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丝毫也未曾腐烂,他复活,还是根本没有死?那一夜之中,我思绪乱到了极点,最后终于下了决定,要打开棺材来瞧瞧,但却秘密进行!”
“第二天,我下令我要独自对著灵柩,追思我的父亲。本来,连母亲都不要她在一旁,但是她却坚持和我在一起。于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得不将我昨晚上看到的事讲给我母亲听,出乎意料之外,我母亲非单不惊恐,而且十分高兴,她说我阿爹生前最喜欢行善,一定是感动了上苍,玉皇大帝下令给地藏王,令阿爹复活还阳了!”
“我给她那种话弄得啼笑皆非,我著手旋开所有的螺丝,最后,我慢慢地揭开了棺盖。”
“我母亲早已紧张地准备著,准备我一揭开了棺盖之后,她就扑上去。但是当我揭开了棺盖之后,她却是向前踏出了一步,便站定了。”
“当时,我们看到的情形,和你刚才第一次下底舱时见到的情形相同。我爹在棺材之中,突然坐了起来。只不过当时,你以为我囚禁了一个老人,而我们却清楚地知道,他是一个已死了三年的死人!”
郑保云喘著气:“而且,我们望著他,我立即肯定他仍是一个死人,虽然他坐了起来,虽然他身子完整,但是他仍是一个死了三年的死人,我记得当时我叫了一声,道:‘阿母,阿爹不是复活,他还是一个死人!’我母亲整个人呆若木鸡,她不断地喃喃地重复著两个字,我听了很久,才听得她在讲的是‘尸变’两字!”
郑保云讲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舱中也立时静了下来,这时风雨一定小得多了,因为我坐在沙发上,几乎一点也觉不出船身在摇荡,我呆了好一会,才道:“尸变?”
郑保云点头道:“是的,尸变,那是我们家乡的一种传说,说人死了之后,如果下葬之际,恰好碰到了大雷雨,或者有……黑猫在尸身之上跳过、爬过,那么,尸体就会变成僵尸了。”
我苦笑著:“那不单是你们家乡的传说,只怕是每一个乡村都盛传著的传说,我们小时候,全都听过僵尸的骇人故事。”
郑保云沉默了半晌,才又道:“卫先生,你认为那有科学根据?”
“当然没有,”我立时摇头:“人死了,那就表示他的呼吸停止了,血液不再循环了,亿万个细胞都死了,不能再活动了 ”
我是大声地在回答著他的问题的,可是我只讲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我越是试图用科学的观点来解释生和死的问题,便越是发现,在生和死的秘奥上,我们的科学家所作的努力,实在少得可怜!
譬如说,人死了,血液不再循环,呼吸不再持续,细胞自然也失去了生命力,是死去的细胞。可是,只要尸体不腐烂的话,头发和指甲,便都能继续不断地生长,这样的例子我们见得太多了?为甚么头发和指甲的细胞,能够在全然没有生命的支持下,继续生长下去,延续达几年之久才停止活动?
而且,我无法讲下去的另一个原因是,郑保云的父亲就在底舱之中,他实实在在,是一个死人,但是他的身子未曾腐烂,他也能够行动,看来,在他身上死亡的,只是脑细胞,而其他部分的细胞,还保持著活动,那么,这又是甚么样的特殊情形呢?
所以,我无法不将讲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我呆了半晌,才道:“忘掉我刚才的话,我认为这是现代贫乏的科学知识,还不能作出完满答覆的问题之一。”郑保云显然对我这样的回答,感到十分欣慰,我又道:“请你再讲下去,刚才你讲到你移开了棺盖,他突然坐了起来。”
郑保云深吸了一口气:“是的,他突然坐了起来,我僵立著,在那片刻间,我心中的感觉,实在难以复述,过了很久,他仍然坐著,我才想到,我应该叫他一声,可是直到那时,我张大了口,喉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而在那时候,他竟跳出棺材来。我当时所能做的事,就是拉了我的母亲,逃了出去。”
“我们逃出了客厅,我母亲几乎昏了过去,我在定下神来之后,竭力安慰著她,我听得大厅中有许多下撞击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在仆人中找了四个最可靠而又孔武有力的,向他们讲明了这情形,并且许以重金,警告他们绝不能将这件事讲给任何人听。”
“我们再走进去,看到他站在大厅中心,撞倒了好几张椅子,他的手抓在一张椅子的椅柄之上,抓得椅柄发出‘格格’的声音,我们合力将他弄进了棺材,又盖好了棺盖。当天晚上,我和我母亲商量好久,她只是哭,甚么主意也没有,而我,已用一副听诊器听过他的胸口,而且,可以肯定他没有呼吸,他是一个死人,我提议仍然将棺材盖密封,将他葬下去,但是我母亲却不同意,她说:‘阿保,你怎能生葬你阿爸,他会走路啦!’”
郑保云摊开了双手:“的确,我虽然肯定他是死人,但是他却会活动,要我硬起心肠来,当作普通的死人那样葬了他,我也硬不出这个心肠来,于是我们仍然照原来的计画进行,将他送回原籍去!”
“第二天,我到造船厂改变船只的设计,加多了一个由我的睡舱中,由秘密通道才能到达的底舱,到船造好的那天,由那四个仆人,将他从棺材中移了出来,他没有动作时,完全是一个死人,但是当他有动作时,力道却大得惊人,他曾拗断了那四个仆人其中一个的臂骨!”
对于郑保云所说的这一点,我并不表示怀疑,因为我就几乎被“他”的五只手指,将我的肩头抓得生疼!
郑保云道:“所以,我只好将他锁在板床上,他根本不会吃东西,也没有任何排泄,我发现他对光线有特殊的反应,而在黑暗中,他也会不断地踢床板,捶床板。你说,卫先生,我船上有那么可怕的……”
他迟疑了一下,仍不知道应该将他的父亲称为“可怕的”甚么才好,是以他苦笑了一下,才道:“我自然不肯让一个陌生人上船来!”
我点了点头,表示他对我开始的那种粗暴,我已完全原谅了他。
他又道:“而当我在黑暗之中,忽然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挣断了束缚,走了出来,而且我还听到你讲话,我还以为他会开口了!”
这时,我已经对事情的经过完全明白了,我也明白了为甚么他在黑暗中,一见我便昏了过去,而在他醒来之后,他喃喃地说“他竟会讲话”,原来他是将我当作了那可怕的僵尸!
我将他对我所作的叙述,迅速地再想了一遍。由于我的而且确,已经看到了那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