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他(1 / 1)

天上掉下个俏媳妇 蔡蔡不菜 7149 汉字|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6章 56 他

  “大年”两个字还卡在嗓子眼儿, 林木木便进入了懵逼状态,一瞬睁眼,她站在一个天桥上。

  下边车流如织, 熙熙攘攘。她知道,这里是平城, 二零二零年的平城。

  张伟民并不在她的身边。如他们穿过去的时候一样, 穿回来,也没有降落在同一个地方。

  程大年……

  程锦年……

  大年……

  再见了!

  林木木的心时而麻木, 时而像有钝刀子在磨。

  赤条条穿回来,手机都没有。所以她借了个路人的手机,第一时间打给了妈妈。

  她先打的妈妈手机号, 接通后是一个陌生人,说她打错了。难道这么短的时间妈妈竟换了号码?她既然失踪了, 妈妈怎么能换手机号码?

  家里没有座机,所以她打到了妈妈所在的医院, 接电话的人告诉她, 医院里根本没有一个叫乔欢欢的人。

  林木木:!

  是呢, 妈妈应该不在医院工作了。

  是她,一手改变了妈妈的人生。

  可是, 妈妈现在应该在哪里?

  林木木心思茫然, 她总觉得有些东西失去了控制,这种失控感让她觉得很不适。在那边的时候, 想改变妈妈人生轨迹的愿望是那样强烈,可是她却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怀念起她们曾经住过的并不属于她们的医院家属楼,那是她从小生活的家。

  她一直思念,爱着的妈妈,就是那个脸带憔悴, 为生活奔波,为她操劳的女人。那个女人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林木木想打给张伟民,打他公司的前台,以前手机打不通的时候,她便是打到公司找他的。

  可是,猛然间一下子想不起到底是哪个号码了,只得用借来的手机查了下他公司的名字,才到网上找到了电话。

  “请您再说一遍,您是哪位?”

  林木木大惊。

  以前她每次打过去,只要报出自己的名字,他们全都知道,她是那个他们嘴里的“张总的小女朋友”。

  现在,那前台说不认识她?!

  林木木感觉心有点慌。

  “如果张伟民已经跟你们联系上,告诉他我是林木木,让他来接我好吗?”她对前台报了自己的位置。

  等了很久之后,张伟民来接她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面对周边的人来人往,好似只存了他们心中一个秘密,再没第三人得知。

  “我先送你回家?”

  张伟民发现眼前的小女人脸色有点苍白,眼睛也如小鹿般惊慌不定。

  他说:“木木,我们回来了,你是不是还有点懵?”

  林木木恍惚道:“我也不知道我家在哪里。”

  张伟民一哂,“木木,你不会穿傻了吧?跟我走,先上车,你不知道我知道,我送你回去。”

  张伟民回来的第一时间便是联系了自己公司那边,“失踪”一个月左右的老板忽然回来了,瞬间在公司炸了锅。

  张伟民让人将车送给了他,顺便带了一部手机。

  在车上,林木木一句话都不说,张伟民只当她还没反应过来。

  当他们到达林木木的家,按响门铃之后,出来开门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张伟民震惊。

  林木木只觉周身寒冷。

  重新回到车上,张伟民追问:“木木,你在那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林木木只得一五一十地说了。

  张伟民再次震惊。

  原来这小女人在那边忙着倒腾货赚钱,是有着那么多的打算!

  “把你手机给我。”

  林木木接过手机,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她最喜欢的老师的电话,所以记得清楚。但是,对方也说根本不认识她。

  这么说,那个大学里根本就没有她,可是,她明明正在那里读大三,她有那么多的老师和同学。

  林木木瞪向张伟民,同时把手机递给了他。

  “你打给吕珊珊。”

  张伟民笑嘻嘻道:“我说了,以后不会再跟她联系的,绝不骗你。”

  “打!”

  她现在没工夫理会这个男人毫无意义的保证。

  见张伟民自然地将电话拨了出去,林木木心里冷笑。

  男人果然能记得住自己感兴趣的女人的电话,即便过了两年都不曾忘掉。

  手机的音量大,听那边的声音果然是他们熟悉的吕珊珊,只人家说的是:“张伟民?什么张伟民,你打错了。”

  张伟民:!

  林木木:!

  是了。

  她要改变妈妈的人生,因她知道,妈妈的人生改变,她的才会有所改变。如今看来,妈妈的人生真的被改变了,而她的也是。张伟民能认识吕珊珊,完全是因为她。她若已经不在那所大学,自然不会再有吕珊珊那个闺蜜,张伟民又怎会认识吕珊珊?

  “开车!”

  张伟民不解:“接下来去哪里?”

  “四合院!”

  她为少女乔欢欢买的四合院就在他们原来居住的西侧隔壁,若是这三十多年来不曾卖掉的话,应该就在那里。

  不过,若是卖掉了,她是连妈妈都找不到了吗?

  林木木内心惶然。

  到达后,张伟民将车停在了胡同口。

  林木木站在她为乔欢欢所买的那套四合院门前,恍如梦中。

  周围的环境变了,四合院的装饰换了,但她只看一眼便知道,就是这里!

  见有几位老人站在胡同边,林木木便问了起来:“大爷,您知道这里是谁家吗?”

  大爷答:“知道,男的做生意,女的可是京剧名角呢,经常电视上看到她,他们还有个女儿。”

  京剧?

  女儿?

  林木木急问:“女的可是姓乔?”

  “是,乔欢欢乔老师,人挺热情的,见了老打招呼,一点都没有名人的架子。”

  平城的老人都很健谈,这些老人本想跟林木木再聊上两句,谁知,小姑娘火急火燎地就去敲了乔老师家的门。

  大门缓缓打开,一张中年女人的脸露了出来。

  林木木瞬间泪如雨下。

  “您找哪位?”

  这一句话将林木木哽咽着要喊出的“妈妈”二字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无论林木木,还是张伟民,都从这位中年女人的眼里看到了陌生。

  她根本不认识他们!

  林木木心滞。

  眼前的女人从容淡定,气质娴雅,有种刻在骨子里的清贵和雍容,也有种常年在舞台上历练出来的那种卓然不俗。

  眉角眼梢都带着笑意,一派生活顺意幸福的模样。

  这是她曾经在梦中奢望的妈妈的形象,所以她一手给了妈妈这样的人生,可……这已经不是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应是满面愁容,劳累憔悴,还神情抑郁。

  这确实也已经不是她的妈妈,因她的随意更改,妈妈有了不同的人生,妈妈也没有嫁给那个她早就没了记忆的爸爸,所以,也就不会有她。

  她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简单说,在那边的一顿猛烈操作,她竟然把自己给操作没了。

  林木木想上去抱一抱这个女人,或者让这个女人抱一抱她,只这女人眼里的陌生和疏离让她望而却步,自己心里也像有什么扯着一般,使她不能任性地扑到这个女人的怀里。

  她能做的只是跑开,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放声大哭了出来。

  张伟民伸出胳膊想搂住她,给她一个肩膀依靠,可她还是拒绝了,她不可能再靠在这个男人的肩上。

  她听到了乔欢欢跟胡同里那几个老人说话的声音。

  “是呢,爸爸带着女儿出国旅行了,我有演出,所以就没能跟他们一起去。”

  “我女儿画画好,从小就喜欢,我们也都支持她,以后就打算走专业了,国内这方面最知名的是Z大,她的目标也是Z大。女孩子学学艺术挺好的,陶冶情操,还练就气质。”

  ……

  林木木:……

  原来他们的女儿也喜欢画画!

  那个女孩很幸运,也很幸福。因为她有条件坚持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她的理想有人支持。

  “木木,先跟我回家吧。”

  林木木擦了擦眼泪,摇摇头。

  她怎么可能会跟他回去?她是已经没有家了,可是,这个男人的家也不是她的。

  曾经有那么一个地方,并不宽敞,他们两个人住在里边。那个男人搂着她,希望她能够给他做媳妇,希望她可以给他一个家。

  四合院的后罩房?!

  林木木转身就往回跑。

  乔欢欢家的东边,就是她曾经租下的那套四合院!

  此时大门紧闭,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林木木一时心思怆然。

  张伟民也有些如坠梦里的感觉。

  “我觉得跟你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总觉得跟你有种冥冥之中的缘分。”

  乔欢欢走了过来。

  林木木默然。

  是呢,三十多年了,那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大姐姐”,应该早就在记忆中模糊了。

  那时候她便对少女乔欢欢说,她们有缘。只是没想到,是如今的光景。她不知道这叫缘深还是缘浅。若说缘深,她们再也没有机会做母女。若说缘浅,她却给了这个女人全新的圆满人生。

  “这里边有人住吗?”

  林木木问。

  乔欢欢笑道:“这家的主人不在这长住,但每年都会来住上一段时间。这人有意思,自从我结婚后搬来,他遇见了,就总说我长得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于是给我留了一把钥匙,有时候帮他过来简单照应一下。”

  像他认识的人?

  “我在他的一个屋里见过几幅画,如今一瞅,倒觉得跟你挺像。”

  几幅画?

  像她?

  林木木急切问:“这家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程锦年,程先生。”

  林木木:!

  张伟民:!

  乔欢欢不知道怎么了,这眼前的女孩竟捂住嘴哭了。

  哭得梨花带雨。

  梨花带雨的女孩问:“您既然有钥匙,能允许我进去看看吗?虽然唐突,但我真的只是想看一眼。”

  乔欢欢为难,这本来是别人的家,她不好做主。

  但见这女孩我见犹怜,她又不忍心拒绝,便点头应了。

  推开门,一进院子,再也不是满眼的货,而是满树的花开。

  “这是什么花?”

  乔欢欢告诉她:“这是木槿,程先生尤其爱这木槿,每次回来都在院子里打理很久,他说木槿的花语是永恒。”

  木槿……

  永恒……

  正房,那时候她便在里边噼里啪啦地算着帐,计划着目标,想去改变这个乔欢欢的人生。

  东厢房里是赵玉刚和郑小柔,她不知道三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西厢房住的是此时站在她身边的张伟民。

  他们穿在一瞬间,但这个四合院却已走过了三十多年。

  “程先生是做什么的?”

  乔欢欢不吝言辞道:“做生意的,可是比我老公生意做的大多了,这程先生经常上那些什么财富榜的,我平时很少关注这些,但是听说他那生意涉及的很广,最先好像是从地产做起的。在咱们附近就有他们的两个项目,都是高档富人区,一个叫木秀于林,一个叫锦绣年华,两个项目正好对着。那其他地方就多的数不过来了。”

  木秀于林……

  锦绣年华……

  林木木怆然。

  她抬腿走进了正房。

  竟有一股子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因为……全是她居住时的模样,好像一点都未曾改动过。

  “这里的东西,程先生都不让动的。”

  林木木望着这熟悉的环境,一时又模糊了双眼。

  “程先生的家人……”

  乔欢欢抢了去:“他没有家人的。”

  没有家人?

  “他没有老婆和儿子吗?”

  在林木木的眼里,那就是个知道睡女人生儿子的村夫,不可能三十多年来不娶老婆,不生儿子。

  “没有的。”乔欢欢摆手,“哎哟,那程先生年轻的时候长得一表人才,现在也是温文尔雅,生意又做得好,多少女人都喜欢他,可他就是一直不娶,也没孩子,商业帝国一般的财富将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了。”

  乔欢欢又道:“媒体怎么说的都有,可是我觉得他们都是瞎报道,依我看,他就是因为后罩房那个女人。”

  “后罩房?”

  乔欢欢点头,然后说:“你们跟我来。”

  一路往后罩房走去,林木木仿似感觉,她一推开那间房的门,便有个男人等在那里,直勾勾的眼睛望住她,然后又咧开嘴对着她笑。

  于她,只是昨日今日罢了,可是,他已经是过了三十多年。

  推门进去以后,没有等在那里的男人,而是满屋子的画,墙上几乎被贴满了。

  但一幅幅的画,上边却只有一个人。

  他说:“俺要学画画,学会了俺画你,俺不画别的,只画你。”

  与史诗画的不同,看到史诗画的她,觉得不是她。而这些画上的人,都是她。

  “我刚才一见到你,就觉得你长得很像程先生画的这个人,现在来看,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你,从我认识程先生的时候,他就在画了,画的就是这个女人,所以,这画上的女人现在不可能像你这样年轻。不过越看真是越像。”

  最后,林木木在出门的时候,抱住了乔欢欢。

  “谢谢。”

  以感谢之名拥抱了这个其实已经不是她妈妈的妈妈。

  即便已经不是她的妈妈,但见其幸福,一切足矣。

  回到张伟民的车上,两人一直沉默。

  张伟民没有发动车子。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许久过后,林木木道:“他说让我给他做媳妇,做一辈子。我想,男人的话都是三分真罢了,一个离开,另一个哪有不再娶的。没想到……”

  “他就是个傻子,一根筋。”

  张伟民见小女人流着晶莹的泪。

  “你想找他?”

  “只他的年纪……”

  林木木摇摇头。

  “不找了,于我来说,程锦年只是那个一根筋的傻子罢了,现在那个温文尔雅,手握商业帝国的男人又怎么会是我的?没有陪他走那三十多年,错过就是错过了。”

  “那你觉得他呢?”

  林木木道:“他有执念,这执念陪了他三十多年,他自己都不知道对画上那女人是爱,是恨,还是埋怨。一朝出现在他面前,画上人一如往昔,而他华发早生,于他有何意义?中间总是已经隔了三十多年的孤独和寒凉,难以跨越。”

  “当然是爱。”张伟民说。

  他鄙视的那个村夫,在他眼里不可能懂什么是爱的文盲,却能为一个女人坚守至此。

  “木木,不找罢了。你现在是一个空白人,不过我们都可以想办法解决,我可以陪你重新开始。”

  林木木哂笑。

  “张伟民,我们回不去了,可能在你劈腿吕珊珊的时候,也可能更早,我们其实就再也不似从前。对于以前的林木木,你并没有几分真心,让你想当真一下的只是后来的林木木罢了,可是后来的林木木的一切改变都不是因为你。”

  “你跟史诗一样,你们喜欢的是自己心目中的人,若这个现实的人达不到要求,你们便会厌弃,达到了以后才会喜欢。程锦年不是,他的心里没有标准,他喜欢的这个人就是标准。”

  张伟民沉默。

  他以为只要回来了,一切便可以回到当初。

  刚才他还在想,这个女人一无所有了,连以前那个虽有爱但并不快乐的家都没了,他可以带她回家。

  可是现在,他已经说不出口。

  “张伟民,你帮我订个酒店吧,给我一点吃饭的钱,顺便留个手机给我。”

  张伟民沉沉道:“好。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你先缓两天,想好打算后告诉我,我都会帮你。”

  林木木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打算,大脑一片混沌。

  躺在酒店的床上,浑浑噩噩了几天。

  她总是做梦,梦到那边的事情,梦到那个男人。她梦见他将她扛在肩上,梦见他咧开嘴对着她笑,梦见他们夜里的巅峰之战,也梦见了她要坠入黑暗时他拼命想抓住她的手……

  心里乱的时候,就想去清净的地方转转。

  平城的西山,雾气缭绕,鲜有人至。

  林木木来到西山,果真一路无人,慢慢往上走去,却听见半山处有潺潺的流水声。

  “妈妈,妈妈……”

  “过来,儿子。”

  在流水处,有一对母子打闹的声音。

  林木木走近,见那母子玩水玩的都已经浑身湿透。

  妈妈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儿子五六岁。

  这样清净的地方,竟能见到如此热闹的场景,林木木不由弯起了嘴角。

  她好像已经很多天没笑过了。

  “阿姨,要一起玩吗?”

  小男孩问她。

  妈妈嗔他:“叫姐姐,从小就这么不会说话,以后怎么娶媳妇。”

  小男孩笑笑,然后叫了她一声“姐姐”。

  林木木摇摇头,意思是她不想下水。

  只在一边坐了下来。

  妈妈对小男孩说:“你自己玩一会,妈妈得休息了。”

  说着,男孩的妈妈过来坐到了林木木身边。

  觑着她问:“有心事?”

  林木木一愣,没有回答。

  那妈妈笑笑,“心里有事,才会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待着,因为熙攘之地会让心情更加烦躁。”

  林木木深以为然。

  见她一直盯着水里玩乐的小男孩看,男孩的妈妈问:“你很喜欢孩子啊?”

  林木木:……

  她本只是个大三的学生,孩子于她是个太遥远的存在,她曾经非常排斥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有个男人总在她的耳边说让她为他生个儿子,就觉得有些事情离自己近了起来,也迫切起来。她应该是不喜欢孩子的,她一直这样认为,但现在看到戏水的男孩却觉得内心无比的柔软。

  “你看起来岁数不大,但你眼里有些跟同龄女孩子不一样的东西。”

  林木木默然。

  然后淡淡道:“我嫁过人。”

  她以前从来不承认那是“嫁”。

  “我嫁的那个人就特别希望能有个儿子。”

  “是希望有儿子,还是希望你给他生个儿子?”

  这好像是个不一样的问题。

  他……最初应该就是希望有个媳妇,任是谁都好,然后给他生个儿子。可是,后来,他有了她。她走了以后,他没有让别的女人给他生儿子,三十多年了,他一直没有儿子。

  “他希望我给他生。”

  “那你为什么没生?”

  “因为……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男孩妈妈沉默,不再说话,专心看向水里的儿子。

  林木木想,这妈妈应该没有真正地理解她所说的“两个世界”的意思,他们平时所说的“两个世界”,只是说两人的客观条件或者主观思维差距太大罢了。

  可是,她的“两个世界”确实是两个世界。

  “爸爸为什么没陪你们来?”

  林木木将话题转到了对方身上,虽涉及隐私,但此情此景,好似没有什么是不可揭露的。

  身边的女人沉默了,脸上闪出一丝像是悲伤的情绪。

  林木木心里一醒,忙道:“对不起,我……”

  她对这种表情太熟悉,因为以前那个名叫乔欢欢的妈妈就经常有这样表情,尤其是有人提到她的爸爸的时候。

  “他爸爸不在了。”

  不在了……

  林木木唏然:“对不起。”

  男孩的妈妈笑着耸肩,“没关系。你看,我们才是真正两个世界的人,他在天上,而我们在地上,不过,能在各自的世界安好就行。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地方,他属于那里,而我们属于这里。他没法再回来,而我们也不可能去找他,因为,我们……就是属于这里。”

  林木木:……

  他们属于这里。

  对,她有儿子,男孩有妈妈,他们有彼此,他们便是真的属于这里。

  “可是,我并不属于这里。”

  张伟民说她在这个世界是一个空白人。她没有妈妈,没有朋友,没有同学,她甚至没有一个身份。

  “我想,我其实应该属于那里。”

  那里有他,有赵玉刚和郑小柔,有李伟,有平城周边和临城的那些人,有曾经住在后罩房的工友,有市场上的商贩们,有恶心人的史诗,有想害死她的肖明悦和小武,有老程家的人,有吴兰花和胡跃进,有百山洼的所有人……

  他们都认识她,知道她。

  可是在这里,除了张伟民,没人知道她是谁。

  “妈妈,妈妈!”

  男孩在水里欢快地喊着妈妈。

  男孩的妈妈看向他,满脸的幸福和阳光明媚,仿似刚才的低落和悲伤只是一刹那。

  男孩的妈妈说:“如果是我,我若感觉我根本不再属于这里,那么我就会去找他。”

  去找他?

  去找他……

  去找他!

  林木木眼睛忽然亮了亮。

  她可以去找他吗?找那个此时还是有点傻,一根筋的男人,她要给他生个儿子,然后陪着他,看他一路成长,见他慢慢托起自己的商业帝国,见他渐渐地华发丛生。

  林木木告别了那对母子,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拿出张伟民给她的手机,拨给了他。她其实已经不太习惯用手机了,也没有了以前那样对手机的依赖。

  “张伟民,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带着一个袋子,你还记得吗?那里边有十几万块钱。”

  张伟民在电话那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财迷,早跟你说过,什么都带不过来,让我说对了吧?再说了,十几万块,在那个年代是巨款,可是你即便带回来,在现在能干什么呢,什么都干不了。”

  “滚!”

  林木木骂了他。

  “那是程锦年的钱,他一定以为我又跟你卷款跑了吧?”

  从百山洼离开的时候,她骗走了他们老程家的一千块钱,虽然是从吴兰花的手里骗走的,但实际上那钱就是老程家的,老程家的人丢了,也就是钱丢了,只是她还良心发现地给他们留了四百块而已。

  从平城离开的时候,她骗走了他的十几万。

  在他的心里,她一定就是个骗子。可是,三十多年来,他一直在画着那个“骗子”。她就知道,那个男人跟张伟民和史诗不一样,他喜欢谁,谁就是标准,哪怕这人是个骗子,他也会喜欢,一直喜欢了下去……

  “木木,什么都别想了,好好在酒店里待两天,调节下心情,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你可以来我的公司,我们做夫妻店,你现在可不是原来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了,你可是当过老板的人,我们一定会越做越好的。”

  “张伟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喜欢画画?”

  “我想我应该说过,你可能没往心里去,你好像说画画没什么前途,还是学金融好,你跟妈妈想的是一样的。”

  “木木,只有我最了解你,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我们重新开始吧,真的。”

  “以后我们的生活中不会有吕珊珊,不会有高珊珊,李珊珊,只有你我。你是个空白人,你没有身份,我可以给你一个,你可以做张伟民的女朋友,将来做张伟民的老婆。”

  “张伟民,我想去找他。”

  “……”

  “木木,你不是说不找了吗?你们的年纪……”

  “不是现在的他,现在的他不完全属于我,他更属于他自己一人走过的那三十多年孤独的岁月,在那段岁月里,我只是他的一个回忆罢了。我想找三十多年以前的他。”

  张伟民:!

  “木木,你……你如何去找他?”

  林木木沉沉答:“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我的影子,我既然已经不再属于这里,那么只要我离开这里,也许就能找到他了。”

  “木木!”张伟民的声音都已经变了,“木木,你不要想不开,不,你什么都不要想,在酒店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林木木勾起嘴角,手机里传来张伟民絮絮叨叨的话。

  她知道,他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于冲动想自杀的人,确实需要转移注意力。可是,她一点都没有冲动,她很平静。

  “木木,听我说,你找不到他的,我们的穿越本就是个意外,是个偶然。”

  “在这里不好吗,这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哪跟那个年代似的,什么都落后。”

  “其实,你也不是不可以去找现在的他,就是岁数大了点,可是他心里有你,他不只属于自己走过的岁月,他也属于你,真的。那个四合院里全是你,连花都栽的是木槿,围着四合院的两个项目,一个叫木秀于林,一个叫锦绣年华,乔欢欢说,那两个项目正好相对,其实是他想那样看着你而已。”

  “木木……”

  林木木一直弯起嘴角笑着。

  “张伟民,他很想要个儿子,我想去给他生个儿子。”

  “我其实很不喜欢倒腾货,我想去了后学画画,我要考Z大,史诗那个渣不配日后的盛名,也许你哪天搜新闻会看到,画界泰斗已经不是史诗,而是林木木。对了,你也许不知道谁是史诗,他就是我曾经交往过的那个大学老师,他以前是我的男神。以前的我,名校金融学专业都能考上,考Z大的时候,混在一堆艺术生中间,说不定我能考个状元。”

  她听到张伟民急切地跟酒店前台说了点什么,然后他们就冲进了她的房间。

  她轻声说:“张伟民,谢谢你,谢谢你曾经闯进已经烧起大火的库房里去救我。”

  然后她又大喊:“张伟民,你这个渣男,再见!”

  “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