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生辰 我生辰的时候没有资格快乐
陆渐离在陆府的成长环境, 严格来说和宫内的皇子差不多,继承人已定,其他人只能自废武功, 把自己活成纨绔才能自保,否则, 越努力死的越快。
可他偏在陆府虎视眈眈的环境中暗暗的杀出一条生路,他不甘平庸, 也不会平庸, 不管在扬州还是在上京。
其他的皇子, 或韬光养晦,或胸无大志, 看起来都是对吃喝玩乐更感兴趣一些,圣人不免失望。
现在横空出现一个恒王, 强毅正直, 才堪将略, 做臣子的时候就让人眼前一亮,封王后,在一众皇子中, 他分外的耀眼灼目, 圣人顿感欣慰, 一股脑的恨不能把半个江山相赠。
肩上责任重大,他丝毫不敢懈怠, 事必躬亲,面面俱到,圣人对他很满意,朝臣也交口称赞,可是——
这确实做皇子的大忌。
以他的聪颖, 他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自他到东宫抢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退路,就像他当年在陆府一样,只能一直向前。
他轻揉眉心,面脸倦色,李涯轻道:“夜深了,小的伺候王爷睡下吧。”
“好,更衣吧。”他缓声道,却又倏忽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去葭滄院看看。”
身体再疲累,终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一丝牵挂。
李涯面色赧然,“王爷,还是...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为什么?”陆渐离掀起眼皮盯着他。
“小的刚从葭滄院经过,里面也没睡呢,听着还挺...还挺热闹。”
李涯自然是知道王爷的,每天不管忙到多晚都要赶着回府,就是为了在葭滄院小站一会,平时也无所谓,反正夫人都睡下了,王爷待一会就回来休息,也耽搁不了多少事。
可今日那院没睡,王爷要是去了,还有时间休息么。
自打进了这恒王府,林灵儿每日无所事事,今日叫那暖烘烘的炭盆一熏,竟昏昏睡了半日,夜里自然是睡不着了。
忽然就想起以前在林府,每到落雪的时候,她和长姐围着炉火做七彩圆子的情景。
兴致来了挡都挡不住,遂带着一院子的婢女一起包圆子。
她这是一时起兴,小厨房没有现成的食材,但这七彩凑齐就费了老大的劲,还好平日大家无所事事,闲的发慌,又是动手做这种光听名字就流口水的夜宵,大家兴致颇高,挖空心思找材料,什么黄萝卜,紫甘蓝都被拿来捣汁,一时间,小院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陆渐离走近小院的时候,林灵儿正和三个丫头围着桌子捏圆子,她脱去繁复的外裳,只穿着利落的中衣,衣袖高高撸起,一双葱白的小手,仔细的搓着手里的圆子。
一桌四人正巧笑嫣嫣,比着谁搓的圆子又快又好,忽见王爷进来,唬了一跳,这没规没矩的和主子坐一桌,成何体统,遂小心翼翼的一一退下,一溜烟都挤到小厨房去了。
林灵儿全当没看见他,专心揉手里的圆子,他两指夹起一个紫色圆子,举到眼前看了看,好奇道:“这颜色怎么做的?”
“紫甘蓝捣出汁,和进糯米粉里,就是这个颜色。”林灵儿解释道。
“我说颜色怎么乌紫,”他把圆子放下,认真道:“紫薯颜色鲜艳,口味甘甜,蒸熟后直接和进糯米粉,做出来的圆子色泽鲜亮,口感甜润,而紫甘蓝的汁,味涩。”
林灵儿心里感慨:我们怎么没想到用紫薯呢,面上却淡淡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兀自在她身边坐下,抓了一块糯米粉,陪她一起捏,“书上写的。”他回道。
林灵儿心想这人真是不挑,菜谱都看,不过这看和做真的是两回事,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可手里的糯米粉,怎么都捏不到一块去。
实在看不下去他继续□□手里的糯米粉,她伸手过去,一点一点把他手里支离破碎的糯米粉窜成一个团,边捏边解释:“糯米粉很散,不能心急,要一点一点的捏。”
余光瞥到他紧盯着自己,心里一咯噔,她顿时缩回手,语音微微惊慌道:“就是这样,你自己捏吧。”
收回眼神,他按她的方法做,果不其然,刚拢成堆的糯米粉,又变成了一盘散沙。
他拍拍手,把糯米粉丢回去,“我还是等着吃吧。”说完倚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摇摇头,轻嗤一声,男人果然是只会纸上谈兵。
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真是个欠揍的人儿,他想着,眼皮却像千斤重,怎么都撑不住,慢慢阖上。
彩月扒拉着碗里最后一颗汤圆,皱着眉头问林灵儿,“夫人,真的不给王爷留点么?”
看一眼歪在椅子上睡的沉沉的的人,她点头道:“不给他留,你全吃完吧。”
彩月立刻眉飞色舞道:“嗯,好的夫人。”连着汤盆都端起来,道了声,“我去小厨房吃。”一溜烟就跑了,生怕谁跟她抢似的。
林灵儿轻笑,站起身,踌躇半晌,去床榻上拿了软枕和薄衾,小心翼翼的把软枕塞到他的腰下,又轻轻给他盖上薄衾,这才走到对面的软塌上,躺了下来。
“吃那么多,也不动一动,就不怕滞食了。”
听到这句话,林灵儿翻身下榻,就见刚才还睡的沉沉的人已经坐了起来,把身上的毯子扯下来,放在一边。
林灵儿小声问:“你怎么醒了?”
转头看她,他抚着肚子道:“饿了,正好起来吃圆子。”
她心里暗想不好,彩月她们肯定把圆子吃光了,刚才见他睡的香,不忍叫醒,谁知他竟这会醒了。
觉察出点气氛不对,他失声问:“你们不会没给我留吧?”
“你说我们做的圆子味涩,给你留干什么?”她掩下淡淡的尴尬,据理力争道。
“我可以吃别的颜色。”
“你这么懂,别的颜色也不一定尽如你意。”说着打开门,“王爷,夜深了,请回去休息吧。”
“我等了半天,没吃到夜宵,怎么能走。”他意态闲闲的坐着,含笑看着她,显然就眯了这么一会,他已经恢复了精神。
瞅了他一眼,知道这位今天吃不到口是不会罢休了,林灵儿转身往小厨房走起,陆渐离亦跟上她的脚步。
婢女们都已经睡了,小厨房静悄悄的,幸好还有一团紫色面团放在那里。
她净了手,低头团圆子,他倚着门楣看她像个小媳妇一样忙的团团转,心里有一会苦涩,一会甜蜜。
点火,烧水,下汤圆,她一气呵成,很快一碗滚烫的紫色圆子就端上桌,“有点涩,您可别嫌弃。”
陆渐离舀了一个放入嘴里,入口果然有点涩,咬开后,内里香甜,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难吃。”他一手把碗推开,站起身兀自走出房门。
林灵儿哭笑不得,大半夜忙乎半天还没嫌弃,真的难吃么,她舀一勺放嘴里尝尝,还可以啊。
哼,难伺候。
难伺候的主刚回到寝殿就后悔了,他叫来李涯,“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汤圆子吃。”
李涯一副“你这又是何必”的表情,恭顺道:“小的这就去把厨房叫醒,现在去磨米粉,速度快的话兴许天亮可以吃上。”
“罢了。”陆渐离一挥手,恼道:“我随便吃些糕点垫腹吧。”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恼的是哪门子。
养心殿,圣人正持卷看书,淑妃执盏侍立一旁,忽听门口的小太监宣:“皇后娘娘驾到。”
圣人撂下书,看着款步走来的皇后,沉声问:“皇后今日怎有闲心来见朕?”
皇后漫不经心的看一眼淑妃,鼻息轻哼,“臣妾几日求见,圣上都推脱忙,今日难得有空,没想到有人跑的比我还快。”
淑妃知道皇后在说她,笑而不语,把一盏温茶递到圣人面前。
圣人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煞有介事的看着皇后,“皇后今日前来,可是有事要与朕讲?”
皇后敛了敛阔袖,正色道:“回圣上,臣妾今日想同您说一件事,淑妃妹妹在正好,她也是见证人,只是希望她客观公正,不要有偏颇。”
那日东宫发生的事,皇后如鲠在喉,总觉得太子受了窝囊气,当日淑妃明眼看是站在她这一边,但最后怎么倒像是帮恒王得偿所愿呢,所以开始之前,她想先敲打敲打一番。
淑妃起身,给皇后福了福身子,“皇后不偏颇,臣妾更没有偏颇的理由。”
圣人不耐烦道:“皇后快说。”
皇后忙将那日东宫发生的一切略显“偏颇”的跟圣人讲了一遍,这幸好淑妃在,否则绝对不是仅仅是“略显偏颇”而已。
“按理说这种小事,臣妾不应该拿到圣上面前讨饶,只是事关两个皇子,臣妾实在不愿意看到妖女祸害宫廷。”
圣人面色逐渐僵住,二十年了,这皇后的语言一点都没有精进,当年她也是这样说那个女子。
刚开始听皇后的讲述,圣人对林灵儿的行为还挺愤怒,不管如何,一个女子在两个皇子身边游走,简直是目无天家尊严,直到听皇后说她是“妖女祸害宫廷”,圣人一下子就回过味来。
如果皇后用这个词形容一个女子,那多半不是这个女子祸害了宫廷,她只是祸害了皇后而已。
再加上扬州十几天的朝夕相处,在他心里灵儿不是皇后嘴中的形象,至于她和两个皇子的纠缠...
谁无少年时,年轻人且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好的,朕知道了。”圣人轻描淡写道。
静静期待了一瞬,见圣人没有接着说,一副“到此为止”的神情,皇后也不兜兜绕绕,直接了当道:“安庆侯这个女儿,五次三番做出这些出格的事,如不惩戒,与皇室名誉有损。”
皇后说完,淑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摆弄手里的茶盏,圣人望向她,饶有兴致的问:“爱妃为何叹气?”
她期期艾艾的看着圣人,眼含一丝哀怨,“我只是感慨女子如蒲柳,无所依傍,任人掳夺,最后伤了和气,还道一声蒲柳太过纤弱。”
圣人脸色微变,“意思是你也是纤弱的蒲柳,被朕掳夺回来喽。”
淑妃娇笑道:“无所依傍的蒲柳才会任人掳夺,而圣上您就是臣妾的依傍啊。”
“哈哈哈...”圣人满意的点点头。
那厢皇后在心里默默翻了无数个白眼,这是哪句话跑岔了,对面俩人怎么开始调情了。
“那淑妃的意思是,皇子们随意掳夺安庆侯家的女子?”皇后总算回过味了,厉声问道。
淑妃回道:“皇后此言差矣,当日您亲口说,灵儿是恒王的妻子,对恒王来说怎么能算掳夺呢?”
不能再往下说了,再往下说就是太子掳人了。
皇后冷哼一声,不再紧逼,她和淑妃同在后宫二十多年,斗了一辈子,她什么时候在嘴头上讨过她的便宜,也就仗着自己皇后的身份,外强中干,堪堪维持住面子罢了。
皇后心有不甘,眼见着圣人已经有赶客的意思了,还是开口道:“请圣上三思,这样的女子留在皇子身边,只会让兄弟不和,损害天家颜面。”然后行礼告退。
皇后走后,圣人所有所思,后用眼睛睇淑妃,“你怎么看?”
淑妃不看她,继续低头泡茶,佯嗔道:“皇后对皇子们太没信心,太子和恒王都是人中龙凤,就这么点小隙,至于牺牲一个女子么,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圣人笑道:“你惯都有理。”
淑妃将他手中的凉茶换下,正色道:“不是臣妾有理,臣妾只是比旁人懂圣上心意罢了。”
此刻,林灵儿正在美人榻上小憩,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刚刚在别人的手里转了几圈。
悠悠转醒,她唤:“彩月,彩月。”
彩月应了一声,走进来,笑道:“俗话说春困秋乏,冬宜眠,我看说的就是夫人。”
她苦笑一下,最近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总觉心头有颗大石头压的自己闷得慌,独自烦愁,还不如睡觉,闭上眼,什么都不用管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窗外灰蒙蒙的,不知是山雨欲来还是日暮将近。
“太阳刚落山,已经酉时啦。”彩月笑嘻嘻道。
这丫头,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从进来开始就笑盈盈的,“别傻笑了,快给我倒杯水喝。”
彩月利落的转身,走到桌前倒了一盏茶,端给林灵儿,咧嘴道:“夫人睡着的时候,王爷来过一趟。”
心下一动,双手紧紧捧着茶盏,她小声嘀咕:“他来做什么?”
自那夜吃汤圆子后,俩人已经好几天未见面了,也不知道是他忙,还是有意避之。
“王爷带了一盅紫薯汤圆子过来,见您还睡着,就自己吃掉了,还说您没口福呢。”想到王爷对着夫人慢条斯理吃汤圆子的情景,彩月忍不住还想笑。
“自己吃掉了?这是唱的哪一出。”林灵儿嗤笑一声。
“王爷说,醒后让您去前殿一趟,奴婢现在就给您更衣。”
进了恒王府,她总觉得陆渐离和以前不一样了,也不是说换了一个人,就是感觉拧巴着,让人捉摸不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去就去吧,换上彩月准备的桃红色上裳,月白色襦裙,未施粉黛,清清爽爽的朝前殿走去。
未落雪,大殿里还没有燃炭盆,显得清冷孤寂,香亭冒出的袅袅青烟倒是增添了一丝人气,陆渐离伏在案桌上,笔走龙蛇。
听见脚步声,他微微抬头,仿佛看见一朵清丽的桃花翩然飘进大殿,心神微恍,他低头继续舞动手中的笔。
林灵儿走到离他几步远的距离停步伫立,刚才他抬头时,他们已经有眼神交流,她也算打过招呼,这会自己只需站着候命就行了。
站了半晌,林灵儿止不住打哆嗦,自己温暖的小屋待惯了,在这清冷的大殿站一会就觉难以承受,她忍不住搓搓手。
余光看一眼静静伫立的来人,执笔的顿住,他起身走到她的跟前,一把握住那交握在一起的小手,“冷么?”他问。
温暖从手背传到心尖,她脸皮登时发烫,全身的血液仿佛被点燃,浑身上下一点都不冷了,“不冷了。”她老实的说。
嗤笑一声,“嘴硬的丫头。”说完,拉着她来到偏殿。
甫一进门,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近在迟尺的两个房间,一个冬天般寒冷,一个春天般暖和,林灵儿定睛一看,好么,比自己的屋子还夸张,不大的一间屋子,竟然有三个炭盆。
这热气一烘,林灵儿的脸更红了,美艳欲滴般挠的人心痒痒,陡然松开她的手,陆渐离兀自坐到桌前。
“叫我来做什么?”
他头也不抬,“吃面。”
说着,婢女端着托盘进来,里面并排摆着两个白瓷大碗,还冒着缕缕热气。
婢女小心翼翼的把碗端到桌子上,又悄无声息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陆渐离望她,用眼神示意她坐下一起吃面,林灵儿慢慢走到桌前,坐到他的对面。
这位王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节俭,晚饭就一碗面,真的只是面,连个荷包蛋都舍不得卧一个。
好赖林灵儿也饿了,拿起筷箸没客气的夹起一坨面,面又细又长,入口鲜美有嚼劲。
再一看对面,呵,刚刚趁别人睡觉吃了一碗紫薯汤圆子的人,转眼一碗面已经见底,只留些许清汤。
看她愕然的表情,他轻笑道:“这是长寿面,一口吃完才能长寿。”
长寿面,林灵儿惊的嗓子呛住,止不住咳嗽起来,他赶紧换坐到她身边给她拍背。
“谁的长寿面?”
见她恢复如常,他收回手臂,随口道:“我的。”
林灵儿怔住,咬着嘴唇不说话,半晌默默转过身去继续吃面。看他把小嘴塞得鼓鼓囊囊,他晒笑,“嘴小的,不要求一口吃完。”
她终是一口塞下了剩余的面,还好长寿面只有一根,否则她怎么都不可能一口吃下。
看她嘴里像塞了两颗核桃似的,他竟有些感动,眨了眨眼睛,起身拿起火钳去拨炭盆,银灰碳被翻了个,哔啵作响。
就着两口汤,终于把长寿面咽了个干净,屋子本身就热,这又喝了一肚子热汤,她浑身汗津津的,额角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脸颊上。
“今天是你的生辰?”她小声问道,
“是。”他转过脸来,跳动的火苗把他包裹在一片暖洋里,他俊毅的面庞散着柔光,让这样的人来到人间,造物主果然有好生之德。
“哦——”林灵儿把头低了下来,忽然想到什么,又慌乱的抬起头,对他道:“生辰...快乐。”
他已经回到桌前坐下,情绪低沉,“我这样的人,生辰的时候是没有资格快乐的。”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生辰的时候不应该快乐,如果不是我,母亲就不会去世。”深吸了一口气,她继续道:“可是,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她们肯定希望我们快乐。”
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缓缓经过,眸子里的戾气消失,他缓缓抬头,凝视着她,眼神清亮。
对面的人被盯的仿佛熟透的水蜜桃,整个人红了个彻彻底底,她眸光流转,手足无措,无力承受这说不清道不楚的暗昧。
“谢...谢谢你的面,我想...我该走了。”她讪讪的站起,结结巴巴的道。
他收敛了目光,轻声道:“等等。”又冲外面把李涯喊进来,“把炭盆撤走。”
李涯赶紧叫小厮进来把三个炭盆都端走。
陆渐离从袖中取出一条洁白的帕子,递给她,“把头上的汗擦干,你再待一会,等身上的汗干了再走,否则出去风一吹,身体会着凉。”
缓缓接过帕子,把脸上脖子上的浮汗都擦干,把帕子折好,她温声说:“洗干净再还你。”说着就要放入袖中。
他却把手伸过来,毫不在意的说:“不用那么客气,给我就行。”
这话在两人心里都激起了惊涛骇浪,是啊,两人之间竟变得这般客气了。
撤去炭盆,屋内很快凉下来,两人默默无言在屋内待了会,林灵儿起身告辞,“我先走了,那个...谢谢你的长寿面。”
“灵儿!”他喊一声,林灵儿转身,对上他湖水般盈盈的眼睛,他走上前,轻轻拥她入怀。
“算生辰礼物。”埋首在她发间,他轻声道。
张开双手,颤巍巍搂着他的腰,“生辰快乐!”她又一次对他说。
他终于还是放了她走,“留下来陪我”这句话在肚子里被搅的稀烂,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或许还是在意吧,为什么在太子的宫里,他想听她解释,又害怕她的解释。
他觉得自己像个鸵鸟,不愿面对真相,又也许真相也没那么重要。
好吧,再做一次鸵鸟,至少这个生辰...还挺快乐。
初雪不期然而至,薄薄的一层雪瞬间把恒王府变成了一个迟暮的老人,白须白发,了无生气。
林灵儿想去园子踏雪,刚走出门,彩月觉得天凉,赶紧回去取披风,她独自先行。
她捏了个雪团子拿在手里,就见李涯急匆匆走来。躬身请安后,他开口道:
“夫人请正殿走一趟,府里新进了几个妃子,请您去过过眼。”
手里的雪团子应声落地,前几日说不会纳妃的声音犹在耳边...
男人,果然都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