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杀人立威信
随着他的步伐下了城楼,侍卫头领为他牵过了马匹,所有的侍卫依旧战战兢兢地匍匐于地,这其中也包括方才那位不跪的男子。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秦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为何又跪了?!”语气间满是嘲讽之意。
男人抬起头,不卑不亢地对上了他的眼睛,血气方刚,正欲开口。一位冠貌端正、略带威严的中年男子先行道:“陛下,微臣管治无方,请陛下降罪!”他亦跪在众人当中,容貌俊朗,一身奢靡华服,一言一行极具威慑力,领军的将领皆俯首称臣,此人自然便是吕不韦。
不肖说,男人之所以甘愿服从下跪,便是吕不韦的功劳,也定是侍卫中定是有人通风报信给吕不韦,他才匆匆赶至,劝解道:“陛下,你已离宫多时,肯请陛下立刻摆驾回宫。”
秦王很不在意地抬眸看他,笑道:“朝政之事由仲父把持,不是做得很好吗。”他漆黑的眼眸微微一眯,话语里尽是调侃,言下之意,又何须我多此一举。嬴政十三岁继承王位,吕不韦见其年幼,独揽政权的传言着实不假。
嬴政此刻是有名无实的木偶君王,任人摆布,而他从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屈服,岁月渐长,心智谋略,他在不停地与自己的命运抗争,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王权。
方才那位不跪的青年让他更深刻的认识到,小到城门守卫,大到朝中重臣,有多少是吕不韦的心腹。吕不韦说一句,抵得过身为君王的自己十句。他走过去,面对着方才那位坚决不跪的青年,危险地抿紧唇角,说道:“寡人连自己的身份都证明不了,还得劳烦仲父过来为我说明,这位将士才肯对寡人屈身跪下。你说可笑不可笑。”这话,自然是对吕不韦说的。
吕不韦脸上的表情非常凝重,他不发一言,只对着秦王拜了一拜。
他孤傲地放声大笑,盯着那位将士说道:“你的胆识与忠诚,寡人,十分欣赏。”接着,长剑出鞘,反手一枭,一个头颅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咚咚地滚落地上,头颅迷茫的面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他轻勾唇角,淡淡地说了一句:“只可惜……你跟错了人。”
秦王的剑宛若疾风过境,不留下任何出鞘过的痕迹。在场的人都眼见着,那位将士转眼便身首异处,腥臭的血液溅出了三尺开外,却没有人敢出声言及,事后亦没有人敢有所异议,因为他们都被他霸道的王者气势所深深慑服,心中只想到了忤逆便是死罪。而在这时候,只有一个人依然镇定自若地立着,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诡笑,他便是吕不韦。
嬴政,他在向这里所有人立威,他这么做是在杀鸡儆猴,今夜他让这些无知的守城侍卫明白,究竟谁才是秦国真正的大王,明日他会让大秦国上下皆对他俯首称臣,听令于他。吕不韦,他根本什么都不是,总有一天,他会重权在握,让他死得很难看。
他扯过缰绳,飞快地拉我上了马,一声不吭地带我策马而去。我上马的时注意到了吕不韦拧眉朝这边望了过来,若有所思地看了我许久,才转开了头,指挥若定地令侍卫把尸体埋了。我猜测,他那是认出了我,便是当日那位落跑的魏国公主。
他扬着马鞭,飞快地在咸阳城里奔驰,深沉的黑衣在烈风里飞扬,他搂我搂得非常紧,不,那根本不是搂着,而是以极大的气力挟持着我。他的脸容始终是绷紧的,薄唇抿成一条孤傲的直线,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越来越有把握战胜吕不韦,唇角缓缓上扬,幽深的眼眸似有若无地朝我撇来,还未流露至嘴角的笑容忽然隐没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霜冷傲。
他是专权的人,对权势充满了征服的欲望,当然对女人也不例外,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完完全全的驯服我,折磨掉我满身的傲气与固执,折磨到我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女人,我何尝不是心知肚明。(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棉、花‘糖’小‘说’)
虽然面上不说,但他确是在对我生气,而且是非常非常之生气。怒火中烧之人经常会做出意念控制以外的疯狂举动,然而他不会,他的理智可怕得令人叹服,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
弘凤兮醉酒后对我所做的出阁举动,相信他是心存芥蒂的,却一个字也不会对我提及,他非常清楚的明白,既然不是我委身愿意,那么对我发怒亦是无用,发怒要用在重点的那个人身上。
马抬起前足嘶鸣,僵滞地停在一座偌大的府邸门前,他闭上眼,细长而黑色的睫毛泛着氤氲,淡淡地说了声:“凤府到了,你下去罢。”
待我下来,他一言不发,扯着缰绳调转马头,挥舞着马鞭,扬长而去,冷杀的黑衣转瞬消失在了无声的夜色之中,他,大抵是回了咸阳宫。
翌日清晨,从咸阳宫发来一道秦王命令:弘凤兮杖责一百,禁足西风阁。
一日多事,疲惫不堪,我回屋已然是天明了,便即刻睡下,睡了整整两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方才起身,这时才听说了凤府里发了生一件大事,彩凝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
彩凝得到秦王临幸后,本已做好了入主后宫的打算,怎料到就这么去了,据说死得时候半身□□,眼珠子被人挖了去,尸体倒挂在“不拘”亭里。没错,这跟数个月前胆大的小厮,查探凤府闹鬼的传闻时死法一模一样。
这自然不是秦王的安排,后宫粉黛佳丽众多,不差她那么一个美人;当然,也不可能是被杖责得只剩下半条命的弘凤兮的安排。凤府里有内鬼,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是谁,还很难说,我想弘凤兮已将触手伸向了晓晴楼的间谍萧敬和追月那里,毕竟他们的嫌疑度最高。
彩凝得势后,整个人都变得张扬,说话偏激,尖酸刻薄,把侍女不当人看,这样敛不住锋芒的女人,遭来杀身之祸,不会是偶然,极有可能是妒忌她的人所为。我原本以为她是挺有心计的女人,没想到无非是小聪明的伎俩,恃宠傲物,遇大事竟如此沉不住气,可惜大好年华,就这么香消玉殒。
弘凤兮被软禁在西风阁思过,秦王命令任何西风阁以外的人,不得与他相见,这主要防的人,自然是我。秦王不是怀疑我与他有旧情“死灰复燃”,这些日子以来,相信他也看得出我绝非水性杨花之流,男人最清楚男人的心思,他怕是比我更了解弘凤兮心里在想些什么,才会如此而为。
花信都在北玉阁里养伤,由容月亲自罩着,殊不知前不久还互扯衣裳、拔剑相向怒骂的两人,转眼之间便可同吃同住,形影不离,非常之让人跌破眼镜,这是我睡醒以来堪称最惊爆的消息,感觉我那么一睡,便是过了几年般,世界都变得一番大模样。结果好景不长,秦王一道命令下来,令容月护我周全,贴身保护,愣是将人家那小两口给拆开了。
容月来至东守阁暂住,十二个时辰皆和衣待命,只要我一步跨出房门,他立刻便出现在我的眼前,使得我不得不感叹他的尽忠职守,比起花信那是可靠得多了。只是那容月整日冷峻着张冰山脸,寡言少语得可怕,令人相处起来,挺不自在,算算这几日下来与他说的话,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然而每七日,容月都不在府中,大抵去向秦王汇报凤府近况去了,这时候顶替保镖一职的自然是许久都未曾见到的花信。看着他那张倨傲的侧脸,削瘦却不失英气的身姿,我一直有种错觉,花信的来路定是不那么简单,可是他从来都不提及自己的身世,与他非亲非故的,我也不便过问。
习惯了容月的冰冷寡语,一时间还对花信的骂骂咧咧喋喋不休缓不过神来,容月见我走进屋便会当即止步,在房门口随时待命;那花疯子比我走得还快,直接一脚踢开了我的大门,径自进去席地而坐,倒水就喝,敢情进我那闺房比进他的卧房还顺溜。看得我目瞪口呆,不禁感叹,人呐,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啊。那花疯子,八辈子都与翩翩君子搭不上勾。
日复而一日,时光荏苒,就那么浑浑噩噩又过去半年,借着容月不在的日子,我与花信明着暗着走访了凤府里常年未住人的府邸、密道、天牢,依然无法查到任何有关吟风的消息,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处需要探查,便是那昔日救我的神医住处,他是否就是吟风?我必须见见弘凤兮得以确认一下。
那一次,容月去了咸阳宫整整一天一夜未归,翌日清晨却敲开我的房门,带来了一个消息:秦王来了。
又是一年冬日的来临,紧了紧裘衣,抬头仰望天际,广大的苍穹上飘荡着轻盈的雪花,旋转着回荡着落满树叉梢头,远远望去似极了腊寒的白梅,美不胜收。我一步一步地踏在雪里,听着脚浅浅陷入雪地发出的细碎声响,唇角微微勾起,噢,大自然的声音是这样的美好。
我记忆里是十分喜欢梅,却不知为何喜欢,脑海里有一个男人模糊的轮廓,我想那是因为吟风吧。每当腊梅盛放的季节,便会走去凤府里的那片梅林,在美丽的红梅海下静静沉思,仿佛这样便会忆起一些事般,想想都觉得可笑。
凤府的梅生得与人不同,艳红若血的寒梅独自在枝头绽放,那种怖惧心寒的颜色宛若会红得滴出血来,分外妖艳诡异。弘凤兮曾开玩笑地说过,那是因为土下埋着人的尸骨,想想那应该是真的,脚下的都是袭击凤府或是刺杀秦王失败之人的埋骨之地。
穿过梅林,便是一块百米空地,再过去便是凤府的大门了,而沿着梅林行走,则不尽然,去到了是碧绿瑰丽的无垠湖畔。
凤府里别院的布局,我已在花信的帮助下了然于心,将东西南北四座别院,也就是东守阁、西风阁、南召阁、北玉阁,分别想象成四个可以形成矩阵的点,有两条石道分别将横向的两点相连,这样便形成了两条平行线,这两条石道便称为乱石阵。然而表面上看乱石阵是条直线,其中却怪石乱布,百转千回,非识路者必困之,加之有专门护卫看守,若发现可疑者,无须上报,直接射杀,可谓危险重重。
当然乱石阵不止横向的两条,在纵向有还一条石道将两条横向石道相连,这条纵向石道一直通到这片梅林之前,亦是我如今站的位置这里。看上去这像是个“干”字,其实并非如此。若是将梅林也看成是凤府布局的一部分,那么形势会如何呢?
将梅林缩小想象成一个矩阵,其宽度不大,长度却是极长,我猜测梅林的长度大抵就是凤府宽度。那么那个“干”字,就会变成了“王”字。
普通人家不会将别院布局成这种隐晦却又影射王位的东西,除非,当初建造这座府邸的人想要谋反。而这个人,应当就是弘凤兮的父亲白先,我想白先当初宁可杀死自家媳妇晚晴,逼迫弘凤兮归来,意义并非只是因为晚晴地位卑微配不上嫁入第一大户白家,而是另有所图,图得大抵便是这个王权。
然而那时白先已迈入老年,可谓有心无力,本寄希望于子嗣完成他未了心愿,岂料到弘凤兮却因晚晴之死下毒誓不再踏入家门,白先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心灰意冷,原以为触手可及的王权转眼便离他远去,急怒攻心,从此便疯癫了。
其实白家之人虽并未入朝为官,但财力物力却富可敌国,大略是与某个足可以撼动朝堂的大官相勾结,一个出财一个出力,谋朝篡位,抑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毕竟那时候嬴政还年幼,无力挽回什么。
弘凤兮面上看似逍遥洒脱,论权谋之术应是不输于嬴政与吟风,他不是没有能力争这个王权,而是不想去争,他活得快活自在,何苦为名为利你争我夺,机关算尽,那样太累了。当年若他真若遂了父愿,也许秦国的历史会从此改写,秦王便不会是嬴政,而是……
弘凤兮在对我叙述自己的身世时,刻意隐匿了以上这些内情,他也许把事情看得比谁都透彻,却从来不会对人提及,比如他上次提醒我小心追月,却不告知我是缘由是为何。
我沿着艳红的梅林往外走,走到尽头,便可以望见不远处静谧通透的湖面,绿宝石般瑰丽的湖水从脚下流淌而过,令我突然联想到,若凤府别院的布局是“王”,那么环绕整座府邸的这碧水湖又该如何解释?既然梅林都可以算作布局的一部分,这湖岂又可不算之理。
在“王”字外围上一圈,似是无这个字,不,也不一定没有,若是再加上一个点,那么便是一个“国”字。我忽然醒悟过来,一年来寻不到的神医住处,很有可能便是那个点所在的位置,因为那个点是独立存在一方,既无任何道路石阵通过,凤府又幅员辽阔,机关重重,寸步难行,若不注意,根本无人能够察觉。
寻了吟风的下落那么久,总算是有点眉目了,让我掩饰不住喜悦之情,唇角慢慢地上扬,很快我便可回去,可转念一想,我又可以回哪里去?魏皇宫是不可能了,蔚染,他也不要我了,也只有这里,才是我的容身之地,心里一阵酸楚。若弘凤兮那般潇洒地挥一挥衣袖,将悲伤赶走,于人后我亦不太将感情流露,以及无微不至的谨慎和冷静,这便是父王生前重用我的原因。
细细思量起来,现今算是明白弘凤兮为何要将凤府严加管理,各院之间的侍女小厮都不得有任何交集,乱石阵中该你走的路可以通过,不该你走的路强行通过便是死。除了一方面对秦王的行踪保密之外,更多的是考虑到各庭院之人都若别家大户般随意交流走动,那么凤府的布局很容易就公之于众,很有可能招来杀身灭门之祸。
即便是秦王,在凤府内外行也有限制,除了东守阁外的地方,要去到其他楼阁台榭也必须经过弘凤兮的同意。我不禁错愕,弘凤兮如此不拘大胆,竟然敢跟秦王谈条件,还可限制他的行动自由。而秦王又为何默许了他的要求?
那夜秦王将我掳出凤府时,并无任何迷途之举,看上去更像是对凤府十分熟络的样子。莫非秦王早就知晓了这凤府中的布局,他仅是知而不言,心中也明了弘凤兮绝非有意篡位之人,便也放任他去。
若真是如我所想,便绝不能小觑了秦王嬴政,此人的谋略心计已是非常人所能比拟和想象,他面上英气霸道,内里却十分隐忍、内敛,似是比任何人都会隐藏自己的才略和实力,不断地笼络聚首十大名剑,为的会不会是最终向吕不韦宣战。
这令我不得不对嬴政做出新的认知,弘凤兮武功卓绝无人能敌,而论才略计谋,我本以为他是能与秦王平分秋色,如此算来,嬴政还是稍胜一筹的。嬴政令人叹服的缜密心思与精确过人的判断力,堪比城府极深的吟风,抑或是更甚,因为凌驾于万人之上的王权是吟风所没有的,虽然这个王并不名副其实。何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然于此。
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雪,又往前走了几步,远远地望见皑皑霜冷的白雪之上,黯然地平躺着一个人,起先我还以为是哪个院落里的奴婢受寒昏倒,赶忙走近一瞧,那个人竟然是,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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