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最后一颗棋子(二) 兵升变·蔷薇与神……
奥伯伦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那人身着乌黑的宽大斗篷, 浓重的暗影卷住了身体,令旁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模样。他唯二具有标识性的物件,是肩膀上的一头棕褐色猫头鹰和腰间别住的一面银网。莱拉认出那都是异能道具。
在他出现的瞬间, 他对莱拉施展了治愈术, 也把同样的法术施展给了雷恩斯。
随后,他抬头:“奥伯伦, 来之前不是说好不动奥利维和德威尔吗?你怎么动手?”
奥伯伦却面无表情地回道:“ 莱拉·奥利维杀害了我的儿子。”
然而,虽然奥伯伦提到了莱拉的名字, 却没有再在她身上浪费任何眼神。奥伯伦无声地立着, 凝注浮在高空中的梵妮。
“……奥伯伦。”梵妮的金发映在光中, 却显苍白。她嘴唇翕动, “你发现了。”
奥伯伦的目光如同结了霜。“是。”
他的银发同样在阳光下照出了蓝宝星石的光泽,眸中淡出一层迷雾:“准确说……无论是你杀了我的初代时间线, 还是后来你借莱拉·奥利维之手想除掉我的二代时间线,我都想起来了,梵妮。”
梵妮:“……”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像一张透明的纸。
似乎是因为虚弱的状态, 也似乎因为奥伯伦的出现。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找的你。”
“是,梵妮。”奥伯伦说。
“所以, 你答应‘自然意志’杀我?”
“梵妮。”奥伯伦说, “是你先杀我的。你杀了我两次。我没有办法。”
梵妮无声地盯着奥伯伦。
但旋即, 她的脸色更苍白了, 手部却传来了淡白的光芒, 如刀般延展, 这法力竟卷带着比她面对莱拉时还要猛烈的杀机。
而这片光芒如同化形的“规则”般撕扯、扭曲着空间, 直冲奥伯伦。
“金墙术。”奥伯伦念出了一道咒语。
而他不愧拥有南境最强大的神术师之名,布咒之力,精准而强悍。
坚硬的金属高墙拔地而起, 映着如夕阳边缘般的淡金色,与梵妮的“规则”撞在一起,把这神木林陡然撕扯成了一片乱梦颠倒的幻境。
……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奥伯伦?莱拉躲在一边。她刚从重伤后得到一丝喘息机会,却无法理解现在发生的一切。
奥伯伦……在刚刚梵妮出现后,莱拉就思考过他的作用,或许是陷阱,或许是被利用后的卸磨杀驴……独独没想到,他竟像是“自然意志”的人。
怎么会这样?
此时,莱拉却突然看到结界内地面上失去生气的破裂地面突然再次被灰白的光芒充盈,盘根错节的枯萎树根亦重新饱满,延展开来,撑出了一个光芒强盛的空间。
“进来……”
“进来……”呓语响起。
一道风声后,莱拉所在的场景猛地变了。
“……雷恩斯!”莱拉刚才正试图看去雷恩斯。她不放心。陡然历变,她蹙紧了眉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幽暗的虚空。
“自然意志之像”再度出现在中央,不过不再是固定的雕塑,而是变成了可以活动的巨人。
他们如同走下了高台,构筑其表面的却不是肌肤,而是那千人的脸。他们每走一步,人面上沥出的血流淌在地上。最终,血停在了莱拉的面前。
“莱拉·奥利维,恭喜你。你和雷恩斯·德威尔已经完成最重要的任务。”
莱拉:“??什么??”
自然意志之像低下头,“哦,准确说,也谈不上任务。毕竟,没有让你们提前知道。”
莱拉凝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要莱拉形容今天的经历,大概是她陡然发现了深海中的恐怖一角,与之抗争后绝望又重新生起希望,但希望如一团迷雾,让她再次不知所措。
万重人声却回答了她:“我们只是在等待一个时刻,一个守秘人真正虚弱的时刻,一个她忽略外界的时刻。这是我们经过上百年的推演,认为最可能战胜守秘人的时机。但现在,谢谢你们,我们达成了。”
莱拉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咬牙摇了摇头。“所以,这到底……”
“你想起来部分第一个时间线的事了吧。”自然意志却突然说。
“是。”
“这一切要从第一个时间线说起……”巨人的人像靠近了莱拉,“我把你召进来,就是想告诉你。之后,还想请你继续帮一个忙……”
一抹光芒自人像的指尖泛起,靠近了莱拉的额头。她没有躲避,一连串的信息进入了她的头脑。她感觉自己恍若漂浮在虚空中,接下看到的事情,解释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那竟是盘棋局,一盘利用了她和雷恩斯掩护,意图靠升变解决最后接近残局的棋局。
这个棋局维持千年,历经三个时间线,莱拉知晓时却已经来到了最后的最后。而她之前没想到,自己参与已久。
没有想到,故事的转折点与她的两世仇人——大神术师安霍尔德有关。
……
“316年12月12日,第一号实验,开始。实验名,卡兹·卢德利。”
冰冷的地下室,奥伯伦剖开了一个男人的胸膛。阴暗郁窒的气息弥漫,无论对方如何哀求,奥伯伦都眼神未变,如同最冷酷和严谨的杀手。
而这并非是棋局的开端,只是转折的开始。
莱拉从自然意志给的信息中得知,这时的奥伯伦才19岁。
如倒退日记一样的信息回溯,则破碎地交代了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
这一切可以追溯到之前的四年,四年前,奥伯伦刚刚加入神院。
和莱拉记忆中相同,奥伯伦在少年时期并不富裕,安霍尔德也只是个在南境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事情的发展却又与那时的背景又有关。
当时在神院还没有“新贵族”,只有旧贵族和“保令派”——那是个极度推崇《四大祭司血统优先法则》的神术师团体。
而那条法令的内容,所有明域人都知道,莱拉也知道——其明确表示了由“光明神”选中的四大祭司血脉的优越性,称他们永为南境的上层,享受最好的条件,统治南境。“保令派”,顾名思义,崇拜和保护这个法令。
这个团体现在已经销声匿迹。但其在当时的产生,则可以和社会环境挂钩。
那时,南境刚刚经历了几次权利运动,巨大的动荡稍得平复后,疯狂的年代又催生疯狂的人群,以安德里·奇尼为首(莱拉记得这位正是后来为夺权在龙部战争害死了雷恩斯父母的人),一群贵族神术师为捍卫自己的权力,以《优先法令》为基,要求所有人坚定对四大祭司血统的信奉和服从,并诡异地在神院施展起了片面的□□——仅对神术师小家族和下院人(不针对其他神术师大家族)。
他们疯狂而暴力,令整个神院都沉浸于郁窒的恐怖氛围中。
但别误会,奥伯伦并不是因为愤世嫉俗才出头做神术师实验的。
真正影响他命运的是他在那个疯狂年代的经历。
一切发生得极为晦暗,却又极为合理。奥伯伦,彼时刚入神院,来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却因出众的天赋和勤奋崭露头角。这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一部分“保令”人把他为定位夺取、压榨、打压的目标。初时,奥伯伦依靠出色的情商和智慧,对他们忍让、迂回,进退有度,顺利度过了。但事情却在后来发生转变,他被夺走了资源。
在独立庆典,面对他出生入死才获得的名次成果被夺取,年少的奥伯伦并没有忍下这口气,他第一次撕破脸,依靠天才般的集结能力结交非保令派人士,并学习各项法令、一层层地告上去,竟真的奇迹般地夺回了他自己本该得的东西。
但事情却并没有好转。
那年冬季,奥伯伦的母亲死了。那是位退役的军人神术师。她因在战场中深受重伤而患长期之疾脱离了军人身份,却又优秀地捡起了母亲的职责,把奥伯伦带大。他被她教导成人,懂事得很早,离开家乡前,他已经能熟练地照料母亲。
但那一年,曾令奥伯伦的母亲退役、却备感荣耀的那场战役被神院重新翻了出来。她被自己从未见过的“铁证”打成了叛境者。
一天后,当被封闭消息的奥伯伦赶回了家,他的母亲已经“畏罪自杀”,除了狗屁不通的“自白书”,没有为他留下只言片语。
毫无疑问,这是“保令派”的手笔。
——这也成为了奥伯伦初时进行实验的理由。
卡兹·卢德利,他的第一个实验对象,就是当时参与了伪造罪证的神术师。
是的,奥伯伦最开始只是为了复仇。在查明母亲的死因后,奥伯伦经过五年的沉寂、等待和筹谋,查出了所有的“保令派”参与者姓名,以及推出了那些人他动得了、且能全身而退。他从他们开始。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或许是过于折磨人,他突发奇想地想到了一种惩罚和复仇的方式,堪比人类创意之最。
那就是——“保令派”不是信奉不同阶层的神术师血统造就人种的优劣,且决定了他们使用法术的天赋吗?
那他就来证明给他们看。
奥伯伦决定要记录这些人活体使用法力的模样,并把记录的全貌献给下一个濒死的目标看,如果真有不同,罢了;如果并无规律可觅,那或许能证明他们守护的所谓血统只是虚妄。这必定为他们的死亡增添色彩。
奥伯伦开始只是艺术般的报复。发现神术师那里的结论如他所想,他嗤之以鼻。
但后来,当奥伯伦抓来了一位投奔了保令派的奥术师,诧异地发现对方产生法力时的灵体反应竟然和之前的神术师极为相似时,事情的发展再次扭转,彻底变了。
……
“……所以,这是一切的开端。”莱拉的灵体浮于虚空,讷讷道。
“转变的开始就在这里。”万重人声回答莱拉,“但真正的转变在之后,在奥伯伦认识了梵妮·奥里后。”
“那真是场悲剧,对他,对我们。”
莱拉继续往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