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你比画美
第二日, 林木木起床后,到院子里一看,于水秀竟早早地来上工了, 正在那里对货物进行着分类打包。
那女人的眼睛看起来还是有点红肿。
赵玉刚则在接待着几个取货的人。
平时,总时不时地会有些人上门来拿货, 确实搞得这居住的地方乌烟瘴气。林木木想, 等那边的库房建起来,得赶紧把货都搬过去, 以后便可以居住和工作分开,那才能有点做事的样子。
今天本也闲着无事,便骑上摩托车想出门。
说无事也不对, 还是有两件闲事要去做:先去一趟工地现场看看进度,然后去一趟Z大, 对,Z大, 那个在后世她已经不敢碰触的地方。
见她要外出, 张伟民从西厢房出来, 挡在了车前,笑嘻嘻道:“我载你出去呗。”
跟林木木一样, 开车骑车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他有心好好逛逛如今的平城, 自己也乘车出去过几回,只是觉得一人瞎逛, 实在没什么意思,想来,男人身边还是得有个女人,才能将景色看进心里。以前他们恋爱的时候,都是这个小女人喜欢拽着他上街, 他跟所有男人一样,觉得无聊,又耽误时间,可是现在反了过来,他感觉无聊,女人却不愿意陪他了。
林木木翻了个白眼给他,赵玉刚就是不会骑摩托车,如果会的话,她不介意坐在赵玉刚的身后,可是张伟民这厮,前后她都感觉膈应,还跟他一起上街,做梦!
“干活去,我告诉你,既然你住在我这里,就别想做个吃白饭的。还有,我可警告你,咱俩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对赵玉刚和郑小柔呼来喝去的,你有这劲头,等以后回去了,照着你手下的员工使去。”
张伟民一个气结。
望着女人一溜烟离去的身影,他不由地思忖起来,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小女人可是很粘人的,本就小他十岁,见面后就恨不得要掏空他的样子,现在竟然真能忍得住,清心寡欲的样子像是要出家了。不过,温饱思/阴/欲这说法还真有道理,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过去,他忙着做事业,她就是个在学校里整天闲的蛋疼的学生,而现在呢,那女人满脑子的货,一心扑在赚钱上,他成了个吃闲饭的。他一直不太明白,明明他们在这里待不了太久,那小女人却还是拼命地赚钱,知道带不回去,也是个赚,他早就说过,那女人跟她妈一样,就是爱钱,只有钱才能给她们安全感,带不走的东西,也要极力去获取。
那天他又针对这一点表达过自己的想法,既然现在赚的钱带不回去,何不在这里好好享受一段时光,何必为难辛苦自己呢?那女人竟反驳他:“所有人来到这世上,有形的东西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不也还是吭哧吭哧地创业吗?”
在张伟民的心里,只要那个小女人不忙乎了,闲了下来,自然有心思继续跟他谈个恋爱,缠缠绵绵了。
张伟民根本不知道林木木的打算是什么,更不知道林木木现在是怎么看待他的。在那女人的心里,他现在其实就是个撩不上别的女人,所以异想天开地想睡一睡她的无赖。
林木木今日出去,也不为正事,本就是瞎溜达,有人陪着确实不错,只是她实在神烦张伟民。
骑着摩托车不一会就来到了施工现场。
自从交给程大年那个男人之后,她就再也没过问过。今日一瞧,进度还挺快,而且看起来井然有条,想不到那个野男人除了种地,然后满脑子想着睡女人生儿子之外,还有些别的特长和天赋。
工地上声音嘈杂,正认真检查工作的程锦年根本没听到摩托车的声音,低头干活的工友有人发现了林木木。
那女人一到,使他们这灰头土脸的地方立马增了颜色,仿佛一望无垠的沙漠里忽然开出了一朵最娇艳的花儿。
“年哥,你看……”
有个工友提醒了程锦年,同时起哄起来。
程锦年抬头,一瞬间眼睛就被吸了过去。
那个女人永远是这样好看,动起来像渐次开放的花儿,不动的时候就如同迷人的画儿。这样的女人曾经做过他的媳妇,曾经跟他在那么多的夜晚一起体验过世间最极致的愉悦,他总觉得犹如隔世一般,过去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起来,好像只是他一人做过的梦。
女人将他叫了过去。
一到跟前,那种让人着迷的气味便钻进了鼻孔和心间,扰得他心烦意乱又难以描述。
这女人身上的味道他实在太喜欢,以前的时候,在每个夜晚,就是这种气味勾得他总想不住地狂奔,永不停歇。
林木木不知道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眼神赤露o的男人竟存了那么多不可描述的心思,只简单了解了下进度,顺便看了两眼现场,然后便发动了摩托车,扬长而去。
徒留这心猿意马的男人立于原地继续回味。
有工友凑上前来打趣。
“年哥,魂儿都跟着走了吧?”
“年哥,俺们早就说过,你根本惦记不上,除了看看,你还能干点啥?”
“对呢,依俺看,找个晚上没人的时候直接放倒,比这么干看着强。”
“俺也这么认为,在俺们老家,只要把这女人睡了,她就没跑了,就是不愿意,哭两声后还是得认命。”
“……”
程锦年瞪向他们,吼道:“滚犊子,这里是平城,有王法的。”
再说了,在没有王法的百山洼,那女人他是睡了,可该跑还是跑了,那女人就不跟老家那些个女人一样。
“年哥,咱这边的活,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等离开了,你可是连看都看不到了,到那时候只能想想了。”
“年哥,等这边结束,咱们是要回李伟他们那里吗?俺还真是不想回去,在那边,不管是给谁家起厂子,那吃的住的都跟这边没法比。”
“俺也不想回去,林木木那女人还真是个讲究的,说是交给俺们了,就全部放手了,不像其他的老板那样,总怕俺们给干不好,三天两头地跑来监工。”
“你要不好好干,年哥都不饶你。年哥给别人干活是认真,给这林木木干活那可是认真再加上个认真。”
“年哥,俺们能不能不回去?”
“……”
程锦年此时的心里像被堵了个塞子。
“好像俺就愿意离开似的。”
他也知道,林木木这里不可能长待,毕竟那女人的主业是搞货物批发,又不是搞建设,怎么可能一直需要他们?
赶了那些人都去干活以后,程锦年暗自思忖起来。按说这里是平城,是北方最大的城市,现在周边慢慢地起来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厂子,这市里不可能什么动静都没有。
从百山洼出来以后,他才意识到,这个社会其实就像一个多年冰住的球,如今早已在不断移动和融化中,许多留在乡村没什么出路的人,早晚都会走出来,等大量的人往城市涌入的时候,平城一定会是接纳量最大的城市,老百姓也不可能不需要吃穿住行,那么,所需的工厂就会越来越多,如果要建工厂就得需要他们,而且人来了,总得有住的地方,自然还得需要他们。这么一想,他感觉他们的春天要来了。他可以哪里都不去,就在平城,就在那个女人所在的城市,去扩大他的队伍,去寻找新的契机,他不想离开那个女人,他也不能离开。人都找到了,怎么可能离开?她就是再讽刺他,再讨厌他,他也不会离开!
程锦年想,这事儿有的琢磨,他得好好琢磨下。
林木木骑车走远后,心里不由嘀咕起来,程大年果然是个野蛮的男人,以前在百山洼,看她的时候眼神就总是直勾勾的,丝毫不知道掩饰一下,到了这平城了,还是那般无二。
随即又想起昨天于水秀说过的话。于水秀说,那程大年不肯接受她,只认曾经在百山洼娶过的那个媳妇。林木木嘴角牵了起来,有点无奈,有点冷,她不知道这世道还有男人讲究从一而终的,在她想来,这是固执,一根筋罢了。何况他们的结合是那样的景象,到了如今的境地,还是纠缠着让她给他做媳妇,他还真敢想。在林木木看来,那男人见的多是脸蛋黝黑又粗糙的农村妇女,对她便格外眼馋,等在这平城呆久了,白嫩的女人看的多了,也就不会只对她想入非非了。
骑着摩托车再走了会,便到了Z大门口,林木木不由地减慢速度,渐渐停了下来。看到Z大的名字,静谧的心田又掀起了抑制不住的涟漪。
现在的Z大,校园看起来还是古朴破旧的,但在三十多年以后,却是多少爱好画画的学子们心目中的最高殿堂,当然,那时候Z大的校园也早就焕然一新,充满艺术气息。这里曾是她向往的圣地,大学的一纸志愿,彻底掐灭了她所有的幻想,自此收起了画板,扔掉了颜料,连Z大的校门都不敢再路过,Z大,就像一个脆弱的花瓶,已经碎在了她的梦中,不应该属于醒来的她。
此时,站在Z大的门口,林木木内心倒释然也坦然了很多,因为总觉得她能够通过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努力去改变妈妈的人生,她会有个不一样的妈妈,当妈妈不一样了,那么她的人生应该也会随之不同,当回到三十多年以后,也许她可以重新选择走进Z大的校门,抱起画板,描画未来。
今天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是要进去看看,于是将摩托车停在学校门口,只身走进了校园。
这个年代,即便艺术类院校的学生,穿着也是相对保守的,但你的爱好,你的专业,你的坚持,会写在你的脸上,那是被艺术熏陶过的痕迹。
在以前的世界,她总觉得别人眼里那虚无缥缈的梦想自己已经放下了,如今想来,从来没有。
徜徉在艺术的海洋,让她心情安然又舒畅,竟一时忘记了太多急切的欲望和无端的烦恼。
来到平城的这段时间,她好像只琢磨过两件事,白天想赚更多的钱,夜晚被春/梦刺/激之后想找个不必结婚但能谈恋爱的男朋友,她的这些追求,与此时Z大的高雅氛围如此格格不入。
“快点吧,史老师的画展好像开始了。”
“对呢,好难得的机会。”
“我们得赶紧了。”
“……”
议论纷纷的学生从林木木身边走过。
本都是跟她年纪相仿的一些女孩子,但是她到底还是跟她们不一样了,她更像是一个社会人,她穿越了,她还“嫁”过人,这些经历真的不应该属于一个刚刚大三的学生。
不过,刚才她听到的是“史老师”、“画展”?
史老师?
史诗吗?
Z大的史诗,后来美术界泰斗一般的人物。从她拿起画笔的第一天起,便听到过这个名字,多少老师都是拿着他的画当作标杆来讲解,让他们研磨学习。因画及人,身边也会不时地流传着关于那个传奇人物的故事,大家都说,这史诗生于书画世家,自小习画,少时留洋,中西贯通,后学成归来,执教Z大,几十年下来,桃李满天下。到了后期,尤其是退休返聘以后,史诗几乎已经不招弟子,据说能得他老人家青眼的人实在太少,所以有可能几年都招不到一个。不但如此,行业内还有个共识,那就是黄金易得,史诗的画却是有钱难求,因此其弟子的画都被追上了天价。所以,史诗于她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以前只在书本或者屏幕上看过他的画,从无缘得见过真迹。
开画展的到底就是史诗,还是重姓的人?
林木木不做他想,追着那些学生的脚步,直奔了画展而去。
到达现场,一了解,果然是史诗本尊的画展。
林木木只觉内心澎湃起来,这到底是什么神仙运气,偶尔来逛逛,竟然就赶上男神的画展。
因她不是本校的师生,又没有邀请函,所以被拦了下来。
最后好说歹说,将自己对史诗的崇拜敬仰之情描述的犹如滔滔江水,因其巧舌如簧,加上长得实在好看,门口的人员抵挡不过,就放了她进去。
林木木内心窃喜,像是要面圣的粉丝终于有机会走进偶像的领地。
一眼望去,似是步入了仙境,便不由地惊叹出声,满眼坠满了星星,真的都要看不过来了。
这些画很明显是史诗早期的作品,所以几十年后的她根本无缘得见。此时的每一幅于她都是难得的珍品,内心自是激动万分。她巴不得马上穿回去,告诉所有的人,她看了史诗的画展,而且是后人难得一见的早期画作,他们一定会说她在白日做梦罢了。对,她现在就是有人在梦中的感觉。
看着看着,当脚步停在一幅画前,林木木内心终于掀起了狂涛巨浪。
这少女画像她实在太熟悉了,所有学画的人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这画后来成为了传世名画,被无数人品评、模仿,却从未被超越。而且这画在日后还被国家的博物馆收藏,真真的有钱难求,一般人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真迹。
林木木如痴如醉地欣赏了很久,还是拔不出眼睛。她不记得这画是什么时候火起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到博物馆里的,但此时,这幅画的真迹就在她的面前,任她痴迷,供她品味。
“有人在欣赏画,殊不知你比画更美。”
听到声音,林木木收敛了心神,不由转头望去。
这一眼,差点抽空了她的魂儿。
竟然是史诗?!年轻时的史诗?!
史诗成名是在九零年代,登上神坛则是在步入二十一世纪之后,能搜到的关于他的照片多是成名以后的,年轻时的照片偶有一两张,却是模糊异常。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活生生的史诗本尊?!
林木木不信地揉了下眼睛,见眼前的人仍在,正笑意殷殷地望着她。此时的史诗穿着时髦,远超于这个时代的审美,头发偏长,典型的艺术青年形象。他的眼睛很漂亮,看着她的时候,没有欲/望和亵渎,像他的名字一样,满眼是诗。
林木木感觉刚才忘记跳动的心脏忽然被什么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