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雍正看着眼前的一切, 也是,那时的后宅气氛,绝对不怎么好, 偏生那时他又因为弘晖心中悲痛, 无暇顾及这些。
“入梦后所见到的场景,乃是此人记忆中最释怀不下的时候。”
此前的乌拉纳拉氏也是这般,而乌拉那拉氏心中最释怀不下的, 除了弘晖, 便是自己年少时的那纯真的梦。
而齐妃和乌拉那拉氏不同, 她是重新活过一世的人。
“可是朕曾记得这时李氏身怀有孕, 即便因为弘晖之事, 后宅之中气氛沉闷, 可也无人敢去她面前惹她不快, 她又何必对此事释怀不下呢?”
这是雍正最想不明白的一点, 而玲珑微微一笑, 两人便已经到了齐妃的院外。
这时的齐妃已经快要临盆, 玲珑带着雍正大喇喇的走进去, 而齐妃却一无所觉,倒是吓了雍正一跳随后才放松了下来。
“她看不见我们?”
“是啊, 今日我们是观梦人。”
玲珑说着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齐妃的侧脸,此刻齐妃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 脸上还带着独属于母性光辉的柔和, 正动作轻盈地安抚着肚子里活泼好动的孩子。
“好孩子, 快快出来吧,时候也不早了,再久些额娘就要吃不消了!”
雍正瞧着齐妃这般模样, 一时神情有些恍惚。
是了,那时候李氏的孩子都足月了还迟迟不生,让他心中曾起过一丝疑惑,所以对李氏后来也不怎么热络了。
“快出来吧,你阿玛很喜欢你的,只是你太贪恋额娘的肚子了,额娘都给你准备好新的小衣了!”
齐妃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肚皮,轻柔的哼起了歌。
齐妃这时候正是女人容貌最鼎盛的时候,二十来岁,虽不如年轻姑娘鲜嫩,可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玲珑看的都有些眼热,都忍不住想走过去摸摸那肚皮了。
只是这时梦境突然有所变化,很快便到了齐妃生产的那一天。
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折腾,齐妃才终于生下了一个红皮猴子。
“这幼崽怎么会这么丑,要是这一次齐妃还生的幼崽这么丑,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去瞧了!”
玲珑看着那尚在襁褓中的小小孩子低声嘀咕了一句,到惹得雍正诧异的看
了过来:
“怎么,你莫不是你还不曾成家?”
玲珑点了点头:
“对啊,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玲珑随意的回答了一句,却不知就这一句在雍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还不曾成婚,那此人只怕还不及弱冠!一个不及弱冠之龄的男子,却有那般经世之才,实在是太妖孽了!
玲珑虽然是心中嫌弃着那小小孩子,可是却忍不住把眼睛朝上撇,这会儿多看看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也好等第二次瞧他的时候,不要当场崩了仪态。
却也因此不知一旁的雍正心中是如何想的,而很快时间如流水,在那孩子满月的时候,玲珑终于看到了白白胖胖圆滚滚和奶包子一样的小团子。
小团子萌哒哒的,当即就想让玲珑直接就想将时间停止在这个时候。
而就在小团子满月的大喜之时,雍正更是给了齐妃一个惊喜,上折子请封她为侧福晋!
“李侧福晋,这是咱们爷特意为您请封来的!日后您膝下的阿哥格格们,也能因此有一份好前程啊!”
而两人就这么站在房里,看着齐妃在苏培盛过来报信时,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但背过人看着那襁褓中的小小孩子时,又面露忧愁。
“儿啊,从今以后,只怕你和你哥哥都要平平凡凡的过完一辈子了,爷这是把额娘架在火上烤呀!”
齐妃的话,雍正还有些不理解,然后这场梦很快变像过电影一般的飞快走过。
很快,齐妃失去了长子弘昀,很快弘时到了该上学的时候。
可是因为齐妃的纵容,生生将一个萌哒哒的小团子养成了一个人见人厌的纨绔。
雍正看到这里,这才瞧了一眼玲珑:
“你看朕就说她不会教孩子吧?”
“是吗?你继续看下去吧。”
雍正看着玲珑不以为意的模样,颇有些不服气,等看到长女出嫁没几年便离世,弘晖因为自己一番痛斥之后,贬除宗籍,郁郁而终时,齐妃眼中的疯狂,他才觉得有些心悸。
时光终究将那个曾温柔浅笑,充满母亲光辉的女人,打磨成了一个疯子。
而在等李氏后来一人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十年时光后,两人沉默地等到了齐妃临终的那一天,她那早已不复年轻
时鼎盛的容颜写满了狰狞:
“皇上啊皇上,您是不是这一辈子都只是把臣妾当做一个为您开枝散叶的工具罢了?!
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要做那劳什子侧福晋!为什么皇上你只是凭借自己的意愿将那些荣辱加诸在我们母子身上,却从不曾考虑我们活得有多么艰难!
如果不是您请封侧福晋,福晋又怎么因此处处针对我们母子?!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我没有做那个侧福晋,就好了……”
齐妃躺在榻上缓缓没了呼吸,而雍正愣愣的站着,一旁的玲珑轻叹一声,然后看向自己身旁的罪魁祸首:
“啧,这下看到了也心满意足了,知道人家为什么怪你了吧?
明明知道后宅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偏偏你还把人家母子架在火上烤,这一烤就是一辈子!
偏偏后来又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不记恨你,那才是出了奇了!”
玲珑的话,如同带着回音一般在雍正的耳旁连番响起,让雍正一时有些失声,过了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朕真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们母子的处境,可正是因为考虑过才请封她为侧福晋。
此前朕查出弘晖出事一事,和府外有所牵扯,乌拉那拉氏掌握后宅都能一时不备让弘晖夭亡,何况这李氏一个格格呢?
朕已经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了,所以朕深思熟虑,帮她抬了身份。
如此这般,她才好有更多的人手去保护朕的孩子们!”
玲珑听了雍正的解释后,抿了抿唇,摊手,得,两边都有理,是不?
“那你有说过你的用意吗?不管是对齐妃还是对皇后,你有说过你的用意吗?”
雍正神色一僵:
“此事,怎可宣之于口?况且乌拉那拉氏那时正因为弘晖心中悲痛,朕如何能说出封李氏为侧福晋是为了保护其他孩子?”
“这会儿倒是有几分心了,可是你又怎么不知你乍然封齐妃为侧福晋,不是在皇后心里捅刀子?
说不定那时候皇后心中便已经确定弘晖的事儿和齐妃脱不了多大关系,不然又怎么会是齐妃得了最终之利?”
雍正哑口无言,忍不住抿唇,女人太难懂了。
“行了,这事儿就不说了,既然你们知
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那就好办了,咱们也该走了。”
齐妃,不就是因为雍正前世太过独断让她不得不竖起刺保护自己的孩子,逼着自己的孩子成为纨绔都一个没有护住,才心中愤恨吗?
那这一世,就让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康且聪颖的度过一生吧。
玲珑这样想着,睁开了眼,此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了,而苏培盛有玲珑的叮嘱也没敢来叫她,毕竟今日可不上朝。
身旁的齐妃似是早就起身了,有一些艰难的扶着腰,在殿中轻声张罗着一切。
不知为何,昨日他又梦到了曾经的一切,而那也警醒着她,不可轻易失了圣心?
即使她心中对雍正再有恨,可是这一世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好好的活着,而好好的活着,便离不开他们父亲对他们的庇佑。
所以,齐妃告诫自己做一个普普通通不失宠也不受宠的妃子就够了。
玲珑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齐妃的侧脸。
那和梦中那个温柔如水,带着母性光辉的女子相互重叠,让玲珑轻轻唤了一声。
齐妃听到玲珑的声音连忙走过来准备动手为玲珑更衣。
而玲珑哪敢让一个孕妇伺候自己,毕竟给自己扣扣子干什么,都是要踮脚,伸胳膊,抻腰的,万一有个什么不好那就麻烦了。
“不必忙了,你坐一旁歇着就好了,你如今身子渐重,每日要多歇歇。”
齐妃笑了笑,眸子里还有阴霾,只是却藏得更深了:
“多谢皇上记挂,臣妾知道自己的身子。”
玲珑抬起头让苏培盛为自己系上脖子那处的扣子,这才问道:
“说起来,这才入宫这么久也不知弘昀适应的可好?”
齐妃显然是更愿意和玲珑说起孩子的,这会儿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些真实感:
“昨个弘昀下学的时候,还来臣妾宫里吃了午膳,臣妾问过他,说是师傅教的一切都好。”
玲珑点了点头:
“那就好,也不知道那课业弘昀是否跟得上?”
齐妃愣了愣,然后低下头:
“弘昀那孩子,玩心重,所以只怕是有些不成器,还请皇上莫怪。”
玲珑蛮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都是朕的儿子,难道朕还能嫌弃不成?既然课业学不动
那就先缓上一缓吧。
正好今日朕要出宫,让他和弘晖都随着一起出去吧!”
“皇上要出宫?还让弘昀和弘晖阿哥一同出去?!”
齐妃说着,差点破了音。
玲珑装作没有听到齐妃的异样,这才点了点头:
“是啊,既然弘昀在课业一道上不能大成,那让他先放松放松,再寻着其他法子看,他可有能学得动的,总不好一辈子当一个纨绔。”
玲珑的话,触碰到了齐妃记忆中最敏感的一点。
曾经,就是因为她的决定让弘时变成了一个纨绔,最后被皇上厌弃。
难道重来一世,她还要让自己的儿子那般庸庸碌碌,平平凡凡吗?
“可是,弘晖阿哥却是天资聪颖之辈,皇上这般,难道不怕耽搁了弘晖阿哥吗?”
齐妃抿了抿唇,那个孩子确实是天资聪颖之子,只是因为曾经那时让自己重来一回,对那孩子心中迁怒,所以说才做下了错事。
所幸那个孩子还是活了下来,那这是否也说明自己的孩子也可能会有一线转机呢?
齐妃这样想着不由心中庆幸起来,她本就不是本性大恶之人,只不过是曾经被逼的没了法子罢了。
这会儿说起孩子,齐妃脸上尽是温柔之色。
玲珑也是喜欢孩子(幼崽)的,这会儿觉得跟齐妃是有了共同话题,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倒是格外的融洽。
“既然你没什么意见,一会儿苏培盛去皇后宫里说一声,今日弘晖和弘昀就被朕带出去瞧瞧。
身为皇子阿哥,他们天生便肩负着天下万民的责任,如今京中大旱刚过,也正好可以让他们瞧一瞧人间之事。”
反正在玲珑的一番巧舌之下,齐妃晕乎乎的同意了,等到玲珑带着苏培盛离开后,齐妃这才蓦然回过神。
皇上这是要开始看重弘昀了?!
可是……皇上不是一向重嫡长吗?
齐妃心中有些惴惴,难道是因为自己回来后改变了什么吗?
可是她本就是对过去遗憾罢了,所以并不曾做什么大的改变啊……
甚至还因为曾经那十几年的惯性思维,刚一回来便想让自己的孩子避开弘晖的风头。
玲珑这会儿却不知道齐妃怎么想,她也不准备管齐妃如何去想,毕竟
事在人为,嘴上说的再好听,也要事情做出来呀。
而雍正对于玲珑的安排,张了张嘴,到底也没有多说。
此前弘晖的那件事被玲珑一下子便火眼金睛地揪出了幕后黑手,便已经令雍正对玲珑在孩子这方面的敏感有些佩服。
如今弘昀让她教导,也当是有益无害。
当然,除此以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想管也管不了,毕竟他现在只不过是外人眼中的空气人罢了。
任你胸有万丈沟壑,可若无人能注意,也不过了了。
玲珑说是要出宫,那当真是行动派,没过多久,便让胤祥带着散秩大臣瓜尔佳·傅尔丹以及一干护卫,准备好了一切。
而这时,苏培盛也已经吩咐人将弘晖和弘昀都带了过来。
两个孩子到的时候,玲珑正和胤祥坐在养心殿大眼瞪小眼:
“胤祥啊胤祥,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今日朕是准备要微服出宫!”
胤祥如今挂着领内侍卫大臣的职,而玲珑也信任他,所以便让他安排好了一切。
听到玲珑这么说,胤祥这才眨了眨眼睛,笑了笑:
“我还能不知道四哥你吗?咱们以前小的时候可没少偷溜出宫,一切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衣服稍后就有人送了,马车就在宫门外,只是他们这会儿当时还没来得及换衣裳,一会儿咱们就一起微服出宫!
只是四哥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可不能像以前那么马虎,这该有的侍卫还是要有的!”
胤祥接了玲珑要出宫的旨意,一联想昨□□上发生的那些事,便知道玲珑准备先出去摸摸底,所以他老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玲珑这才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一眼胤祥:
“好极了!不愧是朕的好弟弟,就是了解朕!”
胤祥被玲珑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
“两位侄儿的衣裳没有尺寸,我便擅作主张让人根据侄儿们的大致身量定做了,到时候不合身,四哥和侄儿们可莫怪!”
玲珑摆了摆手,她突然要出宫殿已经足够胤祥手忙脚乱了,这会儿便已经办妥,还安排好了一切便是足够了。
而两个孩子似乎是因为平日里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在一间屋子里读书,这会儿分开站得很远。
玲
珑和胤祥说完话,抬手招了招:
“来,过来皇阿玛这里。”
弘晖胆子大又加之先前对玲珑教导过,知道玲珑如今性子温和,也不怎么怕便先走上前去: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说着,就是一个大礼,玲珑赶忙起身弯腰将他扶了起来。
而弘昀却是站在原地有些迟疑,看到弘晖行了礼也连忙走过去,声若蚊呐:
“儿子给阿,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
这还是弘昀第一次在阿玛登基后见他,这称呼上也有些不熟练。
玲珑虽然没有笑容,但面色微微和缓,也将弘昀一起扶了起来。
然后弘昀就被玲珑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看到玲珑有些无奈。
古人都喜欢讲什么严父慈母,弄的孩子见了父亲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点都不好玩儿!
弘晖瞧着弘昀被皇阿玛扶起来后,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回忆。
以前他也觉得皇阿玛好可怕好可怕,但是后来才知道皇阿玛只是冷脸而已,但实际上对他很好很好的。
这会儿看到皇阿玛也似乎有些无措,弘昀便挺身而出,肩负起自己作为大哥哥的责任,宽慰起了弘昀:
“二弟不要怕,苏培盛不是说今天皇阿玛要带咱们出去玩吗?你要是一直怕皇阿玛,那今天可玩不开心!”
玲珑原本对这孩子怕自己弄得很是无奈,正搜肠刮肚地想着和孩子拉近距离的好法子,但有一时有些一筹莫展。
毕竟弘晖这孩子起了一个好头,她还以为雍正的孩子个个都这么乖巧呢。
当初弘晖对自己也没有那种老鼠见了猫的害怕,有敬有畏,更多的却是濡慕。
只是,怎么换了一个孩子后,就是这般胆怯如鼠的头疼性子。
“我,我不怕皇阿玛……”
弘昀看了一眼弘晖,又看了看玲珑,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而弘晖听到这话显然有些愣住了,难道自己刚才看错了吗?
随后,弘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既然二弟不怕皇阿玛,那就大声些和皇阿玛说话,不然皇阿玛都要听不到呢!”
弘昀点了点头,但是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委屈:
“我,我知道了,大哥!儿子给皇阿玛请
安啊,皇阿玛万福!”
这一次弘昀的声音大了一点,可是那其中饱含的委屈让人以为是弘晖欺负了他。
玲珑瞧着弘昀这般性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又撇了一眼,在不远处站着的雍正,见雍正也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毕竟弘昀对于雍正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早夭的孩子罢了。
他曾此前在上一世公务多于俗事,对于不是继承人的儿子也只是寻常,最多在他们额娘处用膳的时候,碰上了便问上一两句。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今硕果仅存的两个儿子中,竟然有一个是这副性子。
竟然好端端的学习了女子在后宅之中,那股子争宠媚上之态。
玲珑虽然心中皱眉,可也知道孩子不是一天变坏的,也不可能一瞬间就变好,便也只当没有听到,摸了摸两人的大脑袋:
“好了,不必争这些,皇阿玛如今年纪还不大,能听得清。
衣服已经让人拿过来了,你们便去让下人伺候着,换了吧。”
玲珑说着,便将两人打发走了。
只是如今瞧着这孩子的教育问题,也是刻不容缓。
毕竟任尔才高八斗,可若品性不端,也是枉然。
胤祥在一旁坐着,看到这一切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这是四哥的孩子,还是让四哥自己去头疼吧!
等到衣服来了,他便拿了一件,自己就闪人了。
玲珑催着两人去换了衣裳后,这也跟着苏培盛去了寝殿,换了一身常服。
而玲珑。这边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出宫事宜的时候,一众大臣们却是勤劳的到达了自己当差的衙门。
昨日有玲珑的第一条政令,让他们有些人心中浮想联翩,想做这第一人却又不愿做着出头的椽子,这会儿彼此还在衙门里试探着同僚。
毕竟,玲珑仿着商鞅的立木为信给出来的好处实在是太诱人了!
虽然大多数人都喜欢讲究中庸之道,可是在超乎寻常的利益面前,中庸算什么?
吃到肚子里,加诸身上得荣耀,那才是真的!
可是,这第一人也不好当啊!
第一人意味着万般荣辱加深,更意味着所有人都会把此人当做异类,稍有行差踏错那便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所以,在这样的选择面
前,有不少人都犹豫了,而这些玲珑对此很有耐心,毕竟掌握主动权的是他。
而在千步廊的东宫墙边的吏部官署里,陈廷敬昨天生生压抑住自己想要痛斥皇上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后,又任劳任怨的替玲珑写好了榜文。
毕竟皇上说的那些再怎么不着调,自己答应的事还是要做好。
就在陈廷敬准备将自己写好的榜文呈上去的时候,工部尚书王鸿绪这才踱着八字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中堂,忙着呢?”
陈廷敬看王鸿绪进来后,连忙起身相迎:
“王大人,稀客稀客!快请坐,来人,上茶!”
王鸿绪于书法一道有所大成,而陈廷敬也对此一道颇为喜爱,只可惜天资稍逊,也只能抱憾,可却对王鸿绪有些欣赏。
对于陈廷敬的热情,王鸿绪笑吟吟的应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王鸿绪端着刚沏好的热茶抿了抿,这才说起了正题:
“不知陈中堂对昨日皇上所言的三条政令,有何见解?”
陈廷敬听到王鸿绪这么说,便知道他的来意,也端起茶,抿了抿,沉思片刻,这才说道:
“本宫瞧着皇上这次是铁了心,想要实行这三条政令,只是如此这般下去,难免人心浮躁,只怕会有人钻了空子!”
王鸿绪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没错,皇上年纪轻,对这些事儿不懂,想了好法子便想立马推行下去,可若真那么容易,那我等还不如回家种田!”
陈廷敬听了王鸿绪的话,没有表态,王鸿绪又喝了一大口茶,这才凑近了陈廷敬,低声问道:
“不知陈中堂对那第二条政令中的榜文,可是写好了?”
陈廷敬不知道王鸿绪想做什么,但这榜文迟早也是要公之于众的,所以王鸿绪提前看了也没什么。
这般想着陈廷敬便将之前写好的榜文在桌前铺开,王鸿绪踱着八字步走过去,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本官瞧着陈中堂对这些即将可能和我们共奉一主,只会些奇技淫巧之人,倒是颇为和善呐!”
陈廷敬听了这话极为的不解,他写的这榜文可是全照着玲珑在朝上说的意思,字斟句酌才写出来的,这会儿王鸿绪说这话确实有些没
头没脑了。
王鸿绪啧了啧舌:
“好文采,只可惜却是为那些下等的平民所写的!
难道陈中堂不会因自己当初寒窗苦读十年之后才有如今的成就,而那些只会些小聪明的平民,却可以轻而易举和我等同朝为官而心中不公吗?”
陈廷敬被王鸿绪这话一说,紧抿了唇,没有反驳。
他出生乡村,这一路寒窗苦读下来,其中受的苦楚是旁人所不能体会的。
可到如今皇上竟突发奇想,让那些只会些奇技淫巧之人,便可入朝为官,实在是对和他同样寒窗苦读才有成果的学子官员极为的不公!
而且这朝堂中的职位都是固定的数量,乃是僧多粥少呀!
王鸿绪看到陈廷敬沉默下来,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
“所以要让他们这般轻易的得到皇上的赏识,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所以,本官建议可以加上一条,若是拿不出切实法子之人,便要砍了他们的头,届时也可以威慑民心,让他们不敢随意糊弄皇上!”
王鸿绪一边说着,一边在那榜文下写了一个铁画银钩的“斩”子,看上去便有一股令人气势扑面而来。
最好吓的那些人连站出来的胆子都没有,到时,他们便可以和皇上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王鸿绪这般说着,心中确实有着他的打算,一则,这种奇技淫巧在某些地方却是和工部的职位有些冲突。
二则,便是因为王鸿绪的出身。他出生官宦世家,向来有性子有些自傲,而那些身负奇技淫巧之人大多数连农民都不是。
若是和他们同朝为官,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当然,更多的却是为这被打破阶级的不安。
那日站出来反驳玲珑第二条政令中反应最激烈,声音最高的便有王鸿绪。
王鸿绪的话,成功让陈廷敬陷入了沉思。
而这时,王鸿绪又道:
“而且,皇上将此事全权交由陈中堂负责,皇上事务繁忙,想必无暇关心这些小事,陈中堂可以将这榜文先发出去!
毕竟这一月之期迫在眉睫,也为了不让皇上面上不好看,咱们还是要紧迫着些才是。”
王鸿绪捏着手指上的扳指,意有所指地说着。
而陈廷敬心里挣扎了片刻,看了一眼王鸿绪
,这才说道:
“不知这话是出自王大人之意,还是另有旁人?”
陈廷敬就怕这是其余几位重臣也有此意,先斩后奏,在新帝面前他可没那个自信。
王鸿绪愣了愣,随后又笑了开来,看上去很是和善:
“这都是我一家之言,陈中堂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到底如何做,中堂心中也该有数,不是吗?”
陈廷敬点了点头,收敛了容色,端起茶:
“此事本官知晓了,自有决断。”
王鸿绪瞧着陈廷敬已经端茶送客,可自己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便也只好离开。
而最终,陈廷敬终究还是按照王鸿绪所说的,加上了一条无功者当斩!
只是,看着那个让人只瞧一眼便觉得心绪起伏的“斩”,陈廷敬叹了一口气:
“字是好字,可惜……”私心太重。
但若是一开始从源头上便震慑住了那些平民,那就再好不过了。
也好,彻底断了皇上那异想天开的念头。
愁完了榜文之事后,陈廷敬又想起昨日的其余二条政令,只觉得口中泛苦。
他心中一时有些揣摩不到皇上究竟想做什么,可是这次被皇上坑了的经验,让他在心中到底生起了一丝风雨欲来之感。
想起昨日自己的夫人听到皇上那条请有才女子入后宫为官的政令时,那蠢蠢欲动的模样,陈廷敬连忙收敛了心神,认真的办好了公务,一到下职的时间便一刻也不多留,直接就冲回了家里。
临走时,他可是已经叮嘱过管家,夫人要做什么,记得要拦着一二,也不知能不能拦得住。
而另一边,玲珑终于收拾好了一切,带着两个孩子,胤祥坐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身后跟着些许侍卫便朝着郊外走去。
毕竟,若想要了解到旱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到旱情发生地去看看,京中繁华只不过是迷人眼的幻想罢了。
却没想到一行人才出了城,便遇到了骑马堵在路中间的勤郡王。
“四哥!我知道是你,你出来玩儿都不带我,只知道带着老十三!”
勤郡王这么说着,语气间有些委屈。
他之所以知道这马车是四哥的,便是因为曾经,他悄悄的偷懒四哥和老十三出去的时候是
个什么样子,这会儿看到熟悉的一幕只觉得扎眼极了。
玲珑挑了帘子,瞧了勤郡王一眼:
“你想来就来呗,我还能拦着你不成,官道这么大还容不下我这一辆马车,你那一匹马?”
“那不一样!我,我也要和四哥坐在一起!”
勤郡王说着便弃了马,直接跳上了马车,而玲珑看着小小的马车里,两个孩子坐在自己的旁边,雍正和胤祥相对而坐。已经没有了位置。
“啊这,这马车太小了,你还是骑马更宽敞一点!”
“我不!老十三对面不是有位子吗?”
勤郡王这么说着,就一屁股坐在了胤祥的对面,玲珑已经有些不忍直视了。
你坐了你哥啊喂!
玲珑看着脸色黑沉,默默将自己挪到了中间坐着的雍正,一时之间心中捂脸,生生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哀嚎。
啧,这还是四爷第一次这么惨的时候,被亲弟弟一屁股压住的感觉很棒吧?
要不是这会儿有这么多人在,玲珑都想去问问雍正的压后感了。
对此,雍正表示:弟弟是亲弟弟,但是该打就不能手软,否则等想打的时候就打不了了!
比如他现在_(:з」∠)_
勤郡王上了马车之后,就对这胤祥耀武扬威地呲起了一口小白牙:
“我就知道四哥还是心中有我的,只是下次四哥你要出去玩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呀?!”
玲珑皱了皱眉,没忍住,在勤郡王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我这是去出去玩的吗?我这是有正事要办,哪像你!”
勤郡王被敲了也没恼,笑嘻嘻的凑过来:
“如果你能有什么正事儿要办,还带着两个小侄儿,你别是驴我的吧!”
玲珑:……
玲珑第一次有些庆幸雍正往日的人设是冷面冰山,这会儿只轻飘飘地瞪了勤郡王一眼,便吓得他一个哆嗦,乖乖封住了嘴,坐在一旁。
只是这也没安生多久,他又开始小声道:
“四哥四哥,我听说你想要推行新的政令,你可是上天认可真龙天子,和他们商量那些做什么,直接让他们照着做就完了,他们哪里敢有不应的?!
要是敢有不用的,哼哼,等我到时候挨个上门,一定把他们都打趴下!”
玲珑白了他一
眼,不愧是兄弟,和雍正问的话都一样,只是太无脑暴力了。
“那你吃饭吃七分饱和吃十分饱是什么区别?”
玲珑回了一句,就不想再理会勤郡王了,这糟心孩子,一会指不定还有什么问题要问,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吃饭吃七分饱和十分饱的区别,那肯定是七分饱的时候我还没有吃饱,还能再吃下呢!”
玲珑:……
胤祥:……
弘晖愣了愣,总觉得皇阿玛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小小声的说道:
“十四叔才不是这样子呢!不过十四叔说的也有一点点对……”
弘晖摇晃着小脑袋,有些纠结的说着,玲珑这时睁开眼,期待的看着弘晖:
“来,儿子!给你十四叔好好讲讲皇阿玛是什么意思!”
弘晖被玲珑这亲昵的称呼弄得小脸通红,然后小声的说道:
“十四叔刚才说吃饭吃七分饱,肯定还饿,还要吃的!
那推行政令也一样,肯定要大家一起努力,要是有人只出七分力气,那还有三分不出,肯定是不够的!”
弘晖如今虽然年纪尚幼,可是却在一些事上已经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玲珑看着弘晖的眼神带起了欣赏:
“啧,那么大的人了,连个孩子都不如!”
勤郡王捂着胸口:扎心了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