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二、你是不是没有朋友 ……
“那么不知三王子打算如何处置他, 毕竟这么一个大活人在三王子寝宫中无故消失,难免会惹人心生怀疑。”时葑娇笑着推开她的过近距离,漆黑的眼眸中皆是刺骨寒意。
“若非本王子无半分把握, 又岂会将这枚棋子暴露在爱妃面前。”穆沙临并未理会她的目光, 而是半蹲了下来, 朝身旁人扔了一柄镶着大红宝石的金色匕首。
“这张新鲜的上好人皮, 还得麻烦美人帮忙一二。”
“好说,不过些许小事。”
随着夜幕降临, 天际边最后一抹余晖散尽, 原先在檐下折花捻叶之人方才提着一盏六角琉璃宫灯回了宫殿中,而她知道, 这里头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她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名唤绣阁, 里头摆设皆是说不尽的奢侈华丽,可当一定程度的珠宝黄金堆积得多了, 便会显出一种俗气的暴发户感。
“侧妃,您回来了。”跪在金黄兽皮毯下的宫女怯生生出声道。
“奴婢已经在偏殿放好了热水,侧妃现在可要先行沐浴。”
“好。”时葑将手中的六角琉璃宫灯递了过去, 方才往那红纱漂浮, 白雾幽幽的白玉池中去。
短短一段路行来, 见到的宫女无不跪地相言,仿佛她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
虽说现在九月份的天还称不上有多冷, 可这当中秋过后,连带着这气温都一日比一日低,更何况是在这日夜温差过大的沙漠绿洲中。
靠在袅袅白雾池旁的时葑缓缓的闭上了眼,脑海中则在不断的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以及她的哪一步棋是否走错了,她现如今又当如何脱身,先前她托人送到阳城关的书信是否已经平安交到那人手中?
有时候当太多的事情缠在一起, 就像是一个剪不开,绕不掉的毛线头,你越想从其中理出一个头来,到头来却发现,你连你自己都在不经意间被绕了进去。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她又何尝不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场戏。
正当她准备伸手去倒那盛在白玉酒壶中的葡萄酒时,反倒是先一步有人将酒杯递了过来,同时她的手也被对方握在手心中肆意把玩。
“王子过来时怎的都不出声,吓得妾身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闯了进来。”接过酒半抿了小口后的时葑,连眼眸中都染上了几分朦胧醉意,眉梢间皆是醉人的海棠花艳。
“此处是本王子的地方,何来的通报一说,反倒是最近爱妃最近制作人|皮面具的手艺越发炉火纯青了,那张贴合在脸上的人皮,薄薄的得在脖子处都寻不到半分缝合口,也不知爱妃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的血,才练出了这么一手鬼斧天工的好手艺。”
穆沙临说话间,那布满着厚茧的手则不断的游走在她的脖子处,好像也想要看出眼前人,是否也在脸上贴了那么一张人|皮。
“瞧王子这话说的,好像妾身是那等无恶不作,专以杀人剥皮取乐的恶鬼一样。”
“难不成宸王不是。”穆沙临粗糙的手指桎梏着她的下巴,与之强迫性的四目相对。
“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本王可不记得同三王子有何关联。”时葑略略扬眉脱离了她得桎梏,继而冷笑道:
“反倒是那么久了,三王子可曾找到那人的下落。”
“本王子今晚来寻你,说的正是此事,不过前提是………”
“要本王和那个男人肚里生下的种对吗,可王子就不怕当那孩子心智不坚定,而被我这个当母亲的所蛊惑,这杀母留子虽好,可这未知的风险也是极大的。”就连那孩子的父亲怕也是个好相与之人,可这后一句,她并未说出,反倒是存了那颗看好戏的心。
眼眸含笑的时葑并未等她开口,继而道:“甚至妾身此生都不会有子嗣这一条,便使得三王子此计胎死腹中。”
她之前说得好听是想要借着她时葑的肚皮,其实内里所想的不过是用她所生之子登上金阳国皇位,并狼子野心的想要借此吞噬大周朝。
不对,或许她的野心还没有大到如斯地步,她更想要的是成为大周朝的姻亲之家,继而谋划更多的好处。若是那个孩子模样生得好看,说不定还会成为那等转手送人之物,用来得到更多的助力。
你说说,她这个当娘的都因为这张脸,而经历了大半生的苦难,她又何必将她所遭遇过的苦,强加给她的下一代,不对,她从根本上就无了下一代子嗣的可能。
“这人能不能生可是个未知数,谁又能说得准,你说是不是,宸王。”她最后一字,音量刻意加重几分。
眼眸半垂遮住一片幽深如渊的穆沙临收回了手,转身大跨步的往殿外走去。
唯她嘴里说的最后一句,却是盘绕在寝宫中久久不散,只因她说的是。
明日金阳国重大的活动,需得她这位侧妃盛妆打扮。
说是要她盛妆打扮,也不知这一次又是有哪只可怜虫入了那贪婪灰狼的肚里,又再一次用她为饵。
可惜的是,这一次的交锋中,她并未得到任何可用讯息,唯一一个,却是得知那人应当还存活的消息了。
正当她欲起身时,原先紧闭的雕花大门再一次被推开,来人的脚步较之前刻意放轻几分,仿佛是担忧惊到里头的沐浴之人,可那加粗的呼吸声却出卖了他。
从池中起身,并飞快用红纱缠身的时葑顾不上还在往下滴着水渍的发梢,任由他们砸在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无根深洇之花。
等她赤足走出红木绣牡丹屏风后,见到的便是今夜特意着了一件月白色薄纱长纱,内里只着了件如纱亵衣的尘烟。
你瞧瞧,这天都才刚暗了下去,那人便迫不及待的将人往她床上送了,看这架势,非得要从她的肚皮里蹦出一个种来才肯罢休。
“深夜打扰,还望侧妃见谅。”见着美人半遮半掩胜妖娆时,尘烟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就连那眸中火热更甚。
“不知尘烟公子深夜来访,可为何事。”因着被水气熏蒸过久的缘故,使得她的眉梢间晕染了一抹春日绯红娇媚之色。
“侧妃问这话不是明知故问吗,今夜可是轮到尘烟前来伺候侧妃的。”
“可妾身分明记得,今夜来妾身房中的不应该是尘烟公子才对,反倒是尘烟公子事先抢了其他人的好差事,若是被王子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公子,又会怎么想妾身。”媚笑中的时葑伸出那根白皙的手指头,不断的在男人略显羸弱的胸膛处打着圈圈。
“不过尘烟公子倒是胆儿大得很。”一句不知是怒还是羞之话从那半启的红唇中溢出,从男人的角度看起,隐约可探内里丁香小舌。
“若是我的胆子不大些,也不知何时才能吃到侧妃这块唐僧肉。”男人攥住她的手,眼中满是痴迷。
“今夜尘烟定会伺候得侧妃乐不思蜀,甚至比王子还要来得令侧妃满意。”
“好啊,那妾身可就拭目以待。”眼眸中似含了一汪春水的时葑将手柔柔的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而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被拦腰抱起,往那填漆红木雕花大床而去。
原先挂在梅花铜钩上的秋香色缠枝绕雪莲帷幔被扯下,遮住了内里的无限春景,殿中燃烧的双喜红烛烧得更旺了,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小声响。
可那本合上的帷幔却很快被掀开,随从内里被扔出一目光溃散,脸带绯红迷离之色的男人。
偌大的室内很快传出淡淡的桂花甜香,唯那红木雕花大床上,不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边上洒落的外衫配着那浓郁栗子花香,使得殿中的气温在节节攀升。更令一些宫女在无意间路过时,皆是脸红红的快速跑过,生怕自己听了太多会浮想联翩。
随意半搂了搂外衫的时葑看着不断在她面前露出万千丑态的男人,手中握着的匕首在半空中不知比划了多久,却都没有选择下手。
反倒是那小紫金缠牡丹绕白虎小香炉中的袅袅升起的花香更浓,浓得就连藏在衣柜下的那股淡淡血腥味都给彻底掩藏。
原先檐下并未挂任何物什,此时因着侧妃的喜好,故而挂了一串青铜风铃,待清风拂过时,吹得里头铜芯‘叮叮当当’作响,满是清脆悦耳之音。
同时,时葑许是在看不得对方在对着她脸,甚至是幻想着她的脸做出如此丑态时,方将人打晕。
可正当她准备抬脚轻碾上了对方那处即使人昏了过去,依旧不曾倒下半分的晋江不可描述时,黑暗中,那道满是带着浓稠,阴冷的气息瞬间锁定了她。
当她转头寻找那抹令人反胃作呕的视线时,对方却先一步的消于黑暗,仿佛刚才那一道视线,不过是她的错觉。
可是她知道,她没有看错,那道视线是真实存在的,就像是躲藏在暗中啃人脚趾头的老鼠,或是那等生于阴暗处,阴测测得肆意生长的潮湿青苔。
无论是哪一种,都令她泛起了浓重的恶心与防备。
挂在半空中的一轮圆月此时被那乌云遮挡,使得整个大地沉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此时的阳城关,那处被收拾得处处温馨的小院中则是灯火通明。
“老爷,现在很晚了,您该歇息了。”当起夜的高燕走出房门时,便见到了那还在树荫下独自对弈之人,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现在天也逐渐转冷了,老爷怎么也得多穿一点才行,要是一不小心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无碍。”边上放在几盏灯笼用以照明,此时正在独自对弈的林拂衣半抿了下唇。
许久,忽地望向了远方,似在低言询问,又似在喃喃自语道:“如今可有夫人的下落。”
他的再一次问话,仍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换来的只有对方的摇头和那无言的沉默如那深夜寒气,似要侵蚀人体内的每一分暖意。
即使他知道他无论问了多少次,换来的都是同一个回答,他仍是不曾死心过,唯那攥着手心棋子骨节处,泛起了苍白。
“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在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此时的高燕不敢去看老爷现在的表情,只能低下头,说着那些硬邦邦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之话。
哪怕就连他心里也早默认现在的夫人怕是凶多吉少,可此事他却是万不敢说出口,免得惹来老爷的伤心。
“但愿吧。”林拂衣缓缓地松开了攥着棋子的手,继而将视线重新投向了眼前未曾下完的棋局中。
同时他心里也知道,像她那么狡猾的人岂会那么轻易的死去,更何况她还有着想要解开答案的执着。
可莫名的,他的心里一直有道恐惧的声音在告诉他,她不是不见了,她是打算再一次抛弃他,抛弃他这个看不见的累赘。
檐下挂着的一串天蓝色风铃不时被徐徐而来的夜风吹得左右摇晃,清风中还掺夹着不知谁家院中的金桂飘香。
“姐,你怎么还没睡啊,是不是我刚才起夜的动作太大吵到你了。”刚推门进来的高燕看着已然起身,现坐在桌边喝水的弥瑟时,下意识的捂着了胸口,显然被吓得不轻。
弥瑟摇头否定,同时目光望向不远处,现还未回屋歇息之人。
突然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一句,“你说现在夫人都消失两月之久了,她真的还会回来吗?”
“夫人肯定会回来的,何况老爷还在这里等他。”
“可我希望夫人永远不要回来了才好。”可这一句她说得极轻极浅,就像是一根羽毛划过湖面。
毕竟那么一个俊美清萧,又满腹经纶的男人会有谁不爱,特别是当对方还是伸手将你拉出地狱之人时。
她知道她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喜欢上了自己的主人,哪怕他已娶妻又何妨,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像老爷这样的人物,又岂会真的甘心守着夫人过一辈子。
还是在夫人下落不明,也不知是不是跟了哪个男人跑了的时候。
夜幕笼罩之下,好像不断的有着莫名的情愫在滋生,又不知有多少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金阳国,皇城里的夜晚比起其他地方来总是显得要安静那么几分,连带着夜间往来巡逻的士兵脚步都刻意放轻不少。
“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的,谁曾想你倒是心软了。”
等在丑时尾,方才结束了一天疲惫的穆沙临揉了揉酸|涨的太阳穴,走进了这间满是充斥的甜腻果香的宫殿。
“瞧王子这话说的,当真以为妾身是那等弑杀之人不曾,反倒是妾身知道,若是动了这位安插在三王子这处的细作,还不知会惹来多少怀疑。”
“你倒是想得长远。”
“我若不这样,王子岂不是会早就厌倦了妾身才对。”正坐在铺了雪白虎皮毯上的时葑在细细雕琢着手上的木雕。
只因之前有个人告诉她,若是想要心静下来,练这个最好不过。
她年少时曾练过一段时间,后面因着一些事而搁浅了不知多久,如今在捡起来,免不得有些生疏了,好歹还有少许记忆。
“时葑,有时候本王子都不知道应该是说你聪明还是傻得过头了。”
“天底下蠢人居多,又何来的聪明人,反倒是一些自诩聪明人的下场往往死得比蠢人更惨,若当真如此,妾身倒是愿意当一蠢人。”
时葑见着那人直勾勾盯着她手中的木雕不放,许久,方才抬眸与她直视,嗤笑道:“难不成大名鼎鼎的三王子殿下也看上了妾身手中的小玩意不曾。”
“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你雕的这个是什么。”穆沙临说话间,还伸出手指点了点她手中的四不像,眼中满是好奇。
“平安。”
“可我看着怎么不像,倒是像耗子居多。”
“哪里像耗子了,耗子的耳朵哪里有那么大。”时葑被她嘴里的‘耗子’二字,差点儿没有气得将人给撵出去。
“可狼的胡子也没有那么长的,尾巴也没有那么细。”
“你闭嘴,我现在只是还没雕好而已。”时葑觉得自己要是在和这个人说话,那么被气死的人肯定就是她了。
结果一晚上,俩人差点儿没有因为那木雕像耗子还是狼给打起来,最后就连原本睡下的平安也跑过来凑了热闹。
等第二日天亮时,二人眼下皆是带着一对厚重的黑眼圈,就跟深夜去做了贼似的。
“你说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找那么勒的衣服,你是不是想要将我给勒死才甘心啊。”
时葑看着坐在不远处,正乐悠悠喝着杏仁羊奶的女人,那气得牙痒痒的模样,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将她给彻底撕碎成碎片才能消气。
“若是不勒紧点,怎能衬出爱妃的胸大腰细芙蓉面,到时又如何艳压全场。”见着将人逗弄得差不多后,一直坐在旁边的穆沙临方才收回了看好戏的目光。
随后走过来,从身后虚拥住了怀中女人,一张微厚的唇瓣则游离在她白皙的脸颊处,笑得满脸邪气。
“爱妃这腰可真细,细得连本王子单手就能搂住,亦连这胸也是难以掌握,也不知爱妃幼时是吃什么长大的。”
“哪能吃什么,不过就是比起其他女子早早开了荤,夜里床上夜夜躺着人罢了,若是王子想,妾身也是很乐意至极的。”时葑并未拍开她的手,而是半眯着眼儿看向了镜中郎才女貌的二人,眼中暗讽之意更甚。
“时葑,你是不是没有过朋友。”莫名的,穆沙临来了那么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要你管,我有没有朋友关你什么事。”听到这句话时,时葑整个人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
“反倒是王子在不出发,等下说不定就去晚了。”
“这便来。”
今日是金阳国一年一度的火把节,白日里头则由男子前去狩猎,比赛看谁猎的猎物更多与更猎物威猛。
得了第一后,则会有国王亲自颁发金阳国第一勇士的勋章,也是不少人借此机会在王前露脸的机会。
不过往往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拔得头筹的皆是皇家与达官贵人家的儿孙,少见有平民出身者,之前一直蝉联了三年冠军的三王子因着前年带兵剿匪而错过了机会,使得大皇子一举拔得头筹。
等到了晚上便会举行篝火晚会,届时还会有摔角,相扑等活动,同时还是一个大型的求偶之夜。若是看见了哪个合对眼的,指不定就得幕天席地的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晋江不可描述。
周围也还扎营了不少帐篷,用以给那些尊贵之人所用,毕竟谁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屁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给看了去,更甚是评头论足,说这屁股不够白,不够翘,就连这颜色和形状也生得不讨喜。
随着皇族和大臣们的加入,就像是往烧红的铁锅里溅入一滴清水。
站在人群中的时葑,今日身着朱瑾红云纹袍角圆领紧袖上衣,下搭一条轻巧的同色扎靴喇叭裤,随着她的抬手间,缝在边上的细小流苏则会微微晃荡。
脚上则踩着一双轻巧鹿皮小靴,腰间别一黑皮鞭,入乡随俗梳了满头小辫,又在额前吊坠着一颗金花缠红宝石的时葑即使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总会收到不少惊艳与贪婪的目光,而其中,最为惹她注意的还是那一道散发着腥臭冰冷的视线。
此番她倒是不急了,只因那只小老鼠应当会比她还耐不住性子。
那么,她此刻要做的便是守株待兔,或是瓮中捉鳖。
“爱妃在这等着,看本王子给你猎一对雪狐回来给你当围脖。”
在其他人先一步进了猎场中的穆沙临倒是不紧不慢的骑着身下的踏雪黑云走了过来,此情此景不知惹得周围多少女子投来羡慕与嫉妒的目光。
“那妾身便等着王子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