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对于太宰治又双叒叕换了马甲这件事……橘町枝其实不怎么意外。

　　或者说, 她一直在等他现身。

　　往好处想，至少对方没从垃圾桶里钻出来。

　　顶焉岛众二这个名字，伪装成服务生的太宰治挂一脸七海建人的表情, 带他们前往这三天的住所。

　　一栋古堡式的小型别墅。

　　别墅的外形是为了迎合某些挑剔的客人。至于它本身的体积，难免受限于岛屿本身的面积。

　　太宰治站在别墅的草坪外, 一本正经的介绍说：“根据您之前提出的要求, 我们为您选定了这里。除此之外，西南方02号、北方05号的别墅，同样符合您的要求。”

　　五条悟用挑剔的目光扫视了一番，看起来还算满意。

　　“就这个吧，”他突然变得很好说话了，“今晚不用准备晚餐, 我们要出去玩玩——对了, 之前那个拉车的说，会有人帮忙规划之后的游玩路线？”

　　还好“那个拉车的”已经退场了，否则可能会当场抛弃演技, 然后试图揍他。

　　“这方面的话，我可以为您提出一些建议。”太宰治的用词更灵活了一点, “比如说, 如果是晚饭时间的话……”

　　他一边口若悬河, 一边领两人从别墅的大门进入。入眼是偏暗的光线, 住宅的内部风格与外界一致, 如同旧时代的伦敦旧宅。

　　一段不长不短的走廊，两侧嵌入仿照煤气灯的壁灯，“火焰”偶尔微弱的闪烁一下。更远处圆形的客厅里，水晶枝杈的吊顶悬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照出下方影影绰绰的家具。

　　“这个灯能换吗？”五条悟开口, 打量灯壁上错落的光线，“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阴森森的玩意儿。这边窗户再加层布的话，可以直接开一家鬼屋了。”

　　太宰治：“……”

　　太宰治：“如果您对这种设计感到不满意，可以按一下这里的按钮——”

　　他说，用手伸向所有壁灯的打头第一个，在底座隐藏的某部分扭了一下。

　　顿时，原本很有质感的复古“煤油灯”齐齐变亮，成了现代随便哪一家都能使用的白炽光。

　　五条悟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打量周围墙上贴的照片。那些不是一般旅店里常见的挂画，而是许多具有鲜明时代风格的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有些很像原片。包括世界上最早的蒸汽车、在爱迪生之后被发明出来的碳丝灯泡、正在打电话的亚历山大·格拉汉姆·贝尔、二十世纪初看外形像钉板一样的电视机内箱。

　　太宰治的声音趋于柔和，不疾不徐地介绍这些的时候，有种读小说一样的节奏感。五条悟的目光正落在一张相片上，而橘町枝无聊的满房间乱瞄，意外对上了黑发青年的视线。

　　下一秒，只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一变。原本正正经经的眉眼突然上扬，冲她充满暗示性的、近乎挑逗地笑了一下。

　　那股伪装起来的老实人气质，瞬间被轻浮之气吹的半点不剩。

　　橘町枝：“……”

　　草（日语）。

　　她愣了一秒，像是一个猝不及防被老实人勾搭的清纯（？）少妇，本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金主”。金主依然沉迷于眼前的照片故事，完全没发现手边的眉眼官司。

　　少女下意识松了口气，心虚地低头盯墙皮……几秒之后，她忍不住再次抬头，朝太宰治的方向瞄了一眼。

　　要是有监控的话——或者说，在那些正看监控的人眼里，这就是一幕经典的“被金主包养的年轻女孩不甘寂寞，被小白脸勾引之后蠢蠢欲动”的名场面。

　　“那么，最后是这里的一幅画，来自十九世纪的康斯太勃尔……”

　　太宰治嘴上规规矩矩地说，暗中却和橘町枝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后者的手臂甚至还挂在五条悟的肘弯里，时不时听白发青年低下头，和她耳语两句。

　　画面不堪入目，简直是在现场制作两面包夹芝士。

　　“这……”

　　透过安装在太宰治衣服里的监控，大佐的手下、名叫约翰的副官目睹了这一切，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虽然他做过很多伪装潜伏的任务，也不是没有经验的人。但像这种无缝衔接、见缝插针、仿佛在搞什么三人接力并完美诠释时间管理的行为……

　　“果然，高手在民间啊。”

　　最后，他发出了（好像哪里不对劲的）由衷感慨。

　　这边三人听不到那边的感慨，但不妨碍他们继续兢兢业业玩三人行。很快，太宰治把别墅的正厅介绍完毕，五条悟打了个呵欠，表示要去卧室休息一会儿。

　　“要找你的话，打电话就行了吧？”白发男人的语气像是在表扬下属，又莫名有点怪怪的，“这是给你的小费。今天表现不错，继续努力吧。”

　　“我的荣幸。”太宰治露出受之有愧的表情。

　　橘町枝：“……”

　　“咚。”

　　再次关上房门的时候，橘町枝恍惚了一秒，感到这一幕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然后她回想起来：之前在船上的时候，他们就开门关门了至少两次。

　　“对了，五条……”

　　站在完全陌生的卧室套间，少女盯房门愣了一会儿。然后她想起一件事，转头正想对身后的男人说——

　　声音戛然而止。

　　卧室的一侧有扇巨大的窗户，午后四点半的阳光投落进来，把房间照出一片温暖的白金色。

　　靠墙的右侧有一张大床，雕刻精致的常春藤和花朵。高大的青年站在床边，手里握两粒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糖果。

　　他低头看了一眼，“咯啦”、“咯啦”，捏成了接近于碎末的粉状物。

　　糖是非常普通的硬糖，五条悟时不时就要往嘴里丢一颗，橘町枝也会习惯性带几粒。但是，当糖果完全被撵成粉末的时候，那平平无奇的外包装居然完好无损。

　　橘町枝吞咽了一下：“那个，五条君……你在干什么？”

　　五条悟“嗯？”了一声，随意摇了摇外包装的塑料壳。里面的颗粒已经完全粉末化，橘町枝看了一会儿，莫名感觉身体里仿佛探进去一只手，在她的内脏上似有似无地捏了两下。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五条悟说，幽深的眼睛隔墨镜注视她，“有‘六眼’在，真是太好了。”

　　橘町枝：“……”

　　哈。哈。

　　对方又抖了抖那两包糖粉，在橘町枝忍不住跟抖之前，终于把其中一包递过来：“给，吃吗？”

　　橘町枝：“…………谢谢。”

　　她伸出两根手指，从那只纹路分明的掌心夹起（曾经的）一颗糖，非常冷静地撕开了。

　　然后在五条悟平静的注视下，仿佛生吞毒药一样，仰脖咽了下去。

　　糖果的粉末依然很甜。仿佛沾上了人的体温，还是温热的。

　　“好啦。”

　　几秒的安静之后，白发的青年把剩下那包倒进自己嘴里，语气变回了平时的轻快，“来聊聊正事吧。小枝，你和太宰聊到了什么东西？”

　　橘町枝：“……”

　　总是这样，突然就深明大义了起来。

　　“他说，他在找一个东西，”虽然内心在吐槽，橘町枝也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就在这个岛上，大概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至于太宰治是怎么混上了岛、又怎么拿到了岛上服务人员的身份，橘町枝不会比五条悟知道得更多。

　　反正，肯定不是通过正常的渠道。

　　“哦？”五条悟问，“他现在过来，是想让我们帮忙找？”

　　橘町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要说的话，是想让我们帮忙确定——这座岛上有哪些地方，被布置了‘超出一般级别’的严密防护。”

　　“……”五条悟，“这、座、岛？”

　　那双拥有雪一样白色睫毛的眼睛，即使它的主人发出质疑，好像也变成了某种轻飘飘的错觉。

　　是错觉。橘町枝告诉自己：“或者说，我们被当成了……某种无视条件和限制的免费扫描装置吧。”

　　这种仿佛无良商家吸血一样的“请求帮忙”，一如既往符合太宰治的风格。

　　而他们无法拒绝。只要在这座岛上的人，都不可能拒绝——

　　“也就是说，可能有一个威力不小、并且不被官方控制的武器，藏在这个岛上……”五条悟自言自语地说，“甚至于，这里的官方和咒术界一样，已经是一筐烂掉的苹果了。”

　　太宰治过来的时候，身上带（应该）来自官方的监视器。看某人的表现，那边可能在进行即时监控。

　　所以，他们在配合演戏的时候，最多只能用一些暗语，以及过去烂熟于心的表情符号。橘町枝最后得到的信息，并不足以拼凑出一整个事件。

　　不过，从太宰治的要求来看——在全岛范围内找一个东西，偏偏找的是防护严密的“区域”，而不是具体的什么东西。

　　那么首先，这大概率是一件具有强破坏性的物品，暂且可以定义为武器；其次，它大概被异能力隐藏了起来，或者是纯粹的异能力造物。

　　不是所有的异能力者都能看见咒灵；同理，六眼能直接看穿咒力的构成，却无法这样解析异能力。

　　毕竟，在发动能力之前，异能力者之间也是无法感知的。

　　想要找到这样的东西，即使是六眼或者天与咒缚，也只能使用最笨、也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

　　以整个岛为范围，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五条悟很快动用权限，调出一份全岛俯瞰图，心里估计了一下效率。然后整个人委顿下去，下一秒已经瘫在了床上：

　　“这样的话，今晚随便逛一逛好了。明后两天，干脆来一次全岛游览吧。”

　　只要把工作变成度假顺带的，那么我的假期就依然是假期！

　　作为一件衬衫25万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自愿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