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醒来的国王 一更
“所以, 你袭击了人类的帆船？”莉莉娅的声音难得的尖利，对于鱼类而言，人类作为食物根本不够好吃, 所以，莉莉娅一向不喜欢它们对人类的伤害。特别是凶恶的鲨鱼们, 它们比起饥饿，更多的是好奇和恶作剧，但就因为这样戏剧性的理由很可能会有一个家庭因此而永远悲伤。
莉莉娅越想胸口就越是起伏, 她狠厉地看着一脸后悔的斯利顿，并不想知道它后悔是因为袭击了人类，还是后悔说漏嘴跟她说了实话。
“不，莉莉娅, 那些人类并没有死, 他们只是挪到了另一艘船上，我哪里会真的故意去伤害他们。”斯利顿连忙解释着, 又道, “我跟你保证, 我控制了我的鲨鱼群，它们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快点回去。人类那里，绝对一个人都没死！”
这还真是典型的自说自话, 明明她刚刚就接收了一个被鲨鱼差点吃掉的死人！莉莉娅本来怕麻烦想给鲨鱼族一点脸面，现在是彻底不想给了。
莉莉娅冷笑一声，手里的水流在她手中缓慢地凝聚、压缩，那其中隐隐透露的力量让斯利顿冷汗直冒, 连忙往后游了一些，“冷静点莉莉娅，我们两国之间可是和谐友好的盟友啊！你还要和我联姻呢！”
“联个屁的姻！”莉莉娅彻底炸了, “你再老实地回答我，到底杀了多少人！”
“没有没……有。”斯利顿不知道莉莉娅哪来的消息，难道是那些可恶的鱼儿把消息递给她的，他咬了咬牙看着莉莉娅越来越危险的脸，才颤抖着承认道，“是有，好像就一个吧，但是他是自己掉下来的，这么大一个活人掉下来，我那群小弟哪里忍得了……”
斯利顿原本想解释，没想到越解释莉莉娅的脸越黑，最后她竟然笑出了声，道：“所以你觉得你带了那么多条鲨鱼去攻击人类的船只是个玩笑？死了个人也只是个意外？斯利顿，若是你没在场鲨鱼群自己行动也就算了，这勉强可以看做是生物本能，但你明显违反了海洋规则，私自带着那么多鲨鱼去恶作剧，像你这样的行为，我们人鱼国第一个站出来谴责。”
“人鱼国的谴责？不是吧，我都说了这只是个玩笑。”斯利顿连忙摇头紧张道，这上升到一个国家的谴责，不就相当于外交的破裂？要知道，人鱼经常作为大海中的王者，特别是那些雌性人鱼更是强得可怕。斯利顿他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脑子卡壳的他很想反问莉莉娅凭什么代表一个国家来谴责他，但是才刚刚张嘴，就意识到这怕不是在说废话。
毕竟，下一任人鱼国的王到底是谁，所有鱼类都心中有数，如果强大到有海洋之力的莉莉娅都没资格当，那怕是整片海洋都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人。
莉莉娅翘了翘嘴角，却像是对他的蔑视，她手里的压力水球快速地旋转，然后……毫不客气地抽过去摁向斯利顿的头。
明明比莉莉娅还要巨大十倍的大鲨鱼，就这么被那个压力球的重击冲下海底，轰隆一声引发了附近海底一阵沙石的喷涌，甚至海底都错觉地震一般，摇摇晃晃了两三秒。
刚刚还精神饱满的大鲨鱼，现在头破血流地漂浮在海中，看着凄惨无比。
“嗤。”莉莉娅看着它还在眨动的装死的眼睛，冷笑了一声，转头离开。
她内心紧张着被藏在礁石缝隙里的诺恩，怕时间太久出现什么意外，毕竟，那可是浪费一个愿望才换来的生命，要是再死了不就浪费了！
莉莉娅脸上不屑，内心却也不想和斯利顿这个家伙耽误时间了，直接快速地游走。
然而她没想到，一来到礁石，却早就找不到诺恩的痕迹，随之响起的，是外婆在窗前的呼唤。
这时，莉莉娅才想起，她刚刚过来藏人的时候好像没有往后看看窗户，难道……
莉莉娅心下一沉，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很想扶住自己的额头。
不用想也知道，外婆肯定会批评她私藏人类，要是她跟自己的母后说些什么，那就更烦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想如何圆谎，她的外婆已经在她背后轻咳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宛若恶魔低喘，吓得莉莉娅后背一僵，慢吞吞转过身，假笑着道，“嘿，外婆好呀。”
“找什么呢？”外婆扬眉问道。
“哈哈哈，没什么。”莉莉娅笑嘻嘻道。
“笑笑笑，就知道笑，不就是找个男人吗？至于这么遮遮掩掩的？”
外婆鄙夷的语气让莉莉娅老脸一红，她也知道人肯定是外婆带走的，干脆也不掩饰了，而是别扭反驳道，“外婆，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不对劲了？”
“你人不对劲，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外婆面色如常地说完，又道，“行吧，进来，他在里面呢。”
莉莉娅见外婆直接游走了，她也不再说话，连忙乖巧地跟在外婆的身后。
外婆的家里还是一如既往，除了沙发上多了一个诺恩，他此时脸色似是又比之前好了一些，看上去更加的健康。
“我给他喂了一些蓄氧水母，一只水母在体内能保证三天之内的氧气含量，但他自己要适应长期闭气，否则一旦呼吸还是会将水吸入肺里，毕竟他是个人类，没有鳃。”
外婆一边说，莉莉娅这时才发现诺恩的鼻子夹了一个夹子，看上去还怪好笑的。
“你要把他留在这里还是带走？先说一下，这个蓄氧水母非常得稀少，我这里就只有7只，哪怕全给他了也没办法让他在水里呆上太久。”
外婆话里话间的意思莉莉娅莫名听得有点别扭，她道，“我没说要让他呆在这里啊。”
“哦，那就是不需要我的水母了？”外婆倒是诧异地说了一声，又道，“那我岂不是白瞎忙了一回，我还以为你想把他留在海里养着呢。”
“外婆！”莉莉娅再次恼怒了，如果有脚，她估计都要跺上几下，而后又她的眼睛又闪烁了几下，道，“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莉莉娅和外婆的气氛有点别扭，再被她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逗下去，原本她没什么非分之想都被她说得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轻咳一声，道，“我得把他带走了，外婆，谢谢你救了我的朋友。”
外婆雅琪琪只是微微一笑，像是接受了莉莉娅的感谢，这么暧昧不清的态度，莫名让莉莉娅无奈地抚了抚额发。
算了，还是不管她外婆了，先走为上计。
莉莉娅这般想着，也不敢再看雅琪琪，抱起了被夹子夹了鼻子的诺恩，直接游出了外婆的屋子。
而外婆，也对她的行为不置与否。
莉莉娅游出外婆的屋子就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大概感知了大海的方向，正准备把诺恩往岸上送去。
然而，怀里的诺恩，他的脸又再一次被贝壳磕到了，上一次被007硬是电晕了过去，而这次却顺利地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醒来的时候感觉是不可思议的。
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黑暗的梦，梦里的他被鲨鱼分食，他感觉自己像是痛死了，又像是被海水溺死……而此刻，他看着莉莉娅下巴精巧的弧度，心脏一阵一阵地紧缩，而后又被迫放松。如果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眼前却出现了一个朝思暮想的人，那会做什么事情？
诺恩感觉自己的眼眶像是有了模糊的热意，又很快被包围着的海水冲走，他抬手的一瞬间，莉莉娅也低下了头，于是，他的手准确无误地抚在了莉莉娅的脸上，哪怕处于水中的环境，熟悉的触感和微微的暖意让诺恩清醒了几分——他还活着，他找到了莉莉娅……或者说，是莉莉娅找到了他。
不管过去了多久，她其实从来都不会改变，永远总是会在自己最糟糕的时候把他救下，然后不费吹灰之力般，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他的生命。
然而这并不代表什么，至少对于莉莉娅而言，救下他好像真的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她随手救下他，同样也会随手把他抛下，毫不犹豫。
“醒了？”莉莉娅愣了一下，还是问道，“感觉怎么样？”
神奇的感觉，诺恩在水中，听到了莉莉娅熟悉的声音，就像一个花农等了快一个世纪的玫瑰花突然盛开。
他的手滑落到了她的脖子，想将她拥进怀里。而莉莉娅却是一愣，而后握住了他的手腕。
动作戛然而止。
诺恩看着让他手腕上的手，再一次清醒了一些，那紧握着触感告诉他，他此时并不是在梦中，也不是死亡后的幻象。
“莉莉娅……”诺恩开口了，然而他感觉到了自己浓重的鼻音，他微微蹙眉，想拿走夹着他鼻子的夹子，但却被莉莉娅阻止了动作。
她刚刚松开的手好像只是愣了几秒，很快又再一次握紧，道，“鼻子不能进水，不能在陆地上一般呼吸。”
诺恩顿了顿，还是伸手拿掉自己的鼻夹，毕竟，这一点都不适合他开口说话。
这一次莉莉娅没有阻止他，看到他似是在适应这种不用呼吸的状态，她也没有打扰，等他差不多没问题了，才道，“我把你送到岸上，因为我找不到你们的船只。”
事实上，诺恩醒来之后的心脏一直被欢喜和紧张包围，他甚至不敢让自己做出太大的动作，只是安静地思考着眼前的局面，他甚至还在想，此时莉莉娅让他适应这样的状态，是不是为了留他在海里，但显然，莉莉娅并没有这样的念头。一如她刚刚阻止了他的动作，莉莉娅并不打算跟他如同过去一般亲密。
也对，他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因为其中的欺骗和对峙，莉莉娅估计也现在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他。这些，观察细微的诺恩都可以从莉莉娅的眉眼间的闪烁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诺恩他不想让莉莉娅不自在。
“莉莉娅，好久不见。”他把话题强硬地扯回了正常的状态，而不是如莉莉娅所想的一般如同陌路，互相撇清。
“嗯。”主要的错误还是在莉莉娅身上，对方没有任何怨怼，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便道，“最近过得还好？”
这对话，像极了街上偶然遇到前任。莉莉娅一问完自己都打了一阵寒颤。
“都还好，只是，我还是有些遗憾，想来海洋找你。”诺恩的话语充满了技巧。
“遗憾？”莉莉娅不禁反问，反问完又后悔了，她扯开话题道，“海洋可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你不应该来这里。”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诺恩说着，又似是黯然道，“但我不后悔。”
“……”莉莉娅一不小心对上了诺恩的眼睛，他的眼眸如过去一般温和，却又因为经历了事情般有些沧桑成熟，这一眼，让莉莉娅想起好久之前她第一次遇到这个少年，少年的眼底如遗世独立，所有的世俗都不屑干扰，但现在，他却平和地如同一个普通的成年人，但依旧一点都不惹人讨厌。
这样的对比，让莉莉娅一瞬间有些恍惚。
“莉莉娅，你可以把我送往大陆，而我却会依旧一次次奔赴海洋。”诺恩淡淡地说完，平和地像是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语气里却让人不会怀疑其中的内容。
莉莉娅总算被他的话语震得回过神，她微微皱了眉头：“你不应该这么做，我不可能每次都救到你。”
说到这里，莉莉娅有些情绪了，她花费了一个愿望才把他救起来，现在他告诉自己，他还会随时寻死。
“所以，请你留下我，至少，能让我在你身边多待一段时间。”诺恩握住了莉莉娅的手，这一次，他并没有受到阻碍。
“……这没有意义，诺恩。”莉莉娅舌尖有些抖，事实上，在他们认识了那么久，很多时候都是她对诺恩说着这些暧昧纠缠的话语，诺恩很少会开口主动跟她说这样的话。
“莉莉娅，你为什么不问我奔赴海洋的原因，或者你一直都知道，我奔往的不是海洋，而是一次次把我拉近又推开的你。”
是的，她并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