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感觉到他越来越近。仿佛下……(1 / 1)

于微澜之间 苏锦端 1 万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4章 她感觉到他越来越近。仿佛下……

  于澜手一抖, 土豆掉在地上,滴溜溜地往墙角滚去。于澜忙蹲下来捡,耿微然也蹲下来帮她捡。

  两人不小心, 头碰在一起。耿微然哎呦一声, 夸张地叫:“好痛啊!好痛啊!”于澜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耿微然将自己的头伸到她面前, 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头上放。“你摸摸,你摸摸,好大一个包。”

  于澜的心烧得慌,她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她使劲抽自己的手,耿微然偏偏紧握着不放。“我不摸!”于澜生气了。

  耿微然笑了,他松开他的手,于澜连忙把自己的手藏在背后。耿微然盯着她问:“于澜,你怕我啊?”于澜赶紧解释说:“我没有。”

  耿微然没说话, 他慢慢凑近她。房子里安静得于澜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也能听见耿微然沉重的呼吸声。她不敢看他, 她低着头, 感觉到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有事发生。

  “于澜, 其实我……”耿微然说话如同梦呓。于澜感觉他的唇几乎要扫到她的脸, 他的呼吸带着热热的气流, 让她头晕目眩。

  于澜缓缓抬起头,盯着耿微然,他的脸通红通红的。但是他也盯着她,他抓住她的手, 他的大手包裹她的小手。他歪着头,凑近她的唇。于澜闭上双眼,等待着。

  客厅里猛地响起手机铃声。于澜一下子惊醒。“对不起!”她推开耿微然,急忙跑向客厅。是于潮的电话。“姐,我忘了和你说,老妈让我们周末回家吃饭,有红烧肉。”“知道了,知道了!”

  于澜回到厨房,发现耿微然坐在地上,手里握着那颗土豆。“你……”“美女,你刚才把我推地上了,你力气真大。”耿微然悠悠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于澜急忙道歉。太尴尬了!

  耿微然冲她伸出一只手。“拉我起来。”于澜看了看耿微然的手。“你自己不能起来啊!”“我不想自己起来!”耿微然耍无赖。

  于澜想到刚才差点发生的事情,心还是烧得慌。“那你就坐地上吧。”她转身,淡定地切她的土豆丝。

  耿微然坐在地上,扯她的裤脚边,扯了又扯,扯了又扯,似乎在苦苦哀求。于澜装作什么都不懂。

  过了一会儿,耿微然自己站起来了。“行!”他将那颗土豆冲洗干净,慢条斯理地切着,“今晚我要在这里过夜。”“你不是吧?”于澜立刻顿住了,她的又怦怦乱跳了。

  “这有什么?”耿微然拿过她的刀,淡定地切他的土豆丝,“我昨天晚上不也在这里过夜的吗?你要是不放心我。你把你的卧室门反锁!”

  “不行!不行!总之不行!”于澜慌忙摆手,“昨晚是没办法!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耿微然停止切土豆丝,他放下刀,抬头看了看于澜,嘻皮笑脸地说:“瞧把你吓的!我是那种人吗!我和你开玩笑呢!陪你吃了饭我就回去,你别急着赶我走哈!”

  开玩笑?说不清为什么,于澜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但是又有点失望。

  次日早晨去上班,在办公室看见耿微然,于澜有点不好意思,仿佛她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倒是耿微然,坦坦荡荡,下午茶时间主动来问她喝什么。果然心里有鬼的人只有她吗?

  周文君的秘书通知于澜,做好准备,周总明天请她吃午饭,和她谈话。

  总裁请小小的部门经理吃午饭,还和她谈话?这不是普通的请她吃午饭,更不是普通的谈话。这是面试,面试岗位是运营部总监。

  在茂德工作七年,从普通的管培生升到运营部经理,于澜很需要再更上一层楼,如同常若愚在三十五岁的年纪很需要去北京。因为停滞不前就是后退。

  午饭没有去餐馆,而是安排在周文君的办公室。秘书订的外卖。周文君很忙,利用午饭时间面试员工,一举两得。

  于澜不轻松,她为这顿午饭做了充足的准备。她提前搭配好衣服,反复熨烫,生怕有一丝一毫的褶皱,又对着镜子设计妆容。她观察到周文君平时不戴任何首饰,所以除了手表,她连习惯戴着的颈链都摘除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在午饭之前先吃两个面包。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食欲影响自己的发挥。

  面试很顺利。周文君亲切和蔼,她甚至问于澜喜欢吃白灼虾还是油焖虾。有那么几个瞬间,于澜产生错觉,真的以为她们俩是好朋友。她们俩在吃饭,在聊天。周文君这个人情商很高,也很有人格魅力。

  一周后,公司人事部发布通告,任命蒋求安为运营部总监。

  曹佩仪暗搓搓地观察于澜脸色,等着看她笑话,但是于澜没给她机会。她正常工作,仿佛这个任命通告和她无关。事实上,也的确和她无关。

  前一天她已经从姚瑶那里收到小道消息,知道自己落选。

  夜里睡不着,她复盘整场面试表现,她认为自己进退有度,对答得体,餐桌礼仪也良好,没有明显失误。

  所以落选的原因,除了蒋求安比她早来茂德三年,资格比她老。另外大概就是上次团建费用超标的事情,令周文君对她印象欠佳。

  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呢?有!常若愚临走的时候推荐了她。

  常若愚本身不得宠。说是调任北京分公司,升职加薪,其实是在和戚嘉言的斗争中失败,不得不离开江城总公司。这样的人推荐了她,周文君当然不会用她。

  于澜告诉自己不要想,想这种问题有碍睡眠,但又忍不住想。下次再有机会升职是什么时候呢?实在不行就跳槽吧。她三十岁了,最多再等两年,不能升职立刻跳槽。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太久,也不是好事。

  这个想法冒出来,更睡不着了。她大学毕业后进入茂德工作,茂德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对茂德有很深特殊的感情。跳槽这个想法,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真的别再想了,跳槽不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吗?只要有更好的工作机会。为什么不离开茂德呢?员工和公司的关系,又不是婚姻关系,还准备牵手到白头吗?

  于澜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陶景平等人也很默契地不在她面前提这件事。只有姜书雅,在茶水间非要臭她一句。“我连巴结你的话都准备好了,你竟然让我没人可巴结。”

  下午茶时间,耿微然进来送咖啡,将咖啡放在她桌上,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于澜猜出了七八分他的意思,用探询的眼神盯着他。到底是耿微然定力差一截,马上开口问:“你是不是很难过?”“我妈妈和我弟弟,身体都健康,平平安安。我难过什么?”

  耿微然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你会难过。那个运营总监的职位……”“工作时间,我不习惯和同事交流我的私人感受。”“那好吧,我们下班交流。”“请你,现在,离开,我的办公室。”

  耿微然有像曹佩仪发展的趋势。做她鞋子里的一粒沙,不要命,却严重影响她的心情。无端地,于澜又想起那天晚上在厨房切土豆丝的事情。

  她低估了耿微然的执着。他不是一粒沙,他是一粒石子,在她的世界里坚强地刷着他的存在感。“于澜,我请你吃晚饭,麻辣烫。”

  如果有人死皮赖脸地要为于澜花钱,于澜也不会笨到拒绝这个人。“麻辣烫,我没兴趣。西餐,我可以考虑。”“我最讨厌吃西餐。”“再见。”“你想去哪家餐厅?”

  于澜只是随口一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家餐厅,不过她不会在耿微然面前表现地没主见。免得被他看扁。

  于澜在手机上查了查,选定一家阿根廷秘鲁餐厅。这名字什么意思?同时卖这两个国家的饭菜?于澜选它的原因是,人均很贵。

  饭菜不太好吃,只是及格线水准。耿微然这次没和她计较,吃完爽快地付钱。难得难得。

  出了餐厅的门,耿微然提议走走再回家,于是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

  这一带是闹市区,闹中取静。长街悠悠,梧桐沙沙,灯火昏黄。江城是很奇怪的城市。明明非常繁华,却总能在最繁华的地方拥有最安宁的环境。

  无论是喜欢繁华的人,还是喜欢安宁的人,都能在江城找到归属感。包容,是江城最大的特色。

  三个滑板少年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好像迫不及待的台风。

  台风飞去又飞回。于澜还没看清楚,三个敏捷的小兽已经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黑灯瞎火,这是要打劫?

  最高的那个小兽,右脚轻轻一点,滑板弹到半人高,被他轻松又牢固地抓在手中。整套动作漂亮帅气。

  “小耿哥!”他笑容可掬地冲耿微然打招呼,捶了一下耿微然的肩膀。“冯渡舟!”耿微然也是笑容可掬,捶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这是年轻男人互相打招呼的方式吧。

  冯渡舟的脸上都是笑,他看了于澜好几眼,有若无其事地和耿微然说话。

  明显地,他对站在耿微然身边的于澜很好奇,只是他没有多问。于澜也就佯装不懂这意味深长的眼神。

  冯渡舟向耿微然猛倒苦水。于澜听出了七八分原委。

  冯渡舟的哥哥要送冯渡舟出国读书,冯渡舟不愿意,两人闹得水火不容。冯渡舟为了表明誓死不从的决心,搬到同学家住了。

  出国读书,多么美好多么诱人的事情啊!于澜差点憋不住想和这不懂事的小孩谈谈。谁知耿微然倒潇洒,不但不劝小孩向善,反而以夸张的语言描述出国读书有多么恐怖。

  “你千万别听你哥的!千万别受他蒙骗!我在那边我想吃一碗正宗的麻辣烫,我都吃不到。你不知道我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还活着,我自己都很惊奇!”

  耿微然比冯渡舟还能倒苦水。于澜怎么听这话,怎么觉得耿微然不靠谱。

  麻辣烫是他的命吗?不吃会死吗?太不着调了!出国读书关系到未来的前途。什么叫前途,懂不懂?因为自己吃不到麻辣烫,所以叫别人拒绝大好前途。这什么跟什么啊!

  真羡慕他的天真无知!真羡慕他还未接受社会的严刑拷打!

  她不是贪婪的人,她并非要去追求特别优渥的物质生活。但是在年轻的时候,如果多努力一点,日后拥有更多选择的机会。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至少不用像她现在这种状态。不想继续待在茂德,想离开,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于澜看了看耿微然,愈发确信这人智障。不可理喻。她为什么会对他动心

  耿微然问于澜:“我玩一下滑板,可以吗?”“什么?”于澜刚才陷入腹诽耿微然的情绪,没注意耿微然和冯渡舟转换了话题。

  “什么什么?你在想什么?我说,我玩一下滑板。”“玩就玩啊,你问我干嘛。”“要你等我,当然得征求你的同意。”

  冯渡舟挤眉弄眼将自己的滑板递给耿微然,仿佛他已经从耿微然和于澜的对话中,彻底搞清楚了两人的关系,并且不容于澜再做任何声辩。

  这小孩子!无语!

  耿微然跳到滑板上,滑板向前飞。前面有个路口,黑夜中,他的影子嗖地不见了。于澜伸头看了一眼,冯渡舟立马暧昧地说:“别担心他。”于澜笑笑,没有说话。

  冯渡舟突然问:“你觉得我应该出国吗?”呃,为什么问她?她和他不是很熟悉吧。于澜想了想说:“我觉得,你应该遵从自己的心。”

  于澜话音未落,耿微然的影子又出现了,他冲于澜挥手。快靠近她的时候,他很得意地绕她转了几个圈。“我的技术怎么样?”

  “厉害,非常厉害!”冯渡舟抢着回答,另外两个小孩也跟着吹捧,啪啪啪鼓掌,简直把耿微然吹成了耿飘然。

  去地铁站的路上,耿微然固执地继续问于澜。“我的技术是不是真的非常厉害?”“我今晚要是不说你厉害,你就不打算放过我,对吧?”“我是那种人吗?”“你不是那种人吗?”

  不管怎么说,今晚的时光是愉快的。除了耿微然的某种理念她不能认同之外。他好像永远和她生活在两个频道。

  回到住处,在电梯里遇见秦海阳,两人打了招呼。姚瑶照例在换床单。

  “回来得这么早?你不是和耿帅哥一起吃晚饭吗?”“吃完了啊!”“人家请你吃饭,你就真的吃饭?”“吃饭还分真假?”

  “成年男女,在窗户纸还没戳破的时候,总需要找找借口的。比如今晚一起吃饭,今晚一起看电影,到我家坐,喝杯茶。等等。”

  “你又想说什么啊?”“职场失意,情场得意。秀色当前,你应该抓住机会餐一餐。”“我吃素。”“常年吃素,不利于身体健康。”

  有时候,于澜也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到底是她奇怪,还是她身边的人奇怪。反正她好像很多时候和很多人都不在同一个频道,无法沟通。互相理解真是人类的奢侈品。

  临睡前,于澜翻了翻朋友圈,准备点几个赞结束这一天。她惊讶地看见乔安娜发了朋友圈,时间是三分钟前。

  乔安娜只发了一张图片。桌上有一块黑森林蛋糕,一碗杨枝甘露,两杯咖啡。

  晒美食没什么,但杨枝甘露和黑森林蛋糕都在拍照人的位置,也就是乔安娜的位置。这是值得玩味的地方。

  乔安娜是故意发这张图片的。这张图片的背后有她想表达的意思。而且这个意思不止于“我现在的生活很悠闲很惬意”。

  很明显,她是想告诉所有看见这张图片的人,她对面坐着的人,是不吃甜品的。一个女人的什么朋友不吃甜品呢?男人!

  于澜的手指点下去,又缩回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向是她的法宝。

  可是很快陶景给她点赞了。紧接着金若涵发表评论,“安娜姐,蛋糕看起来好好吃呀!”

  于澜想了想,轻轻点了一个赞。乔安娜大概是要开启新生活了吧。

  乔安娜想利用图片表达的意思,第二天她本人亲自到茂德,进行了淋漓尽致地表达,并且她的意思远远超出于澜的猜测。

  乔安娜来给运营部的同事发喜帖,她下个月结婚。

  乔安娜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精致,见人就笑语盈盈。这是雪耻的笑,这是扬眉吐气的笑,这是胜利者的笑,这是笑在最后笑得最好的笑。

  有了这张薄薄的大红喜帖,茂德哪个人还敢小看乔安娜?茂德哪个人还会再提她和戚嘉言的事情?

  “我老公干什么的?哈哈哈,做点小生意。他没钱!他每个月要给上百人发工资,哪能存下钱啊!哎呀,小公司。对,我们是同学,高中同学。哈哈哈。”

  乔安娜的笑声特别夸张,通过中央空调传到了茂德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这即是她此行的目的。那天嘲笑她的人,乔安娜来打他们的脸了。

  她从前在办公室,永远是安安静静地不说话,怎么会像现在这副模样。

  喜帖肯定少不了于澜的。“于经理,你会去的吧,那天是周六。”“恭喜你,我当然会去。”

  乔安娜欲言又止,于澜笑笑,静待下文。

  “说真的,我对茂德没有半点儿留恋,但是对你,于经理,我很感激你。我知道你一直包容我,很多事情都是你帮我兜底。”“……”“我以前有些地方做的不对,希望你能原谅我。”“安娜,大家都是同事,你太客气了。”

  乔安娜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说:“于澜,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小心戚嘉言,千万别被他抓住任何把柄!他和常若愚都是狠角色。不过常若愚有人性,他没有。”

  这突如其来的提醒……于澜望着乔安娜,她似乎并非因为怨恨戚嘉言才说这些话,于澜也只能郑重地点头了。

  和乔安娜共事这么多年,她们的关系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在乔安娜辞职的这一刻,她们的关系却达到前所未有的和谐的巅峰,真是奇妙。

  “看看,看看!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我真羡慕安娜,再也不用朝九晚五了!以后每天坐着豪车抱着狗去美容院做脸,多爽啊!唉,我是没机会了。于经理,你还有机会,赶紧抓住青春的尾巴,掉个金龟婿。”

  于澜好多天没和曹佩仪正面起冲突了,这会儿她又哪根筋搭错了。

  “曹姐,你怎么没机会?你不是天天骂你老公窝囊废吗?甩了他,离婚再找金龟婿。你貌美如花,你行的!”

  于澜说完甚至还冲曹佩仪抛了一个媚眼,然后她不给曹佩仪任何反攻的机会,转身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关上门,拉上百叶窗帘。现在即使曹佩仪跳脚,她也眼不见心不烦。

  乔安娜幸福吗?于澜的心里冒出来这样一个问题。算了,办公桌上大堆的事情等着她处理,她哪有时间去思考别人幸福与否。

  可是耿微然似乎不这么想。他敲门进来。“我刚才在走廊,乔安娜给了我一张喜帖。”“是啊!大家都有,你准备好红包吧!”“我们上次去她家,她没说自己要结婚,之前也没说自己要结婚!”

  “必须和你说吗?你谁啊?”“我担心她太冲动,乱做决定!”“……”“我觉得作为朋友,我们应该和她谈谈。”“……”

  “我们下班后去她家吧!”“耿微然,干涉婚姻自由是违法的。乔安娜是成年人,请以对待成年人的方式对待你的朋友。”“我……”“出去!”

  于澜拒绝了耿微然疯狂的请求。她以为自己骂醒了耿微然,她万万没想到耿微然下班后竟自己跑去乔安娜家了。事情是耿微然亲口告诉她的。

  次日早晨,于澜打过卡,耿微然就来找她。“我见到她男朋友了,帅气斯文,很有礼貌。”“我关心你是怎么劝她不要结婚的。你和她很熟吗?”

  于澜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要么是外星人,要么是另一种生物。

  “她男朋友在场,我能怎么劝,我连提都没提。”“那你跑去她家你干嘛?”“我谎称经过她家,顺带来拿上次丢下的伞。”“然后呢?”“然后,我刚刚把伞还给陶哥了。”“你还真……机智啊!”

  如果说耿微然身上有什么和她相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固执和坚持吧。这两个词,在于澜这里,非褒义也非贬义。

  “你笑什么?”“笑天下可笑之人?”“我吗?”“出去!”“是不是笑我?”

  “耿微然,你太清闲了。乔安娜离职,在公司招到人之前,她的工作由你代替。”“我对自己的工作都还不熟……”

  “你能力这么差?我好惊讶!向陶景平老师请教。你长嘴巴,不仅仅是用来吃麻辣烫的。”

  乔安娜离职结婚,在茂德掀起不大不小的讨论潮。人人皆是羡慕之色,尤其是年轻的小姑娘。

  曹佩仪“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观点,绝非她个人的专利。不仅如此,似乎无论怎样的女人,只要嫁得好,甚至只要嫁了,最后都能“洗白”,都能“雪耻”。

  于澜上次回家,见到比自己小三岁的邻居姑娘。这姑娘当初没考上大学,后来也没找到工作,整天在家啃老。她父母在陈巧兰面前一直抬不起头做人。

  最近这姑娘结婚了,并且火速怀孕,她父母立刻在陈巧兰面前挺直腰板耀武扬威,就差没直接说“你姑娘读书好工作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没男人要。”

  于澜真是哭笑不得。

  在茶水间遇到姜书雅,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男人看不起女人,是女人看不起女人。”

  于澜默默咂摸这句话。社会是分男女的,职场更是分男女的。

  比如常若愚和戚嘉言。两虎相争,最后真正倒霉的是谁?不是常若愚也不是戚嘉言,而是乔安娜。她不但要离职,还要靠结婚来为自己雪耻。

  如果说乔安娜是小三,道德败坏,罪有应得。那戚嘉言出轨呢?他为什么还能好好待在茂德做他的招商部总监?什么是男女有别?这就是男女有别。

  和姚瑶去汗蒸的时候,于澜把这些想法告诉她,姚瑶想了想说:“换个角度看,乔安娜摆脱了不正常的关系,对她也是一件好事。”“可是……”

  “你别操心已经离开的人了,我劝你操心即将要来的人。”“谁?”“目前还不知道。反正据靠谱的小道消息,有人要空降副总裁之位。”

  “从外面招聘?”“没有,至少人事部这边我们没有准备高管的聘书。”“那是从底层提拔?不太可能吧。”

  姚瑶微闭双眼,用毛巾盖住脸。“我觉得这个周文君,我一点儿也摸不透她的脾气,神秘莫测的。我听说这个人是她钦点的,她没和任何高管商量。”

  “那你怎么知道?”于澜扯掉她的毛巾,质疑地问。

  “欧阳好好先生问她,副总裁要不要从外面挖墙脚。她说不用,她有人选了。”“哦!”于澜轻笑,“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不关我的事,可是关你的事。这位伞兵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小心他难伺候啊!”“他还没来呢,你知道他什么样的人?”

  “高管有好人吗?好人在爬往高管的路上都被干掉了,能爬到金字塔尖的要么是坏人要么是小人。这叫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你有理!大不了我夹紧尾巴,兢兢业业,主动加班,他总不会找我麻烦吧。”“万一他变态呢?万一他偏偏要找你麻烦呢?万一他命令你每天工作二十五小时呢?”“……”

  “你说耿微然以后如果成为高管,会是什么样的人?”“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他?”

  “你心里有鬼啊?我问你,上次冰箱里剩下的大盘鸡是谁做的?你别和我说是外卖,我不相信。”“真的,是外卖!”姚瑶嘿嘿笑了两声,表示她已看穿一切。

  于澜只能强行打岔,把话题拉回去。“我觉得耿微然成为高管,会是神人。”“神人?”“神经病,的人。”

  参加乔安娜的婚礼之后,运营部就没人再讨论乔安娜了,毕竟是离职的员工,没什么好讨论的。讨论她,还不如讨论中午吃什么。

  没几天,有一个比中午吃什么更严肃的话题暗地里传开了。据说,周总的儿子在美国大学毕业,要来茂德地产做人事副总裁。

  消息的来源不可考。于澜问过姚瑶,姚瑶表示人事部也没有明确的消息。她猜测,这个周总的儿子就是周总钦点的空降副总裁。

  于澜想了想,合情合理,说得通。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什么周总有两个儿子,这个是大儿子,特别优秀,年年奖学金,被周总当成接班人培养。

  说什么他在美国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是纵横生意场的天才,美国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总之,怎么吓人怎么传,怎么可笑怎么传。

  最最关键的一点,让所有人尤其年轻小姑娘感兴趣的一点是,曹佩仪高调发布了这位茂德地产大公子的个人情况:未婚。

  未婚这个词,简直像兴奋剂刺激着全茂德年轻姑娘们的神经。这根神经前些日子刚刚被乔安娜刺激到,现在再次被一个还没见面的人刺激到。

  不用羡慕乔安娜,不用嫉妒乔安娜,原来更好的机会在后面。这位金龟婿,比乔安娜那个小富豪老公强百倍千倍万倍。

  于澜明显感觉到,这几天办公室里单身的小姑娘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连平时不化妆的金若涵,也在请教眼影怎么刷。而有男朋友的或者有老公的,似乎比平时更能抱怨了。

  如果这个人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秃头大肚子,满嘴脏话,目中无人。她们还会抢着要吗?姚瑶说:“当然抢着要啊!可以离婚分财产啊!”

  伞兵还没空降,已经将茂德弄得乌烟瘴气。

  多事又多话的耿微然不放过于澜。“你怎么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啊?”“为迎接未来的副总裁,这几天连金若涵都变漂亮了,你怎么……”“我怎么啦我!滚开!”

  “你应该打扮自己。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打扮得挺漂亮的,人群中特别显眼。远远地,我就看见你了。可是你现在……”“你滚不滚?”“我不滚!”“行,我滚,我下班,再见!”

  直到上床睡觉,于澜才回味耿微然的话。“远远地,我就看见你了。”

  他什么意思?有意思?可是他那副不靠谱的模样!还有,那天晚上在厨房切土豆丝的事情,他好像全部忘记了。他到底对她什么意思?

  别想了。明天新副总裁上任,不能迟到,必须给上司留下好印象。因为,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

  人事部的欧阳好好先生组织员工迎接新任副总裁。幸亏万福广场的大堂面积有限,如果所有人都出来,怎么站得下。

  于澜数了数,运营部未婚的女同事,除了她和姜书雅,全部盛装出席。“你也不涂个腮红。”她小声对姜书雅说。“二十六岁以后,我不再相信童话。你呢?”姜书雅反问。

  “二十五岁。”于澜轻笑。有些往事,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但它们却会随时随地,不可预料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于澜没时间多想往事,耳朵里听见热烈的掌声,好像夏天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向地面,噼噼啪啪地响。她连忙跟着拍手,伸长脖子往电梯张望。

  领头的是茂德地产的一个副总裁,后面的是周文君,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男人。

  年约三十岁,身材修长,不胖不瘦,白色衬衫,深色西装,皮鞋铮亮,面无表情,眼神飞速又锐利地扫过鼓掌的这帮人。他气场强大,有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于澜双腿一软,差点倒地。她分明感觉他的眼神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半秒钟。不,也许根本不到半秒钟,但肯定比他看别人的时间要长。她不会判断失误。

  他是罗骞。

  于澜二十三岁那年,罗骞出国留学。二十五岁那年,罗骞和她分手。他们七八年没见。于澜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没想到他们不但再见了,还是在这种场合再见。

  于澜强定心神,鼓足勇气瞥一眼罗骞,谁料刚好撞上了罗骞的目光。于澜连忙把头低下,瞬间连呼吸都不顺畅。他的目光冷的像冰,仿佛她是贼,行窃途中被他活捉,而她竟然不打自招。

  所以他为什么会来茂德地产?他和周文君是什么关系?小道消息说,周文君的大儿子空降茂德地产副总裁?

  “谢谢诸位!”说话的是周文君,“辉煌集团收购茂德地产半年有余,业绩有目共睹。我希望我们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即日起,我的女婿罗骞调任茂德地产。作为市场管理副总裁,他将全面负责茂德地产的招商、运营……”

  周文君侃侃而谈画大饼,都是对茂德地产美好前景的描绘,于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原来他做了周文君的女婿,也就是辉煌集团的驸马。难怪当初他要和她分手。她一直以为他们分手的原因是他说的,“异国恋没有安全感”。

  不过,也许是和她分手之后,他才认识公主的?算了,分手五年了,她还为他找什么理由呢!

  罗骞依次和站在最前排的员工握手,于澜往后缩。姜书雅斜她一眼问:“抽筋?”于澜点点头,不动了。

  罗骞和每个人握手的时候,说的都是同样的话,“多多指教。”他嘴上说着这句话,脸上却丝毫没有让别人指教他的表情。

  轮到于澜,他说的也是这句话。他没有多给于澜半秒钟的眼神,就走向下一个员工。

  于澜的手冰凉冰凉,而罗骞的手却是正常的温度。

  十年前,他牵着她的手,在校园走过,他的手也是这个温度。好像更热一些,湿漉漉的,手心全是汗。

  很奇怪,她怎么还没有忘记这些细节呢?

  欢迎仪式结束之后,于澜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姜书雅打量她问:“病了?有事?”“胸口闷。”姜书雅没有再问。

  回到运营部办公室,她连忙躲进自己的小天地,关门,拉百叶窗帘。她坐在椅子上,盯着对面墙上的万福广场商铺规划图,却怎么也看不进心里去。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是真的吗?罗骞真的是周文君的女婿,他真的来茂德地产成为她的上司?她以后要和他共事,天天见面?向他汇报工作?

  不不不!她职位低微,不够资格直接向他汇报工作。

  想到这里,于澜的心多少宽慰了一些。她甚至暗暗庆幸,前段时间是蒋求安升运营总监,而不是她升运营总监。

  即使都在茂德地产工作,也不会经常见面。比如她和姚瑶,她们白天基本没机会见面。而且副总裁这个职位的人,和她也不在同一层楼。她担心什么呢?还有,罗骞现在是驸马,他肯定比她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

  那位公主是什么样的人?漂亮吗?能干吗?周文君这么厉害的角色,女儿应该也不差。

  鬼使神差地,于澜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周文君女儿的信息,结果什么也没搜到,连周文君的信息都很少。商界女强人,原来这么低调。

  耿微然什么时候进来的,于澜不知道。于澜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她旁边了,他看着她的电脑屏幕,说:“你挺八卦嘛!”

  于澜怒火攻心,一下子按了屏幕的开关键。“耿微然,你有没有礼貌?进领导的办公室,你不敲门吗?”

  耿微然被她的态度吓到了,他傻愣愣地说:“我敲了啊,我敲了好几遍,你没回应,我进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我有事,我早晚被你活活气死。”

  耿微然立刻换了嘻皮笑脸的表情,挤眉弄眼地问:“你不会也看上罗总了吧?前几天我让你打扮,你不听我的,现在后悔啦?小心啊,他可是已婚男士,还是周总的女婿。”

  “耿微然!”“什么?”“请你滚出去!”

  耿微然并不生气,他就是有本事永远保持嘻皮笑脸的表情。他将几份文件放在于澜的桌子上。“于经理,请你签字。”

  于澜拿过笔,看也不看,发泄般刷刷刷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轻点,轻点,纸都被你划破了。”耿微然仿佛很好心的模样。于澜将文件扔给他,让他快出去。

  掏出手机,姚瑶发微信给她了,时间大概在迎接罗骞之前两三分钟。“我听好好先生说,新任副总裁叫罗骞。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于澜正要回复,姚瑶突然又发来一条微信。“真的是他!我的天!你还好吧?”

  姚瑶和她同一所大学,比她低两届。当年罗骞是校园风云人物。她和罗骞谈恋爱,别人不认识她这个无名小卒,可是还不认识罗骞吗?

  于澜回复姚瑶。“我为什么不好?”姚瑶很快回复。“哈哈哈!”

  下班后的于澜逃不过姚瑶的轰炸。

  “你们当年怎么在一起的?你追他还是他追你?你们当年为什么分手?你甩他还是他甩你?肯定他甩你。他可是堂堂校草!身边多少狂蜂浪蝶!”

  读大学那会儿,论坛兴起。江城大学论坛举行校花校草全校公选,经济学院大二学生罗骞以无可争议的票数获得校草称号。

  数学系的于澜每天沉迷做题,对这类活动没有丝毫兴趣,也不关注。直到在公选课上,她发现总有同一个男生坐在她的邻座,她才觉得奇怪。这概率是不是有点高?

  于澜的室友兴奋地告诉她,这是票选校草啊!

  罗骞成为校园风云人物,当然不仅仅因为他是校草,更因为他的贫穷和优秀。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贫穷,常年穿一件白衬衫一条牛仔裤一双帆布鞋,米饭配免费汤是他的美食,同时在校外做三份兼职。大学期间,家里读中学的弟弟妹妹的学费全部由他负担。

  即使忙碌成这样,他还担任经济学院学生会主席,四年内拿遍各种名目的奖学金,最后以全奖赴美国藤校读书。

  他不仅仅是校草,他根本就是江城大学的一个传说。

  院里的足球队他是前锋加队长,他踢球,看台上的女生为他疯狂加油,男生也为他加油。是的,他人缘非常好,所有人都喜欢他。

  某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夸他是自己教书生涯中遇到的最优秀的学生。

  这样的人追求于澜。于澜会拒绝吗?除非她智障。

  当于澜和他手拉手在夜晚的校园散步,于澜明显感觉黑暗中有许多灼灼的眼睛,仿佛要喷火烧死她,彻底满足了她年轻的虚荣心。

  那时候多么天真单纯啊!以为承诺说出口就会遵守,以为相爱就会相爱一辈子。那时候太年轻,不明白人是会变的。

  罗骞追求她的时候,比较迂回曲折,说分手的时候却非常干脆。一个电话打过来,于澜到现在都记得她这边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钟。

  “我们分手吧,异国恋没有安全感,我不想耽误你。”

  睡梦中的于澜迷迷糊糊,电话那头已经挂了。分手毫无征兆,前几天他还兴致勃勃地计划于澜暑假去美国看他。

  啊!她不怕被耽误啊!于澜呆呆地,好久才意识到罗骞说的是分手。她不相信,她连忙打过去,对方关机。整整三天,他一直关机。

  第四天,后知后觉的于澜借同事的手机打给他,打通了,但罗骞甚至都不听她的苦苦哀求。“你现在说这些没用。你成熟点好吗?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问你,我们在一起,有将来吗?”

  当然有将来啊!将来我们在一起啊!

  此时此刻回忆这些话,于澜才恍然明白他说的“有将来吗”是什么意思。

  “有将来吗”指的不是他们的爱情,而是物质生活。于澜的家境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寒酸。他要的将来,如果和于澜结婚,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他为什么甩你?”姚瑶不依不挠,用脚踢了踢于澜。她关了电视,专心致志地对着于澜八卦。

  于澜叹气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姚瑶笑笑说:“我听到风声,他在美国和我们的公主读同一所大学。公主倒追他,费了好大的劲。”“是吗?”于澜也笑笑,“那我挺骄傲的,至少我没倒追。”

  “又高又帅,努力,优秀。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对了,他还穷。两性市场中,男人穷是大大的劣势,但是罗骞穷却是他的优势。他穷,他偏偏又这么努力,又这么优秀!是不是充满那种不向命运屈服的积极抗争的原始的野性!”

  野性?他身上好像的确有股野性。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拼尽全力。

  期末考试,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帮女生宿舍捉老鼠,他裤脚一扎,二话不说,兢兢业业,连老鼠的孙子都被他活捉。

  甚至他带领院里的男生和校外小流氓群殴,他也是冲在队伍最前面。事后不声不响,独自跑到院办公室扛下所有的黑锅。

  于澜从青春期开始,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罗骞这样完全满足她幻想的异性。于澜感觉,他是上帝特别为她量身打造的高级定制款。在一起的时候,她真的很爱很爱他,是想到他就会笑的那种爱。

  “你什么时候成了男人专家?”于澜笑嘻嘻地问。

  “别啊!”姚瑶说,“我现在和你讨论严肃问题。罗骞这样的男人,百里挑一。这是事实,你别不承认。我问你,你还爱他吗?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于澜躺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望着天花板。“当他不存在,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