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 新年快乐(1 / 1)

春风野火 喜央 369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5章 春 新年快乐

  礼堂里吵闹的声音少了许多, 无论懂不懂钢琴的人都在认真地听着。

  光影下,阮蔓的手指飞快地在钢琴键上飞扬着。

  孟野从未见过这样自信的阮蔓,她从头到脚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着光。他吸了吸腹, 伤口周围的皮肤扯出了一丝痛觉,这点痛倒让他有了一丝真实感。

  他从来不知道她还会钢琴。

  他不太懂音乐, 更谈不上会什么乐器。

  但只有他知道,这首曲子,是她弹给他听的。

  一曲毕, 台下响起了比开始前更为炸裂的掌声,像要把整个礼堂屋顶掀翻掉的口哨声一浪高过一浪,台下无论男女,多多少少都懂了些孟野到底喜欢阮蔓些什么了。

  孟野从人群中退出来, 走出了礼堂。

  耳边似乎还有刚刚的尖叫声, 他抬手搓了搓耳朵。礼堂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一门之隔, 外面是天寒地冻。

  他听到了。

  很好听。

  阮蔓来不及往身上套上羽绒服, 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裙子就往礼堂外冲去。

  孟野走了。

  “孟野——”

  一声清脆的声音横空出现在身后。

  孟野愣了愣, 随即步子迈的更大朝前走去。

  “孟野,你等等我。”

  身后是追上来的脚步声。

  “孟野,你停一下。”

  “孟野, 我就说几句话。”

  他们间的距离,不过几米。

  孟野转过身,看着面前被冻的有些发抖的阮蔓,叹了口气。

  他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 走过去搭在她的身上。不过半个月没见到她,怎么感觉她比之前更瘦了些,下巴要更尖了, 还是细胳膊细腿的。

  今天化了妆,比平时还要好看些,怪不得刚刚又是尖叫又是口哨声的。

  挺好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孟野,你之前让我考虑一下,我考虑过了..”阮蔓顾不上问他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去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不接她电话。

  有些话,她必须说出来,今天不说,她总觉得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孟野出声打断她:“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他的眼神有些冷淡,让阮蔓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突然刮起的风卷起了地上的一片垃圾,打了个转擦着孟野的鞋边飘过。孟野避开她的眼神,偏头看到了那片垃圾。

  “字面意思。”他说。

  孟野的脸上浮出一股子轻蔑:“腻了,不喜欢了,年级第一也不过如此,勾勾手指头就过来了。”

  “你骗我。”阮蔓一字一句的说。

  她不信。

  孟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一副懒得和她纠缠的模样。

  “孟野,你当时跑出医院找我要和我说什么?”

  “孟野,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来?”

  “孟野,你是个无赖。”

  身后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来,两个人心知肚明,他不会扭头回答,她也不会再追上去。

  这是孟野头一次听见阮蔓骂人。

  好脾气的她第一次骂人,竟然是骂他。

  不知道是有幸还是可悲。

  “孟野,新年快乐。”

  阮蔓直到看不见了孟野的身影,才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道。这句新年快乐到底没有亲口说给他听。

  她曲了曲手,手指已经被冻僵了。

  十二月的桥城,真的很冷。

  走到家门口,孟野才察觉到身上的凉意。羽绒服搭在了阮蔓的身上,他差点忘记了。

  进了屋,孟野重新往身上随便套了一件羽绒服,又出了门。

  他知道今晚,或许甚至以后阮蔓都不会再打电话来了。

  他必须找个热闹的地方呆着,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是活着的。

  到底扛不住大冬天的穿一条裙子就往外跑,阮蔓生了新年的第一场大病。

  元旦三天假,她发了三天的烧。

  烧的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但依旧不愿意去医院。

  也是在半梦半醒中,她听到了新年第一个关于孟野的事,是付曦来她家看她时和她说的。

  孟野这学期不回来了,下学期再来学校。

  阮蔓没接话,一时间这个人仿佛已经离她很远了。

  刘睿阳来过两次,对于孟野,他只说给他一点时间。

  孟野的性子本身就倔,这事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则谁说都没用。阮蔓呢性子看起来温和,倔起来倒和孟野有的一比。

  他知道,两个人都在拗着那股劲。

  春节在一月底。

  元旦三天假后,再熬一个星期,熬过期末考试,高二上学期就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阮蔓在期末考试的头天晚上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蔓蔓,今年春节你要不要去爸爸那边过?”母亲难得和她打着商量,可能也是顾及到父亲那边再婚,今年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爷爷奶奶指定不太待见她。

  “不去了吧。”

  “想回杭城吗?”

  “妈妈,我就留在桥城吧,你不用操心我。”阮蔓用笔敲着桌面。

  “那过年记得去给张阿姨拜个年。”

  “好。”

  两头一下子都陷入了沉默,阮蔓和何曼君都不是那种擅于找话题的人。

  “蔓蔓,妈妈大概暑假前就能结束培训。你高三是想留在桥城还是转回杭城?”

  阮蔓没想到母亲一下子抛出这么个问题,还没等她回话,何曼君继续说:“之前那风波都过去了,杭城的教育毕竟还是比桥城好的呀。”

  “.....”

  她第一次有了不想离开一个地方的冲动。

  “妈妈,我考虑一下。”

  电话挂断后,手机里传出来嘟嘟嘟的声响,阮蔓把手机从耳旁拿开。

  桌上的试卷摊开着,她此时没有一点复习的心思。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钥匙开锁的声音,刘姨今天上的是夜班,这个点回来的也只有刘睿阳了。

  门“刺啦——”一声被拉开,阮蔓站在刘睿阳家门口,抬手扣了扣门。

  门上还贴着去年贴的倒福,有一个角已经弯起了一个边。和外婆家一样,他家也还在用着最老式的那种木门。

  刘睿阳拉开门,看到阮蔓愣了愣,但他什么都没说,侧开身让她进来。

  家里的沙发被刘姨套上了蕾丝花边的沙发套,虽然看起来与刘睿阳严重不符,但家的味道却非常浓重。家里大到一个柜子,小到碗筷,都是刘姨亲自买回来布置的。

  几乎没有任何铺垫,阮蔓开口说:“我知道你和孟野有事瞒着我。”

  “我跟过你,看到你去医院了。”

  “但我没敢进去看,孟野在医院对吧?”

  刘睿阳挑了挑眉,学霸无论在哪方面都是学霸。

  他不否认但也不承认,嘴唇抿着,双手环在胸前靠着背后的柜子看着她。起初他也以为孟野这次依旧只是玩玩,但后来他发现,这两人都对对方上了心。

  “他家发生过什么?”阮蔓继续问。

  刘睿阳的神色变了变,双手垂了下来,手指上的骨头被他按的“咔咔”响。

  “不好说那就不说了。”她换个方式继续问,“所以他和我划清关系是因为他家的事?”

  刘睿阳沉默半晌,开口答:“不全是。”

  心里悬着的东西一下子间落了地,虽然不知道孟野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总算确认了点她心里一直存着的疑问。

  “其实孟野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他之前成绩也不错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事..”刘睿阳苦笑了两声,“阮蔓,你能拉他一把的,你是一个能让他变好的人。”

  阮蔓很少听到有人用特别好来形容孟野。

  在同龄人口中,他是被讨论最多的那一个人,几乎所有形容一个人叛逆、狂妄的词语都可以用在他身上。在老师的口中,他不学无术,成天混日子,没有一丁点的上进心,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混。

  其实她很难想象孟野身边会有真心待他的朋友,他们四个人,只有孟野的成绩没眼看,这样的差剧怎么会玩到一块,但她发现刘睿阳他们几个是真真切切地希望他好。

  从她第一天来到桥城,在大街上听到他的名字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冥冥之中就已经开始了拉扯。

  他是她的良药。

  她亦是他的救赎。

  阮蔓说:“考完试,带我见他一面吧。”

  “好。”他点头。

  阮蔓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走过刘睿阳身边时,她停住了脚步看向他,说:“我高三..也许会回杭城,也有可能继续留在桥城。只要我在一天,他肯伸出手,我一定拉住他。”

  期末两天过的很快。

  考最后一门英语时,天上飘起了雪。一开始是雨加雪,没一会儿就转成了大雪。

  “下雪了,下雪了。”

  “是真的下雪了!”

  空中漫天的雪花,引得教室里的学生已然忘记了考试,频频往窗外望去。

  考完试,就正式放寒假了。考英语时大家难免多多少少都有些激动,只盼着最后两个小时赶紧度过,好出去撒欢。

  阮蔓收好书包,和刘睿阳一起往“一段”走过去。

  “一段”的柜台后,坐着上次看到的那个女老板。见刘睿阳和阮蔓来了,她站起来冲两人笑着:“要喝什么?”

  “我来帮你两个小时,待会得带她去找孟野。”刘睿阳掀开一旁的门帘走进去,进去没几秒,又退出来对阮蔓说:“你随便找个位置坐吧,想喝什么记我账上。”

  女老板倚在柜台旁,朝阮蔓笑:“小野的女朋友?”

  阮蔓也笑,摇了摇头。

  她还是坐在上次靠窗的那个位置。

  窗外的雪下个不停,听付曦说,桥城已经有几年冬天都没有下过雪了。

  所以大家在考试的时候看到下雪才那么激动吗。

  女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对面,正用手撑着头看着她。

  “和小野闹矛盾了?”

  阮蔓没说话,她看着对面的人,身上的墨绿色毛衣把她的皮肤衬得雪白,上次绾起来的头发今天散开了来,海藻一样的卷度,是成熟女人的美。

  她说:“应该是的。”

  “我叫许知非。你可以和小野一样叫我知非姐。”许知非朝刘睿阳那边看了一眼,“你和小野倒不像是一路人。”

  “嗯。”阮蔓愣愣地说,“很多人都这么说。”

  “你们老师要是知道你和小野,怕是要扒掉他一层皮吧?”

  “为什么?”阮蔓抬头问。

  “早恋是不对的,年级第一和倒数搅在一起像什么话?”许知非板着脸学老师说话。

  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雪依旧呼呼的落着。

  两小时后,刘睿阳领着阮蔓往红灯区那边去。

  桥城的红灯区里鱼龙混杂,几乎所有的家长都会警告自家孩子,上下学经过那片红灯区不准往里面去,生怕孩子一个不小心在人生道路上就走错了路。

  红灯区那条街里的店铺招牌采用的是那种闪着五颜六色的光的劣质招牌,刘睿阳带着阮蔓七拐八绕进了一家店。

  那家店有三层,招牌上闪烁着几个红红绿绿的字,字太刺眼,阮蔓甚至都没细看。

  木头楼梯踩着嘎吱嘎吱响,楼梯上上上下下的人无一不都是着装夸张,嘴里冒出来的是一句接一句的脏话。楼梯拐角处是穿着皮衣短裙的女人搂着一个身上同样穿着皮衣皮裤的男人,他们旁若无人的接吻。

  周围的人对这样的场景像是早已习惯,视若无睹。

  像阮蔓这样穿着校服的人,在这里找不出第二个。

  上到二楼,清新的空气更为稀薄。

  烟雾缭绕,把挂在天花板上的灯蒙上了一层层拨不开的雾。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窗户紧闭着,散不开的烟味熏得阮蔓有些头疼。一盏灯下是一个桌,桌旁围着很多人,不停地叫着好。有人喝着酒,有人围着桌边摇着骰子,每个人在这里都能找到点事做,让自己显得很忙。

  这片红灯区里充满着颓废的气息,在里面呆久了的人也就不太想出去。

  仿佛在这里才能找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跟着刘睿阳往里走,阮蔓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围着的孟野。

  他蹲在椅子上,耳朵上别着一根烟,一只手晃着桌上的骰子筒,另一只手把玩着放在桌上的打火机。

  身上还是那件万年不变的黑衣服,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亮色。他不怎么笑,现下身上的混子气息是阮蔓从没有见过的。

  拨开人群,走出来一个姑娘。

  身上的衣服不能叫衣服,只能叫做遮羞布。她目标明确地朝孟野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整个人努力的往前凑,将身上的那团柔软搁在他的手臂上。

  孟野不经意地往一旁偏了偏,身边站着的人就毫不客气地将那姑娘拉了开,甚至都没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

  阮蔓被烟雾熏得眯着眼睛。

  还没等刘睿阳开口叫他,孟野就抬了头。

  准确无误地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阮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