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觉得他是个魔鬼。
国王咬牙切齿看着他,可心里竟然起了一丝忌惮,“你这老不死的究竟是谁?”
“喔,瞧我这记性,居然这么久都未曾自我介绍过。原谅我的愚昧,陛下。老朽名叫哥德·亚斯特兰,”老者慢慢移开了国王的手,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前断剑骑士团大团长,也是创始人,尊敬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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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山帝都克列昂城外的某个山岗上,距离雪线最近的一处地方。
某位骑士孤独地牵着一匹白马来到这片荒凉的山岗,这里满是大大小小的墓碑,丛生的杂草长满墓地的间隙,附近的老教堂在山峰下显得无比渺小。
这位骑士披着银白色的斗篷,似乎刻意隐藏着自己的脸。
他走近一处靠近悬崖的墓碑,轻轻拍去坟头的雪,上面露出了一行扭曲的黑字——这里长眠着伟大的“苍白骑者”马尔克斯·理查德。
“原谅我,父亲。”白衣骑士俯下身子祈祷,“请给我勇气复仇,也请给我勇气面对黑暗。”
他呼出白气,将一捧鲜花留在墓碑前。
咬紧牙关,拳头颤抖。
“我已经杀了其中一位共谋者,可为什么我就是无法下手杀死真正的凶手!”白衣骑士用一把断剑支撑着地面,“原谅我,父亲……”
白衣骑士重又骑上白马,“也许是我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也许是我…是我,该死的,是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被寒风湮没,冰冻在冷空气里,“也许,我不舍得杀死那个人。我多希望她不是凶手。”
白衣骑士乘马朝着城市的方向越骑越远,他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现在还不应该复仇,还有目前来说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真相,以及找到那位可恨的圣巴利安首相,那个害他背负罪名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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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克列昂,各位旅客、冒险家以及朝圣者们!”
喧闹的王都街道上,暗紫色华服的传令官站在高高的演讲台上说道:“我们身为伟大罗斯里克帝国的继承者,对克德兰王国的战争实际上是代替创世神去惩戒那些懒汉,他们糟蹋圣林,亵渎神灵,而且贵族们带头好吃懒做,腐败充斥宫廷,我们接管圣林是绝对正义之举……”
白衣骑士行过围观的群众,任谁都知道这是国王为侵略找的借口,但不知所以然的愚昧圣巴利安平民倒也真的跟着叫嚣起来。
街上的流浪狗躁动不安,从一大群人的裤脚底下钻过,但没有人发现它,甚至孩子们的哭喊也不能引起大人们的注意。
手持战戟的圣堂卫士带着身后的五名钉锤手维持现场的秩序,旁边店铺里的铁匠、银匠、裁缝跟着探出头来小声议论。
“真是个堕落的国度。”白衣骑士按着剑柄努力挤过他们。
还有很多和他打扮一样的朝圣者与他一起走着,这些人多半也把白衣骑士当成了同路者,以为跟着他就能找到上神座峰圣殿的道路。
“站住。”身后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
——白衣骑士立刻下意识按住了剑。
“好久不见。”那个人说道,白衣骑士回头看到了一个满脸绑着绷带的老者,他一只手藏在身后,另一只手伸了出来,“你还记得我吗?”
白衣骑士谨慎地看着他,可他那全身的绷带令他无从辨认。
“你是谁?”
“唔,原来你不记得老朽了啊,白泽尔爵士。”绷带老者阴阴地笑,手指头的关节发出鸡蛋壳爆裂般的声响,“我是以前你父亲的大团长。”
白衣骑士仿佛被雷电击中似地后退了几步,这的确是他的名字,他既惊喜又带着一丝防备,“是您?!”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哥德大人,您还活着?”
“嗯,是啊,孩子,我的使命还远远没有结束。”哥德走上前拍了拍白泽尔的肩膀,低头在他的耳边低语,“你回来圣巴利安做什么?”
“我想……”
“别着急,让我猜猜。”哥德竖起一根手指,神秘地说,“嗯,你想为自己正名,你不是克德兰派来的刺客。嗯,还有,你想寻找七年前你父亲遇害的真相…我猜的,对不对?”
他到底想干什么?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永远没有能瞒住哥德大人的事情,白泽尔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可是究竟恐惧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点头说“没错”,那种感觉真让人窒息。
“那么,是骑士团让你来的吗?”哥德像是逼问似地,语气陡转,“是我女儿允许的吗,孩子?”
“大人?”白泽尔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冥思苦想,却无法回答。
“哦哦哦,不,没什么,全城的人都在通缉你呢,在这里说话可不好。”此时,哥德的那股逼人寒气一瞬间消失了,“跟我来,孩子,我们到老城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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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 白塔囚牢
克列昂皇宫的西北角,三座尖锐白塔被悬空的石桥彼此连接成了一体。
猎鹰环绕着塔尖飞翔,宫廷侍卫们来回巡逻于三座石桥,有的侍卫感到疲惫了,假装撑着扶手眺望远方,眼睛则牢牢闭了起来。
“混账!”一个体态臃肿的领主突然走上石桥,在侍卫们的身后低声吼叫,“你们是不是活腻了,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偷懒,不想干了是吗?”
侍卫们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中的长枪给弄掉,他们一个个回到原位,腰间挺拔得仿佛比手中的长枪还要直上几分。
“今晚国王准备要宴请布隆萨斯来的使者,你们最好别出岔子,明白吗?”领主指着侍卫长的鼻子说道,“现在,开门!”
“是!庞克拉大人!”侍卫长匆匆打开了塔楼的门,额头的汗珠不停流下,心里嘀咕着领主们真是够难伺候,自己吃得那么胖,下巴都挤成多少层了,还说别人偷懒。
庞克拉领主“哼”了一声,自然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不然这侍卫长就不是被解雇这么简单了,他的部下将会在第二天广场上的绞刑架上见到他。
而现在,庞克拉带着几名履着黑甲的剑士趾高气昂地走上了塔楼阶梯,比起教训侍卫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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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座白塔的最顶端,是布隆萨斯皇后伊莎贝拉和皇子多里亚的接待室,或者更为准确的说,应该是她目前的牢房。
伊莎贝拉在远嫁布隆萨斯王国之前曾经是圣巴利安的公主,也就是当今格雷克里特三世的妹妹。她曾经忍受屈辱,因为父亲的野心而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被当时布隆萨斯的王子囚禁,也曾追求过自由。而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往烟尘,自己竟然又成了祖国的囚犯,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此时,她唯一的牵挂只剩下自己的儿子多里亚了。
伊莎贝拉眺望远方雾雪朦胧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