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女子不易(1 / 1)

嫁太子 枝呦九 472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0章 女子不易

  桑启走了之后, 折乌就去折腾起了殿下的衣裳。

  她摸摸这件,看看那件,面上没有什么神情, 但是心里却在想东想西。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次四皇子专门给她布的局。

  这局简简单单,但是极容易上钩, 生恩养恩一起来,若是性情不定, 看重孝道的,说不得就上了他的勾。

  许是在他们的猜想中, 她是听信了太子殿下的坏话, 才不回去定北侯府。但他肯定没想到, 太子殿下并没有唆使她,而是她主动不想回家的。

  殿下一直一直, 都支持着她做所有的事情。她不可能疑心殿下的任何事情。

  而养父母来京都, 牵扯出了狗子和小喜子,更让她对自己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这几日浑浑噩噩, 她其实一直都没有正面面对这几人的事情。如今仔细想想, 她对养父母, 是真真切切的没有一点点的感情了, 对人命, 也下的去手。

  她抱着殿下的一件衣裳坐下来, 双脚笼在一起,头埋在双腿之间,盯着地面。

  她杀狗子的时候, 一点儿害怕也没有。好像那就是菜地里的一颗白菜,没有任何不同。殿下哄着她,顺着她, 以为她这几日的发热是害怕了,是有了感触,他看她的眼神怜惜而心疼,折乌看着,心里却是心虚的。

  ——她没有。

  她没有害怕,没有彷徨,觉得杀了狗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若是旁边有铁锤,她都能直接砸破狗子的脑袋,而不是让他简简单单的扭断了脖子。

  她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般啊?

  折乌也不敢多想,转了转心思,又转到了太子殿下会被逼着生皇长孙的事情上去。她迷茫的抬起头看夜色,摸摸自己的肚子,缓缓的摇了摇头。

  殿下不会想让她这般,她自己也不想。

  可是殿下怎么办呢?

  殿下好像从来都没跟她说过要怎么办。他就只是一步步的,带着她往前走,牵着她的手,送她到了想要去的地方。

  太子殿下一回来的时候,见了她这幅模样,就愁坏了:“又怎么了呀?”

  折乌捏着殿下的衣裳扑过去,将眼泪水一滴滴的在殿下的衣裳上抹掉,“殿下——我坏。”

  太子殿下笑了。

  “你为什么坏啊?”

  折乌愧疚极了,“殿下,我不想给你生儿子。”

  太子殿下:“……”

  自己养的傻刀,还能怎么样呢?只能是一点一滴的教。

  “那就不生。”,他道:“这有什么可哭的呢?”

  折乌还是觉得自己坏。她说一句不生,可是殿下要面对的,就不是简单的一句“不生”了。她紧张兮兮的抱着殿下道:“殿下,可我也不想让别人给你生。”

  太子殿下点头:“好,不让别人生。”

  折乌心里就内疚坏了,心疼坏了,抱着殿下呢喃:“殿下,你说的对,我真是个没良心的。还坏,自己不生,还不让别人生。”

  但太子殿下就喜欢她这股醋意。

  “姜太公钓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倒是不用这般——不过,若是论没良心,属实没说错你。”

  折乌就点头点头再点头,一个劲的承认,“是啊,我真没良心。”

  不过,她看看殿下,又想给殿下画饼,“殿下,若是我回来给您生孩子的话,多大了呀?”

  太子殿下就啧了一声,“你上回,不是自己算了吗?”

  折乌掰了掰手指头,“——二十七啦。”

  她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二十七,也不算很大嘛。不过她突然一回神,不对啊,殿下如今二十二,她十五,殿下足足比她大了七岁呢。

  她二十七岁——殿下都三十四岁了!

  她就喃喃了一声,“殿下——您那时候都老了。”

  太子殿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将人推出怀里,“是,孤老了。”

  啊哟,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哦!

  折乌又心酸又觉得未来前途迷茫还要忙着哄殿下,“不老的,不老的。”

  殿下那么好看,就是老了也好看啊。

  因为殿下发的这通脾气,倒是将这次的对话提前结束了。但折乌心里并不轻松,她知晓如今说的是轻松,可是将来——将来万一她死了呢?

  刀枪无眼。

  这念头一晃而过,她立马不敢想了,专心致志的爬上殿下的身子缠上去,“殿下,我错了。”

  “错哪里了?”

  “哪里都错了——殿下,不生气了嘛。”

  太子殿下怼她,“是,一生气,皱纹都多一些,更是老了。”

  唉哟!怎么就突然跟老这个字拼上了呢。

  殿下变了。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轻轻冷冷的殿下了。

  折乌咬上殿下的下巴,如是想。

  她粘人的很,太子殿下就有些吃不消,将人抱起来,命令她好好的坐在凳子上,不准动后,才去取衣裳换。折乌就瞪圆了眼睛,“殿下,都晚间了,你还去哪里啊。”

  太子殿下可从没这么晚出去过。

  她可是听刘瑞云说过的,这个时辰出门,大部分都是青楼妓院!太子殿下就黑了脸,“怎么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少跟刘家六姑娘学。”

  折乌哦一声,追问道:“那您要去哪里啊?”

  太子殿下:“跟沈大人去见一位翰林院的老先生。”

  哦——这样啊。她乖乖的坐着,“那您去吧,我也练会字。”

  殿下如今是真不一样了,他以前有自己的讲究,有自己的孤傲,从来不肯出去见人的。他是太子殿下,有这个底气,可是如今,他开始走下神坛了。

  殿下,其实,变的很大啊。

  但下一瞬间她就明白不该说这句话了!只见殿下听了一笑,顺势点了点她的头,“那正好,你将好好的将史书抄一遍,孤过几日要看的。”

  史书那么多!

  她送了殿下出门,回去却不想拿笔,转身拿着弓箭就去了水榭。她也要快点变的更好才行,才能帮的上殿下。

  晴云就跟着她到水榭里去,折乌在里面射箭,她就提着小绣篮子,在里面给折乌绣袜子和里衣,等做完了这些,她还要给折乌做鞋子。

  秦娘子还教她,“这些活,你都揽到身上来,那主子下回,再是缺了少了,第一个想的就是你。”

  晴云点头。于是秦娘子手里的那份就搁置了,“若是你的主子不满意,就再拿我的。”

  晴云刚开始还很紧张,但是折乌穿上她做的鞋子后,夸赞道:“你的手真巧,我虽然会做一些,可没你这么好。”

  果然人人擅长的都不一样。她射完最后一根箭,舒了一口气,见自己比之前射的更远更准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晴云,“你绣活这么好,若是在外面卖,肯定能卖很多两银子。”

  晴云知晓她的性子,感激一笑,“是,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府里对折乌的叫法都是奴婢奴才的,就算不是将她看做“侍妾”,也将她看做“大人”。如今,折乌的俸禄里面,可是有朝廷发的官银了。

  从一个侍女做到如今的地步,这已经不是她们能羡慕的了。

  见折乌准备歇息一会,她也放下小篮子,掏出帕子给她擦汗。顺便跟她说些京都闺阁间的事情。

  “也有那大家小姐,若是家中缺银子的,便也跟侍女一起绣,不论是荷包还是香囊,更有甚者,还有屏风的。”,她小声的道:“卖了东西,银子拿回去,主子拿大头,侍女拿小头,这般细细打算,才算是能活的下去。”

  折乌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不是都会发例银吗?”

  “但有些家世看起来好,却早已经是败的不行了。”,晴云道:“那受宠的还好,若是不受宠,可不得自己多打算些?”

  刘瑞云第二天听折乌说的时候,就笑了出来。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都是要面子的人家做的出的事情。”,她完全不当回事,她爹因为她们姐妹少了母亲,什么好东西不给她们弄来。

  刘天玉却跟折蔓对看了一眼,“倒也不能那么说。这事情,虽然不常见,可也是有的。女子在后宅之中,若是不受宠,又从哪里得银子呢?不过是一些碎银子罢了。”

  “若是想在宅子里活的好,上要孝尽父母,下还要打点奴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银子。”

  她们今日来看折乌,见她面色红润,便也放心了,于是端起茶杯,朝折蔓看了眼,“蔓姐儿知晓的多,让她跟你说。”

  折蔓没想到竟然说起了这个事情,她就叹气道:“远的不说,我就跟你们说那个宗子越的表妹,住在威远候家,也是有例银的,可那么点例银子,能做什么呢?好比你今日病一场,若是不受宠,便是连个大夫也不给你请,即便请了,你吃的药久了,便下人也苛待起来,到时候,你就要拿银子打点。”

  “又或者,跟着你多年的侍女病了,你要不要管?一管,就又是银子。”

  折乌闻言叹气,“女子在出闺阁之前,活着也太不易了。”

  有钱的人家还好,只是要拿出银子打点,可是穷人家,若是碰见她们病了,便是一卷草席。

  所以说来说去,姑娘家只有自己有了地和银子才能立足。

  刘瑞云就道:“可是,朝廷丈量土地的时候,女子名下,可是没有地的。”

  这就从根本上断绝了女子有私产的可能性,唯有出嫁的时候,靠着父母给她们陪嫁过日子,靠着未来的夫婿过日子。

  折蔓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不过被问到了,她便也多想了几分,“也正是如此,所以总是没底气。”

  她倒是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之前她跟威远候家说亲的时候,叔母让人回去请她的母亲和父亲来一起商量,可是父母却说路途遥遥,她出嫁,不如就在定北侯府里出去,这般体面,也是她的福气。

  可她是个玲珑剔透的性子,哪里不知道,这是家里不肯给嫁妆给的托词。她倒是也不恼,只是有些羞,她住在叔父叔母家这么久,这一家子人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谁知临到出嫁了,家里还要逼着定北侯府给她出嫁妆。

  可是叔母说,给她的嫁妆,早就准备好了,叔父也给她备了庄子和地,她若是骨气多些,心思纯些,便也能拒绝这一份好意。可她本来就野心勃勃,还是收下了。

  她写信给父母的时候,本来是要写几句重话的,可是临到下笔了,又写不下去,她能写什么呢?在父母眼里,她这些年尽孝的是叔父叔母,不是他们。

  她心思重,平日里想什么,是不能被人看出什么来的,只是今日在折乌的黎溪院里,就放松里些,刘瑞云都看出来了,她问:“你怎么了?”

  大家都相处这么久了,折蔓半推半就的说了出来,倒是露出一句真心话,“有时候,我就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刘天玉就感叹道:“我道你这几日心里为什么不高兴,原来是这般。”

  当初威远候家要定下来的时候,去送的信,那边一磨蹭,信回来的时候,威远候家早就成了过去,她前几日拿到信的时候,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亲事黄了之后,我就写信回了云州,也不知道这回,我要多久才能收到回信。”

  折乌听她说完后,才道了句,“可是,当初,也不是你自己想去定北侯府的。”

  折蔓愣了愣。

  折乌就道:“你的父母,将小小的你送走了。他们对定北侯府一家知道多少呢?万一,他们对你不好呢?”

  折蔓从来没这么想过。

  折乌又道:“当年是他们送走你,如今又怪你不孝顺他们,你这么被牵着鼻子走,怕是将来,还有的被说呢。”

  刘瑞云也回过神来了,“对啊,她们凭什么怪你啊?”

  折乌见她好像明白了点,又道:“你拿了她们的东西,将来还回去,就好了。”

  折蔓就迷迷瞪瞪的回去,一直都在想着折乌的话。

  蕊姐儿正在握着笔写字,见她回来了,立马踩着步子过来问:“阿姐,你怎么了?”

  折蔓看着蕊姐儿,道了声:“蕊姐儿,将来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也给你一份嫁妆。”

  蕊姐儿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已经知道成亲出嫁是什么意思了。不过,等了等,她又问折蔓,“阿姐,阿娘怎么还病着阿?折霁姐姐的生辰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折蔓也不知道。她就提着膳食过去,敲门,“叔母——”

  许氏咳嗽了一声,“进来。”

  折蔓推门进去,“叔母,蕊姐儿说你还没用午膳,现在用些吧?”

  叔母必定是思念极了那个死去的霁姐儿,才会这般的。

  许氏点头,随意的问道:“听蕊姐儿说,你出门了?”

  折蔓就低了低头,“是,去了刘家。”

  叔母不准她跟折乌有交集,她就不敢说。

  许氏便又点头,喝了一口粥,“靖南候家的二老爷倒是个能干的,他手下得用的将领不少,你多去,也好。”

  折蔓脸上一红。

  她做多了算计,如今在叔母眼里,她去刘家,怕是也为了亲事。

  但她如今也没那么着急了。经历了威远候家这事情,她看开多了。

  不过叔母病着,她也不想继续说下去,便道:“要不要出去走动走动?”

  许氏摇头,“不用。”

  她问:“最近灵山书院里,可有出什么事情?”

  折蔓顿了顿,道:“倒是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许氏:“什么事?谁家的事?”

  “是沈家。”

  许氏手一停,“沈家?”

  折蔓见许氏脸色好像惨白了点,立马点头,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沈家的沈染姑娘,之前很是爱慕太子殿下,但是太子殿下看样子,是不欢喜她的。这段日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再见了殿下,她也不上前去,只是远远的看着。”

  折蔓还以为她转性了。

  “可前几日听闻沈大人要给她说亲时,她却说,想出家做姑子去。”

  许氏冷哼一声,“她跟她的娘亲一般,娇蛮无礼,以为这般说自己想去做姑子,沈琩便能受她的威胁,让她嫁给太子?太子那个——”

  话说到这里,摆摆手,让折蔓下去,然后躺在床上,眯起眼睛,想起那天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字条。

  那定然是太子给她的。里面写的东西,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不过——太子到底查出来多少呢?

  许氏翻个身,突然见床前冒出个小脑袋,她尖叫一声,爬起来才发现是蕊姐儿。

  折蕊也被许氏吓着了,“阿娘——您没事吧?”

  许氏想骂她几句,又觉得不好,便恨恨道:“以后不准这般吓唬阿娘。”

  蕊姐儿跟蔓姐儿,长的也是几分像的。

  她闭了闭眼睛,问:“你阿爹和阿兄呢?”

  蕊姐儿就道:“阿爹去外面喝酒了,阿兄不知道,估计又在书院里面学修书呢。”

  她还叹息了一声,“阿兄整天绷着一张脸,也就在家里能偶尔笑笑,在外面哦,活像了老学究。”

  许氏最看重的便是这个儿子,“你知道什么,不能说你兄长的坏话。”

  这算什么坏话嘛。蕊姐儿有些生气,她跳下床,自己穿上鞋子啪嗒啪嗒的找折蔓去了。

  “阿娘脾气越来越大了。”,她道。

  折蔓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她已经这么大了,其实可以管理家务了和看铺子的账本了。但是叔母最近病着,她就不好提事情。

  蕊姐儿又被冷落了。大人都有大人的事情,能有谁比她惨呢?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不过她实在是个喜欢说话的人,问:“阿姐,马上又要小考了,到时候开了灵山的禁,我还能去玩吗?”

  去看冰树也很不错啊。

  折蔓点头,“可以的。”

  蕊姐儿就想到了今年夏日里遇见的人。

  “就是那个很惨很惨的人,”,她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碰见她。”

  折乌也在想要不要去。

  她此时十分心虚:“要不,我还是回去书院里吧?”

  太子殿下不准,“都跟韩先生说好了,你再回去,岂不是孤失信于人?”

  失信于人还能这么用的吗?

  她赶忙将这个用法记起来。最近殿下颇有些急迫的逼着她学书里的东西,记的是头痛不已。她一边叹气,一边又有些得意的跟殿下说:“殿下,也幸亏是我这般的好记性,不然谁能记这么多东西呀。”

  太子殿下就看了她一眼:“可孤让你背的兵书你背完了吗?”

  折乌厚着脸皮点头,“反正字都是能背出来的。”

  太子殿下深知她的秉性,声音清清凉凉,说出来的话却搅的人心里热腾腾的:“阿乌,若是你能将孤说的都学透了,就多让你搂一会。”

  啊哟!

  殿下怎么能这么做呢!她发愁的又拿起书:“也行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