出形状,而衣服被刺破的两个洞让他能更直观地看清楚布料下的肌肤。
里梅很有眼色,用不着两面宿傩开口,他就飞快地指出了方向:“沿着这个方向笔直走,那边有条小溪。”
“你在这里等着。”两面宿傩不冷不淡地丢下这句话,朝着里梅指的方向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