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火药
阿政擦干净剑上的血,重新将剑佩戴在身上,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寝宫。
他命宫人准备了热水,脱下被鲜血弄污的衣服,一步步走入浴池沐浴。
今天的事着实发生得蹊跷,公子傒和那些秦国宗室无缘无故就污蔑他不是异人之子,而是吕不韦之子,这背后必然有什么缘故。
这种事情根本解释不清楚,越解释越乱,阿政只能快刀斩乱麻地解决这件事,在朝臣公卿之间形成威慑,让他们不敢再对这件事情提出质疑。
可这种事情又不是空穴来风,阿政心里怀疑会不会和吕不韦频繁进入宫廷有关。
想起吕不韦和阿娘,他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想必此时吕不韦心中也在懊恼,到底背后是何人所为,他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彻底结束。
洗干净身上、脸上和头发上凝结的血块,阿政从浴池中站起来,一步步慢慢走出浴池。
他慢条斯理地用干布擦干净自己身上的水,换上了宫人为他准备的衣物。
如今秦国的国政大权依然掌握在吕不韦和阿娘手中,阿政虽然可以对这些政事发表意见,但最终的结果定夺还是要依靠吕不韦和阿娘,当他和吕不韦的意见相同时,吕不韦会装作顺从他的意见,但当他和吕不韦的意见相左时,吕伟便会请出赵姬。
吕不韦门下门客众多,有非常多愿意为吕不韦出主意的人,他该从何处寻找突破口呢?
阿政取出原本脏衣服中的东西,是一个朴素的黑色容臭。
容臭打开,里面是一盒经历了长久岁月的火柴。
阿政想了想,从这个陈旧的火柴盒中取出了一根火柴,擦亮点燃。
明黄色的火焰燃烧起来,温暖了阿政的指尖,但很快火焰便越来越小,渐渐熄灭,最终只剩下一根烧黑了的火柴梗。
林橘的声音突然出现:“崽崽,原来你还留着这盒火柴呀,你为什么突然要点燃这根火柴呢?是为了方便许愿吗?”
阿政愣了一下,不解道:“许愿?火柴和许愿有什么关系?”
林橘便向他解释:“崽崽,我们那里有一个童话故事,讲的是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很穷,她依靠卖火柴而生,后来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她快要冻死了,于是她点燃了手中的火柴,看到了食物、圣诞树和去世的奶奶。所以,崽崽,火柴是可以用来许愿的哦。”
阿政道:“这个小女孩看到了她的奶奶,说明她是死前出现幻觉了吧,这怎么能叫做许愿呢?”
林橘:“崽,这是童话呀,童话!你可不可以稍微有一点浪漫主义的细胞啊?”
阿政愣了一下:“细胞是什么?”
林橘:“……”
林橘:“……细胞就是组成生命体的基本结构和功能的最小单位,病毒除外。不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说回火柴好吗?”她一点也不想给崽崽上生物课了。
阿政小声嘟囔道:“明明是阿橘先说火柴能许愿的吧”
林橘的声音一下子提高:“崽,你说什么?”
“咳咳,没什么。”阿政连忙把话题撤回来,“阿橘刚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点燃火柴,对吧?”
“对。”
“我在想,如果要造火柴的话,我能不能让将作少府办到呢?”阿政犹豫了一下,“可是如今家家户户炉中都会留有余火,而若是军队行军,也必有人看守火塘,除非是置身野地的人,否则似乎很少有人用到火柴。”
“火柴本来就不是生活必需品呀,崽崽你如果真的想造的话,还不如做火药呢。”
阿政问道:“火药是什么?是一种药材吗?”
林橘道:“也可以这样说吧,但是火药是不可以吃的,它总的来说算是很多不同材料混合在一起的化学试剂或者是成分,能够起到巨大的爆炸威力。”
阿政无法想象那个画面:“比投石车和重弩的威力还要大吗?”
林橘反驳道:“不是那种威力,嗯,崽崽,我就这么跟你解释吧,火药在我们这里的主要用途呢,是开山造路,填海搭桥。”
“开山造路,填海搭桥。”阿政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被这八个字形容出来的画面震惊了,“这难道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神力吗?”
林橘:“在我这里,一般专业的工程设计师就可以计算出火药开山造路的用量了,虽然不是说人人都能做到,但至少没有到神仙那么夸张的程度吧。”
阿政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往里握了握,他舔了舔下嘴唇,心跳跳得极快,他有些急切问道:“阿橘,那这种火药要怎么做出来呢?”
林橘犹豫了一下,像火药这种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足以让崽崽所存在的冷兵器时代进入热兵器时代,死亡人数会大大增加,可是这又只是一个养崽游戏,死去的也不过是游戏中的数据,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橘道:“崽,我只知道一硫二硝三木炭,火药的具体做法我也不太清楚,等待会儿我帮崽崽查点资料,过一会儿再告诉你,好吗?”
阿政脸上露出一个笑:“好,谢谢阿橘。”
“咳咳咳。”林橘看着崽崽脸上充满魅惑的笑容和因为领口太松而露出的大片腹肌,不由得咳嗽了起来,“崽,记得把衣服穿好,会着凉的。”
“哦。”阿政依言把衣服穿好。
林橘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崽,好男孩要守好男德,千万不要随便露出腹肌呀。咳咳,当然偶尔给阿妈看一下还是可以的。”呜呜呜呜,她感觉她的母爱要变质了。
阿政觉得,阿橘又开始说莫名其妙的话了,他刚想问男德是什么,就听到阿橘紧急下线,说道:“崽,我去帮你查资料了,一会儿再来。”
没办法,阿政的心里只好又多出了一个关于男德的疑惑。
等待阿橘回来的这段时间里,阿政正准备再看点书充实一下自己,便听见宫人来报:“王上,夏太后请你过宫一叙。”
夏太后是异人的母亲,阿政的祖母,自从异人死去之后,她就像从前一样,安安静静地呆在她的宫殿里,从不出门,也不许外人来打扰,整个宫里虽然没有缺少夏太后的吃穿用度,却也把她当做隐形人一般。
阿政每个月会按照礼仪去看望夏太后,夏太后虽然是个很慈爱的老人,但因为阿政和她之间并不熟悉,所以也没有过多的交流,这还是夏太后第一次派人来找他。
阿政于是命人进来为他整理着装,乘车前往夏太后所居的宫殿。
此时正是秋季,夏太后所住的宫殿,是一个偏僻但又精致的所在。
远远的还没走进宫殿,阿政就闻到了一股秋桂的浓香。等到他随着宫人的指引走进这座宫院,眼前的景象让他看呆了。宫院内的空地上种满了金黄的麦子,一阵风吹过,传来麦子特有的芳香。一边的角落里还有几株已经发黄的豆菽,豆荚已经裂开,地上散落了微黄饱满的豆粒。另一边金桂飘香,秋海棠和她争奇斗艳,走廊下的一排小陶盆里种了一些阿政辨认不出来的药材。整座宫殿充满了秋日收获的气息。
宫殿前用砖石铺就的一小块空地上,一座纺车正在立在那里,夏太后正坐在纺车前慢慢地纺线,身边几个伺候的宫女正在为她帮忙。
阿政走上前拜见这位慈祥的老人,不禁问道:“大母,难道将作少府没有为您提供食材吗?需要您亲自在宫殿内种植这些粮食?”
夏太后慈祥地笑道:“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自己,我自己想种些东西罢了。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这种隐居南山之情,何尝又不是一种乐趣呢?”
看着阿政脸上一脸茫然的样子,夏太后道:“你们年轻人,自然是不需要感受这些的。”
阿政和夏太后话了一会儿家常,不由问道:“今日大母命人来寻我,是有什么事情要交给孙儿去办吗?”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性子也太急了些。”夏太后叹了口气,“我听说,今日朝会公子傒公然质疑王上的身份,可需要我这个老太婆帮忙出面澄清?”
阿政心中一暖,摇头道:“多谢大母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我已经自己解决了。”
夏太后笑道:“那便好,那便好。”然后又慢慢细致地纺起线来。
阿政看着夏太后慢慢悠悠地纺线,心中的燥怒也消减了不少。
夏太后纺了一会儿线,停下来对阿政道:“对了,王上如今也该十七了吧,不知赵姬可有为你物色王后人选?是哪家的贵女呀?”
阿政摇摇头道:“大母,我如今尚未娶妻。”
夏太后的眉头皱起来,似乎觉得有些不解,但想了一会儿又慢慢的松开:“那大母改日召你母亲过来,和她好好说说,你十七了,也该早日娶妻了。”
阿政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正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外面闯进来,对着夏太后没头没脑道:“姑祖母,我不想再去当医者了,那些伤患血肉模糊的实在太恐怖了。姑祖母,你和我阿翁说说,不要再让我去学医了好吗……”
话还没说完,这个人就发现了跪坐在夏太后身边的阿政,看了看他身上穿的衣服,一下子安静如鸡。
阿政道:“大母,这个人是……?”
夏太后笑道:“这是我娘家侄孙儿,夏无且,一个医术平平的医者。”
夏无且立刻反驳道:“姑祖母,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糟吧。”
夏太后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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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夏无且:一个平平凡凡的晕血少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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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