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仙魔如隔山(二更)(1 / 1)

师尊和他的魔道猫崽 提灯乱撞 3175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43章 仙魔如隔山(二更)

  当晚,那人怒火滔天地往桌案拍下一张纸,冷冷留了句“孽障”,拂袖便走了。

  郁承期心想简直晦气。

  他憋着一肚子火,拿起那张纸看了看,结果眼前浑浑沉沉,愣是半晌没认清半个字,更气了。

  索性丢到一边等明日再算账,回去继续睡觉。

  翌日天刚亮,楚也过来了。

  “砰砰”将门敲得巨响,嗓门嘹亮的喊郁承期起床。

  楚也今日穿了一袭劲装,衬得他英姿飒爽意气风发,门一开,满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屋里的人。

  “怎么样,昨晚被师尊骂了吧?我在屋里都听到动静了,风水轮流转啊……活该!”

  “……”

  郁承期才刚被吵醒,意识尚未回笼。

  他兀自沉浸在昨晚的回忆里,没理楚也,转过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屋里。

  楚也倚门瞧着他:“不记得啦?昨晚还是师兄我带你回来的呢,你又嫖.妓,又喝酒,最后还想违背门规在勾栏院里过夜,一回来就被师尊好一顿教训!”

  “诶,说到这,你还得好好谢谢我呢,要不是碰见我,你今日可就被宗主记大过了!”

  郁承期转过头看他:“宗主?为何?”

  楚也道:“你说呢?今日大战遗迹的禁地要开启了,宗主都强调了那么多遍,你怎么还不记得?”

  “对了,还有你的任务——”

  楚也说着,视线恰好一转,一眼看见被丢弃在桌底下的纸,瞬间一噎!

  他睁大眼,见鬼似的惊道:“你的任务承接书?怎么在这?!”

  “你怎么还没交给宗主啊,真等着被记过??!”

  郁承期:“……”

  事情至此,他终于完全想起来了。

  昨日他因为中毒,一整晚都以为自己还在鸳鸯楼里,神智完全被困住了,出不来,连眼睛都瞎了,看谁都是妓子。

  听楚也的意思,昨晚三更半夜来敲门的人……似乎是顾怀曲。

  郁承期心情复杂,看了眼那张承接书。

  顾怀曲应该就是来送这个的,想让他赶紧将承接书签上字,然后替他送到宗主那去……结果反倒被自己当成妓子,辱骂了一顿。

  就顾怀曲那个臭脾气,最终当然是气得摔门而去,不管他了。

  但是想来,这也不能全怪他。

  不知者不罪,他也不知道那是顾怀曲嘛。

  任务规定的是今日就得出发,没办法,郁承期只好先叫楚也跑个腿,将承接书交给宗主,自己抓紧时间洗漱,整理衣冠和所需的法器。

  没过一刻,小师弟就来叫他们了。

  郁承期留意看了一眼,两个小师弟气色红润,看起来是病已经好了。

  果不其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身体健壮,生着病颠簸一路也不会有事,短短几日就恢复如初了,难怪顾怀曲当时那么顽固,说走就走呢。

  郁承期带了几分讽刺,不禁同情他们两个。

  所谓最疼爱的弟子,在顾仙师眼里还是不过如此。

  ……

  宗门口,顾怀曲早已经在等候。

  今日顾怀曲依旧身穿着一袭白衣,长身玉立,衣襟与衣摆处的银纹有如流光溢色,银冠高束,更衬得眉宇清冷脱尘,面色与往常无异,看起来还是那个清贵温和的让清仙尊。

  见他们来了也不多废话,带头走在前面,直接下山出发。

  这次任务艰巨,韩城和宋玥儿却没来。

  让清殿的弟子本就不多,偏偏还少了两个,郁承期发现他们不在,便问向一旁的楚也:“他们两个人呢?”

  楚也答道:“大师兄回家整修祠堂,小师妹也跟过去了。”

  郁承期眉尾一挑。

  这时候修整祠堂?

  他们韩家怎么这么多事,上次刚祭了祖,这次又要修整祠堂,何况什么时候修不行,比不过宗门任务重要?

  还有这个宋玥儿。

  韩家修整祠堂,关她何事?她眼巴巴的跟去干什么?

  郁承期疑心很重,总觉得韩城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

  他目光悠悠懒懒地落到顾怀曲身上,凑上前去,挨着人家的肩膀道:“师尊,为什么准许大师兄下山啊?”

  顾怀曲仿佛没听见,面露不耐地躲开了些,目视着前方,冷漠极了。

  “师尊?”郁承期在旁人难以注意的地方,手欠的偷偷拽他衣袖,“说话呀。”

  顾怀曲看也不看他,眉间微皱,将袖子抽出来。

  郁承期知道他定是又在因为昨晚的事耍脾气了,于是用身后三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戏谑道:“还在生气呀?我知道错啦。”

  “徒儿昨晚喝得太多,实属不小心,把师尊认成了窑子里的妓子。所以那些话也不是有意骂你的,别再生徒儿的气了,好不好?”

  郁承期惯会激怒别人,笑眯眯地弯着眸,让人几乎要拿他的阴阳怪气当真:“何况说到底,这都怪师尊自己呀,谁叫你那么晚还来敲徒儿的门,徒儿把认成别人,也是理所……”

  “滚!!!”

  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顾怀曲登时更怒,胸口火冒三丈,怒而朝他甩了一记眼刀,加快步伐甩开他。

  这世上敢辱骂顾仙师的没几个,光是昨晚就足够令人涨火了,今日又得来一句“被认成妓子”,简直混账!!

  这个不知羞耻的登徒子,从前至少还装得正人君子,如今却是连人也不做了,欺师灭祖酗酒嫖.妓,样样不差,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顾仙师腾烧的火气中隐隐掺了丝酸味。

  他嘴唇紧抿成一道直线,竭力不让自己去想“被错认成别人”这件事,手指在袖中攥得青白,将身后几个人越甩越远。

  背后传来一声发笑地轻嗤。

  郁承期满意了,眉眼懒散的说了句“臭脾气”。

  把顾怀曲气着了,他也就满意了。

  随便顾怀曲爱走多远走多远。

  缀在队伍最后的楚也和小师弟不明所以,只当是师尊因为昨晚的事还没原谅他。

  这次他们前往的遗迹与上次一样,还是帝尊与仙主大战时的那片山脉。

  但不同的是,他们这次所前往的区域,在过去的三十年中属于禁地。

  因为受战乱影响,当时这附近的灵气波动严重,不得不封锁起来,直到如今才堪堪解除了禁制,也就是说,这次的任务未必比上次困难,但不稳定性却比上次还大,有可能一无所获,也有可能遇到比上次还凶的妖物。

  因此,他们在这里小心地探寻了六七日。

  期间有顾怀曲在,几人丝毫不必担心所过之处有遗漏,任何灵气异样的地方都会被法阵捕捉到,郁承期等人只消听着指挥,跑跑腿就够了。

  这片山脉本就辽阔,加上碎石杂乱,遍地废墟,偶尔会碰上变异的怪物,路也不怎么好走,想要彻底探寻完毕,怎么也要数百人花上三五年的时间,需要各宗不断的派遣队伍,前来这里以身试险。

  顾怀曲的速度很快,雷厉风行,短短几日就扫荡了周围的大片区域,但可惜运气不好,始终没挖到什么不错的战后遗物。

  期间某日,郁承期忽然记起来,趁着楚也和小师弟不在附近,问顾怀曲道:

  “师尊,上次那枚铜镜碎片,你可查清楚了?”

  彼时顾怀曲正忙着布阵。

  他手中执一万法罗盘,乾坤针在罗盘中央转得眼花缭乱,身姿凛然,脚下阵光繁复莹亮,阵风掀起衣袍,云纹在风中猎猎飘荡,根本没空理他。

  冷冷回了两字:“没有。”

  郁承期对那枚碎片感兴趣,不肯放过,追问道:“是没查,还是根本没查到?”

  顾怀曲注意力全在罗盘上,神色不耐道:“没查!”

  郁承期信他个鬼,唇形朝他背影低骂出两个字:放屁。

  他暗自决定哪日再去藏书阁顶层,翻翻顾怀曲的手札好了。

  顾怀曲有记录的习惯,这也是郁承期三年前才知道的。

  就像寻常人会记录支出收入一样,顾怀曲也会偶尔记录一下所阅所览,将收集到的信息写在手札上,就锁在顶楼的那间小书房里。

  当年也是多亏了那本手札,郁承期才得以确信,自己就是传闻中的魔族血脉,而且正被自己的师尊密谋欲杀。

  相比起来,那手札简直比那个空留其名、不留一物的帝尊经棠有用多了。

  上面关于他的某句话,郁承期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前魔族帝尊经棠,弥留之际遗真核于世,为绝后患,当诛之。】

  其中“当诛之”三个字,甚至被朱笔重重圈了起来。

  笔力遒劲沉稳,可见决心,单凭想象也该猜到,顾怀曲应是怎样的固执决绝。

  当时在此之前,贺轻侯已经冒着危险,私下找过郁承期,告知了他身世种种,好言相劝要将他带回魔族。

  但郁承期信不过,偏执地认为都是假的。

  直到看见这句话,他才恍然确信了这一切。

  也就是那时,他才意识到一件荒谬可笑的事——

  他原来真的没爹没娘。

  从来都没有。

  顾怀曲所记录的那句话中,“真核”二字,其实可以理解为一种承载生灵的容器。无需男子播种,也无需女子孕育,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神识与神魂,便可凝造出真核,最后等到死的时候,再将骨血与全部修为浇灌进去,三五年之后,自然就是一副崭新的帝尊血脉。

  这些对于经棠那样的人物来说,自然并无不可。

  因而,郁承期并非是经棠生下的。

  而是造就的。

  图个什么呢?

  无非就是经棠期望他的“帝尊”之位,能得以流传千世,乃至万世而不灭罢了。

  当年的帝尊经棠野心勃勃,收服魔界万众,令世人颔首伏低,甚至给手下的世族种下不得解控的咒法,生生世世为他所用,还将控制魔兽的咒印刻进骨血里,不得解脱。

  如此费劲心血,没了多可惜。

  因此他需要有个人来代他承担这一切,统治这一切。

  不过,这世上生而不同的不止是郁承期一个,还有身为仙主血脉的顾怀曲。

  他和他一样,也是仙主造就而成的。

  从来无父无母,不知亲缘几何。

  但即便如此,顾怀曲仍是与他天差地别。

  顾怀曲在山海极巅长大,自幼知晓自己的身世,知晓自己与人不同,更知晓自己背负为何、生而为何。

  而身边的人无不关心他,敬重他,将他这个仙主血脉奉若珍宝。

  他从来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不像郁承期。

  说是与生俱来的重任,却像天上砸下来的一样,骤然降临的身世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血淋淋的告诉他,他不配。

  仙魔两道如隔山。

  他和顾怀曲之间亦是。

  顾怀曲要除魔卫道,而他是魔,顾怀曲要胸怀天下,而他只为利己。

  沟壑如天堑……岂能平呢?

  ……

  山林荒野中,郁承期正倚着树偷懒,思绪飘忽得很远,不远处,顾怀曲忽然将掌心的罗盘一收,四周阵光渐渐暗下去,如雾逸散。

  他凤眸沉冷,谨慎盯着远方某一处,冷声道:“去将他们三个叫回来。”

  “前方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