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春 有点喜欢他(1 / 1)

春风野火 喜央 326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3章 春 有点喜欢他

  孟野没继续笑, 笑的时候能扯到腹部刚缝好针的伤口,疼痛撕扯着他的理智。

  他想亲阮蔓。

  就这一刻。

  非常想。

  第一次有一个人那么强烈地希望他活着。

  他也第一次因为一个人,有了那么强烈的活下去的愿望。

  如果今晚的刀是竖着捅了进去, 这会儿他应该还在抢救中,说不定还没到医院, 他的生命就停留在了这个晚上。

  他突然有些后怕。

  他很想陪阮蔓一年又一年。

  无论以什么身份。

  无论他们在不在一起。

  他得陪着她。

  他们就像沙漠里的行人,同样在一望无际看不到头的沙漠里行走着,他们是彼此的甘霖, 同时也是彼此的救赎。

  阮蔓的眼睛有些肿,她不想哭。可是看到孟野的那一刹那,泪腺就像一个拧不紧的水龙头,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再哭的话眼睛要肿成核桃了。”孟野伸手去抹她的眼泪。

  他的手上缠着绷带, 也是刚刚被那把刀划伤的。

  “孟野。”

  千言万语又汇成了一个他的名字, 仿佛只有叫出这两个字,听到他的回应, 她才能真正安心下来。她有很多想对他说的话, 现下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在。”孟野的手不能握住她的手, 只能轻轻地覆在她的手上。

  阮蔓什么都没说,她和他离得很近,都能看到他脸上的小绒毛。她慢慢地从额头看向下巴, 看的很仔细,一个地方都没有错过。

  原来孟野的睫毛这么长。

  原来他的眼尾那儿有一颗不太明显的痣。

  原来他的耳朵那儿有一圈小绒毛。

  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刘睿阳抽了根烟又转了回来,他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阳子, 把阮蔓送回去吧,她明天还有考试。”孟野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还记得明天是英语竞赛的决赛。

  阮蔓摇头, “我不想回去。”

  她注意到了,孟野来医院这么久,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家人。只有刘睿阳和她。

  她不能走。

  几番坚持下,阮蔓还是留下了。

  刘睿阳在小沙发上倚着,阮蔓搬了一张板凳坐在病床前,她只有看着孟野,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麻醉剂的效力还残存在孟野的身体里,没一会儿,孟野的眼睛就合上了。

  黑色的头发落在洁白的枕头上,他睡着的时候眉头还是皱起来的,嘴巴因为失血过多这会儿并没有什么血色。

  阮蔓伸出手临摹着他的五官,手指的影子跳跃在他的脸上。阮蔓看的有些出神,孟野的确是她见过五官最好看的男生了,不知道他的父母有多好看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人生中有无数个重要的时刻,阮蔓知道,她在今晚这个时刻确定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她喜欢孟野。

  比起同龄的女生来说,她们期盼的可能是所有小说里才会发生的浪漫青春故事。她不同,她想要的是一场永永远远的感情。

  如果那个人没来,她就等。

  起码在遇到孟野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她无比确定。

  她想要把孟野拉上岸,她要和他有未来。

  她想和孟野从年少到迟暮。

  她突然有一种无比强烈的感觉。

  这辈子她再也遇不上比孟野对她更好的人了。

  在她人生的道路上,何曼君和阮辉只给了她八年的爱与陪伴。一开始他们告诉她,即使爸爸妈妈分开了,他们还是她的父母,他们依旧是一家人。

  再后来,阮辉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何曼君的事业蒸蒸日上。他们似乎都不太愿意想起,他们还有一个曾经的爱的结晶。

  爱情,不过也只是个转瞬即逝的东西罢了。

  但孟野不同。

  孟野是永永远远。

  宇宙中的每一颗行星都有自己的运动轨迹,如果他们是两颗行星,那么此时此刻,他们的路线一定交汇在了一起。

  这一点她无比的确切。

  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对方的人,他们互相看到的是对方的脆弱,在这个世界里的无助。

  冬天的早晨来的晚,直到六点半天才蒙蒙亮起来。

  窗外的地上是大片大片还未干的水坑,昨晚应该下了一场雨。阮蔓六点半的生物钟准时叫醒了她,她没有赖床的习惯。

  从小她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她因为赖床关掉了闹铃,导致上学迟到。甚至在周末,她都不太能安稳的睡一个懒觉。

  昨晚在病床边趴了一整夜,她醒过来时才感到胳膊有些许的酸麻感。昨晚她并没有睡的太熟,甚至夜里还惊醒过一次,她用手背探了探孟野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

  眼神聚焦到病床上的孟野身上,他还保持着和昨晚入睡时同样的一个姿势。这一夜,他一次都没醒。

  阮蔓轻轻活动着胳膊,抬眼往沙发那块看去,刘睿阳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她站起身,再次摸了摸孟野的额头,幸好。

  没发烧。

  她拿起椅背上挂着的书包,往门口走去。

  刚推开门,阮蔓就看到了走廊那头拎着早餐朝病房走来的刘睿阳。

  “吃点早餐再走?时间还早。”刘睿阳朝她扬了扬手上的早餐,很明显他买了三人份。

  阮蔓没拒绝,两人坐在走廊上的椅子里,一人手里端着一碗粉。

  “考试九点开始吧?”刘睿阳问,“你是直接去考场还是?”

  “得回家拿个证件,换个衣服。”阮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校服口袋那块也沾上了一点血迹。

  “我送你吧?”刘睿阳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没事,你陪他。”阮蔓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可以的。”

  走廊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值班的医生已经换了一批,来来往往的家属拎着早餐朝各个病房走去,整条走廊都飘着各种早餐的味道。

  “那件事,要和孟野说么?”刘睿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这个问题,这件事到底还是阮蔓的一个心结。

  阮蔓沉默了一阵,把夹在筷子上的牛肉重新放回到碗里,低着头说:“你和他说吧。”

  她有些退缩。

  她不敢让孟野知道自己是多么懦弱的一个人。

  又或者,是一个算不上善良的人。

  “我回家了。”阮蔓盖上了盖子,站了起身,“谢谢你的早餐。”

  “注意安全,考试成功。”刘睿阳朝阮蔓竖了个大拇指。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阮蔓就闻到了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味道,身边的空气多了一份潮湿,黏黏腻腻地扒在人的身上。

  她不喜欢泥土的味道,也不喜欢下雨天。

  这样的天气,心情总是不会太好。

  阮蔓朝手心呵了口气,朝车站走去。

  “醒了?”刘睿阳提着粥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孟野缓慢地睁开眼睛,前几天都没太睡好,他也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仿佛这一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没有孟成军,也没有那个暴露狂。

  “人呢?”他的嗓子哑的连说话都有些破音。

  “回去换衣服准备考试了。”刘睿阳把病床摇了起来,往床上架好桌子,把粥摆在了桌子上,“你最近只能喝粥啊,什么那些刺激性的都对伤口不好,戒烟戒酒。”

  孟野的嘴巴有些干,他稍微一扯嘴角,嘴唇上就有一道干裂开来的口子,里面涌出了一串血珠。

  他的舌头稍微一绕,血珠消失在舌尖。

  面前的皮蛋瘦肉粥明显皮蛋要比瘦肉多,孟野囫囵喝了几口,就把勺子往打包盒里一扔,身体往后一靠。他斜眼看着难得老实坐着的刘睿阳,说:“有什么要说的?”

  和刘睿阳玩了那么些年,谁心里藏着点事对方一眼就能看出来。

  刘睿阳靠在椅背上没说话。

  等他把昨晚阮蔓说的那个故事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孟野后,他才注意到孟野正皱着眉像在思考着什么。

  在孟野努力回想了五分钟后,他总算想起来了自己的确是听过这回事的。

  同时他也想起了教阮蔓做操的那天,她问他。

  “你不怕他们带刀吗?”

  “你不怕死吗?”

  还有第一次月考时的语文作文。

  她的作文被当作范文在班上朗读。

  孟野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作文的开头。

  十八岁的自己,不需要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也不需要在人群中发光发亮,如果可以,我想成为更勇敢的自己。

  他当时还在心里嘲讽过她,到底得懦弱成什么样才只希望十八岁的自己要勇敢一点。

  好像一瞬间,所有无厘头的话都串在了一起。

  阮蔓对打架这件事的极度较真好像也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解释。

  上半年杭城的那场打架斗殴事件的确很轰动,但只是短暂地轰动了一小会儿,就被各个学校的领导给压了下去,他们只知道有这么回事,要不是张蕾特意为这事找过他,他可能过耳就给忘了。

  孟野蹙眉,他的确没把阮蔓和这事连在一起想过。

  刘睿阳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没告诉奶奶你住院的事,瞒不下去就说去我家了,听到没。”

  孟野回过神,他抬手拔下针头,跳下床拿起沙发上搭着的外套。巨大的动作幅度撕扯着他腹部的伤口,他顾不上疼,利索的换着衣服。

  “你不要命?”刘睿阳起身拉住他。

  “我得去找她一趟。”孟野甩开他的手。

  “你等她考完试再说。”刘睿阳话还没说完,孟野就已经冲了出去。

  ——

  孟野失踪了半个月,从她英语竞赛的那天开始算起,整整十五天。

  明天就是这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了。

  这是阮蔓今天第七次回头看向孟野的座位,依旧是空的。

  比起班上其他人的桌上堆着满满当当的书,他空空如也的桌子在这个班级里显得很突兀。

  班里没人知道孟野去了哪里。

  包括刘睿阳丁航他们。

  这个人好像莫名的闯入了自己的生活,又在一夕之间抹去了所有的踪影。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阿萨姆奶茶没再继续送下去,不少人在背后猜测,孟野对这个年级第一已经失去了兴趣,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

  旁人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同情。

  阮蔓没在意旁人的碎言碎语。

  她的生活中除了学习以外,好像多了一件事。

  那就是联系孟野。

  据刘睿阳说,他在听完她的事情后,冲出病房去找她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可能是去了他妈妈那儿,有可能是手机弄丢了。

  总之,他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阮蔓去过两次孟野的家。

  大门紧闭着,院子和客厅中间的那扇落地窗被拉上了厚厚的窗帘,看不清里面。院子里的枯藤爬的更长了,上次看还只是依附在栅栏上,这会儿已经绕了个圈。连那把摇摇椅上的落叶都无人问津,孟野就这么突然没了音讯。

  今年的冬天,好像比以往的都要冷。

  她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孟野。

  阮蔓突然有点后悔,如果那天早上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他,她会不会在出门的时候回头再看他一眼。

  或者早点和他说。

  她有点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