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一百三十三、小日子 随着……
随着青州城入夜后, 正靠在墙边将自己给蜷缩成一个球的时葑,突然听到从远处传来了一句悠悠的少女轻唱。
那婉转缠绵中唱的是:“彼时春衫少年郎,笑看风华不知愁。 ”
莫名的, 她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 那撑着一把天青色墨兰油纸伞, 手中提着一个油纸包冒雨朝她走近之人, 她的鼻间似乎都还能闻到了那一股甜而不腻的香甜桂花糕味。
以至于,就连她的肚子都产生了一阵难以言明的绞痛, 像是里头真的孕育过一个生命一样, 并且那个孩子还是被她给亲手扔掉的。
“唉,你这小乞丐怎么还在这里, 没有见现在外面都下雨了吗。”一个好心的路人见她傻愣愣的蹲在墙角边, 不禁在想,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见人许久不曾回应他, 忙低头啐了一口,“啧,晦气。”
等人逐渐跑远, 蜷缩成一团之人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那眼中哪见半分清明之色, 有的只是无尽浑浊。
正当她想要跑到离这最近的破庙中躲雨时,一个同样在檐下躲雨的道士忽地出了声。
“姑娘可要来老夫这里算一卦。”
时葑听到声后, 抬眸看了那穿着灰色袍子的道士一眼后,便马上收回了目光,心下只觉得讽刺,可当她刚准备走过去时,那老道再一次出了声。
“老夫今日同姑娘遇到便是有缘,不妨让老夫免费为姑娘算上一卦可好。”
“老夫观姑娘的命格应是早逝之兆, 可人却平安活到如今,想来其中定是有人为了姑娘逆天改命,只是这以命换命虽能挡一时之灾,却并不能保得姑娘此生平安顺畅下去。”
“你这秃嘴老道到底想要说什么!”时葑锐利眼眸半扫,留长的指尖紧扣着粗糙的掌心,内心深处因着那句话,竟是隐隐起了共鸣。
“可这命理又岂是那么好改的,更何况还是像姑娘这种本应命中带煞的早夭之人。”而那道士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回答,反倒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老道猜测姑娘的前半生过得并不如人意,虽称不上穷困潦倒却也同那等折断了羽翼的笼中雀无二。”
“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信吗,这些恐怕就是你用来随意诓人的手段才是,再说小爷可没钱,一个连性别都看不出的瞎眼老道居然也成了那等胡言乱语之辈,可笑。”满心泛着恐惧之意的时葑,连忙飞快的打断了他还欲再说些什么的嘴,何况她心中响起的那道共鸣也在不断增大。
不过这又如何,她才不会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鬼力怪神之论,她相信的只有自己!
“老夫观姑娘面相,此生最长应当活不过二十有五,这一生更是颠沛流离,不断于苦海中挣扎,甚至就连这一生爱上的人后换来的下场,无不是被抛弃亦或是利用几字,若是姑娘想要解此劫,唯有抛下俗世一切遁入空门。”那老道却是没有收到那充满着杀意的视线,那张嘴继续半张半合着。
“我命由我不由天。”
“何况我为什么要听你一个无方道士信口雌黄。”时葑听着那些无稽之谈,人突然笑了起来,随即大跨步离开。
即便他说的是对的又如何,世间事在人为,一些虚无缥缈之物又岂能缠得住她。
等人走后,那小摊子后的巷子里头匆匆跑出俩位,同样身着灰色道袍的少女少年,正是那日小河边的二位。
“师父,我就说了她不会相信的,还有你之前不是一直告诫让我们远离她的吗,怎的现在反倒是你自己出来了。”少女回想起刚才的对话时,也忍不住心惊。
她还真的从来没有看过那么糟糕的命理,不过想到那人糟糕到了极点的性子时,不知为何,心底莫名的泛起了几分涩意。
被称为师父的老者却并未答话,而是目光幽深的盯着她远去的方向,沉思不言。
刚从城外回来的林拂衣却是停了下脚步,此时正撑着一柄天青色墨兰油纸伞,望着某一处发起了呆。
“大人,可是前方有什么不妥?”
“并无。”林拂衣看了那无人的墙角好一会儿,方才收回了视线,而他的手上则还提着一小包桂花糕。
他本不是那等爱吃甜食之人,可是想到那人喜欢吃,导致他每次经过时,总会买上那么几块,即便现人以不在,可这习惯却是保留了下来。
今晚上的雨下得格外之大,连带着不少官员都住到了那河堤旁,好第一时间观察这修坝的进展。
莲香是在半夜时分入的城,并且不顾天黑,吩咐着属下寻找着那人,并还用着那装满了胖大海的香囊满大街寻人。
可是等天亮的时候,仍是寻不到那人的半分身影,那人就像是再次凭空消失了一样。
雨是在下半夜停的,就连今早上天边都挂上了一轮热情到了极点的日头,在破庙中窝了一夜的时葑,刚打算随着大流准备去布施处讨要一个窝窝头时。
刚从外边回来的俩个乞丐说的话,不偏不倚的传进了她的耳边。
“你说这新来的官老爷打的什么主意,不但在布施的粥和汤里加胖大海就算了,就连每个去的人都得喝上一碗,说是为了强身健体。”其中一个少年乞丐忍不住嘟哝了俩下,随坐在草堆旁吃着刚讨来的窝窝头。
“俺怎么知道,不过俺听说这汤药是对身体好的,原先还想要多喝两碗的,谁知道他们居然说一个人只能喝一碗。”
“你傻啊你,不知道是药三分毒吗,还多喝,你就不担心喝死你。”
“可俺更担心没钱治病,现在有了免费的药喝,俺怎么可能不心动。”
时葑听着那二人的对话,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她大概能想到,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了,目的就是为了意图将她给逼出来,毕竟这普天之下现在也就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她对胖大海过敏。
即便她是明白这个理,可这肚子却是无论如何都得要填饱的。
时葑走出这间她龟缩了好几日的破庙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其中一个布施的点,并在一处卖馄饨的小摊上停下。
而她出来后,还不忘将自己的脸给整理了一下,最起码令她看起来没有那么寒碜,甚至是店家一看见就要将她给撵走的形象。
只是等她将碗里头的馄饨吃完了,并且连汤都喝了个底朝天后,那人仍是没有来,而她更是找遍了全身上下都没有半枚铜板。
正当她准备硬着头皮,想要和老板说赊账时。
“老板,她的馄饨钱我出了。”
“好勒,一共十文钱。”
“你来了。”时葑看着身侧人,倒是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就连原先脸上升起的那抹窘迫之色都退了下去。
“我还以为你会在晚一点寻到我的。”
“若是奴在不早一点寻到阿雪,阿雪怕是连这馄饨钱都付不起了,当初的阿雪即便在落魄,又何曾有过如斯地步。”莲香说话间,还将身上的白狐大氅解开给她披上,见她大冷天还穿着露脚趾的草鞋时,更是眉头紧蹙着脱下了他的鞋给她穿上。
丝毫没有理会其他人看过来时的怪异目光,也不曾理会他将自己的鞋子给了她后,他光着脚的场景。
“只要能活下去,又何管的落魄与否。”眼眸半垂的时葑看着他给自己穿鞋的举动,忽地笑了起来。
“反倒是你最近倒是瘦了不少,就连这黑眼圈重得都像是扣了一盒黛青粉饼似的。”
“阿雪还好意思说奴,反倒是阿雪身上的味可真大,要是再不洗洗,奴都怀疑你的身上要长跳蚤了。”
“有吗?我倒是觉得还行。”时葑说着话时,还抬起咯吱窝嗅了一下,结果好家伙,差点儿没有把自己送走。
等二人离开时,收到消息后马上赶来的林拂衣还是来晚了一步。
就好像之前的几次一样,只因晚到了几步,便是那刹那的永恒失去。
莲香因着不习惯住客栈,故而财大气粗的买下了一间院落,院里是那桃红柳绿,端得一副江南小桥流水之美。
此时屋里头的时葑是直将身上给搓掉了一层皮,又换了三次水后,这才好不容易将自己给洗干净了,就连这身上都抹了几层香油,就是担心身上还沾了味。
红木绣并蒂莲缠青枝屏风后,则走进来了一手托着乌木托盘的黄衫男子,见着她在闭眼假寐时,还以为她是在水里头睡着了。
“阿雪每次洗完澡都不擦头发,也不担心等以后老了头会疼吗。”莲香将托盘里的玫瑰豆沙饼和黑芝麻杏仁红枣茶放下后,随即拿过放在一旁的白棉软巾为她细细擦拭起来。
“我这不是知道会有你帮忙吗。”何况那老道可是说了,她这辈子能不能活到二十五岁都还是一个难题。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活在当下,谁管明日在何处。
“反倒是你的胡子有空得要刮一下了,不然亲起来的时候扎我嘴。”
“奴这不是等着阿雪回来给奴刮吗,要不然到时候扎的可还是阿雪。”男人说话间,语气里更是带着缕缕缱绻暧昧之色,总会不由自主的令人浮想到那等打了马赛克的画面。
“我看你就是懒。”半转个身的时葑伸出白|嫩的指尖,轻点了点男人鼻尖,露出来了连日中最欢快的一个笑。
“奴在懒又何曾懒得过阿雪,反倒阿雪若是在继续泡下去,这水可得要凉了。”莲香拿手探了下水下温度,确实如他所言已经成了那等温水。
“你的小日子在这几日内便要到了,若是在不注意些,难保又会同之前几次疼得死去活来。”
“那你抱我起来好不好,我不想动了。”难得同人撒娇一次的时葑伸长着手臂放在男人肩膀上,潋滟的桃花眼中,此刻笑得就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她更知道,如何能将这个男人给吃得死死的,即便这只是掩藏在表面下的面具又如何。
她的话才刚落,随即整个人便直接被从水里打捞而去,往那宽大的芙蕖大床上走去。
因着还未擦干身体的缘故,使得这短短的一段路程走来,地上不知盛开了多少无根深色之花,又洇湿了几块干净之地。
当人被放在床上时,她还往里头打了好几个滚后,方才将自己像条蚕蛹一样裹进了被子里,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和那张被热水熏得红艳艳的小脸。
目光幽暗的莲香看着眼前的美景,喉结上下滚动后,也开始脱下了外衫往里头躺去。
“睡吧,你要是再不睡,我都担心你会猝死。”只是当他才刚躺下时,那人倒是乖巧的先一步滚进了他的怀中,糯糯的来了那么一句。
“有些事并不急,再说我人都在这里了,还能跑得哪里去。”担心自己人身安全的时葑,还不忘将手覆盖在了男人的眼睛上,掌心则被睫毛刷得有些痒痒的。
“我们睡觉了好不好,莲香,我也好困的。”
“好,不过阿雪要陪奴一起睡才行,不然奴总觉得睡不安稳。”莲香纵然心里在想,可是身体上的疲累远胜过心理上的需求。
何况她说得对,现在人都回到了他身侧,有些事并非那么急。
没一会儿,男人便搂着怀中人睡得香甜。
只是在她睡着后,另一人却是已然睁开了眼,并往床下离开。
打开那紫檀缠青枝衣柜时,里头不单放着她早已穿习惯的大红色袍子,还有那叠得整齐的,绣着一朵牡丹花的小衣和摆放在伤药旁边的一卷白色绑带时,不禁摇头失笑。
他倒是有心了,甚至准备的一切都是她早已用习惯之物。
所以说有时候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她更害怕在这日复一日的温水煮青蛙中丧失了对外界的警惕性,甚至是甘愿活在由他所编织的糖衣炮弹之中。
不过今日的风可真是大,就连这阳光都驱赶不了那刺骨的凌厉寒风。
不知谁家的柿子树偷偷地钻出了墙边,正在同着过路人,无声的炫耀着说:你看我今年可是一个大丰收的季节,你看我的结出的果子是不是又大又红又甜。
随着青州城的一切都已经步上正轨,等朝廷新派下来的任命官员到来后,也是到了他们应该离开之时。
在晚上,等林拂衣回到落脚的府邸时,便听下人急急来报,说是施大人死而复生的回来了,现在正在院子里头等着他。
喜得他连那沾染污泥的外衫都来不及换下,便马上往那正院中赶去。
可是越等靠近那方狭小之地时,人越发紧张了起来,在临进去之前,还不忘整理了自己的衣着形象,若是时间充足的话,他恨不得去换一身新做的衣衫来才行。
不过就是两三步就能到达的彼方,可在他眼中,那迈出的一步都重如千斤,不知这是否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人只有在越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变得那么的紧张与患得患失。
等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推开门时,见到的便是那日思夜想之人,正坐在那垫了软垫的太师椅上,对他红唇轻启。
“林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许久未见,不知雪客那段时间过得可好。”其实他更想要问的是,在她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可否有吃好睡好住好,还有在还活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
此时此刻的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和她说了,可是当他对上她那双漠然的桃花眼时,那些话就跟卡在了喉咙口中,吐不出,咽不下。
“自然是极好的,反倒是林大人此番处理的倒是雷厉风行,真不愧是之前在朝堂里头摸滚打爬多年的老人了。”
“你我二人许久未见,难不成现在一见面就非得要聊这等无营养的公事吗。”林拂衣唇瓣轻扯,露出了一抹苦涩至极的笑。
任谁见到许久未见之人时,本以为那满腔热血会换来一个同等的热情,谁曾想,他换来的不过就是一桶加了冰块的凉水。
“可本下官记得,下官好像除了和林大人聊这些公事外,再也没有其他多说的话了。”
“我今日前来只是想要问林大人要那莫飞天尸首的,就是不知林大人将那贪官的尸体扔在了哪个乱葬岗中,我好去寻了回来。”时葑站起身来,漆黑的眼眸中荡漾着层层笑意,只是那笑意非但不曾到达眼底半分,更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之意。
“人已经死了,雪客要他的尸首又有何用,难不成还想将人拖出来鞭尸不曾。”
“若是我说是,你又如何。”谁让她是一个眦睚必报的小人,即便对方死了,她也得要将人从坟里头拖出来碎尸万段,方才一解她心头之恨。
“你我二人相识已有数年,林大人难不成直到现在还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时葑伸出那只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戳了戳男人的胸口,笑得妩媚至极。
“你………”可谁知,对方的脸突然红了个彻底,就连那白净的耳尖尖都泛起了一抹绯红的春日碧桃之艳。
时葑顺着他古怪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她原先坐着的那方雪白软垫上,正盛放着一朵艳靡到了极点的无根彼岸花,此刻连空气中都能轻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子来癸水啊。”此时时葑的脸,红得简直能滴血,偏生她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炸毛小奶猫一样。
还有她这小日子什么时候来不好,偏生选在了这个时候,最为糟心的还是被她一直所厌恶之人给看见了。
就连她的腹部也在现在传来了一阵阵绞痛,就像是有人拿着把刀子往里头搅着那些肠子,更因着她体寒之故,以至于每一次来小日子时,都会格外难捱。
“是不是很疼。”林拂衣自然知道女子来癸水意味着什么,可这却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连带着他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干脆直接一个箭步上前,不顾她的反抗将人给打横抱起往室内的床上走去,丝毫不介意她会将他的床给弄脏。
“那,那个你先休息,我让人去给你熬点红糖水,喝完后应该会好一点。”耳尖红得能滴血的林拂衣,回想起以前府里的妹妹们每次不舒服的时候,都会选择喝红糖水。
“你先拿着这汤婆子放在肚子上,应该会有点用。”第一次做这些伺候人在小日子的活上,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你去帮我找一点白色绑带还有棉花来,还有一条干净的裤子和外衫,不然总不能让我一直穿着脏衣服。”如今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时葑因着过度的疼痛而将自己给蜷缩成一团,鬓角早已被冷汗打得湿|濡一片,就连这话都是有气无力,像极了被掐住脖子的小鹧鸪。
“好,那你先少说点话,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和我说。”林拂衣虽不懂这些,可府里头的女人总会懂的,随马上派了墨珩帮忙去打听女子来了小日子时需要注意什么。
等半刻钟,脸颊红得能滴血的林拂衣走进来时,手上还提着一个小碎花包裹。
人在进去前,还做贼心虚的往周边看了好几眼,生怕会被谁给瞧见一样。
“里面是一些女子所用的月事带,还有干净的裤子和外衫,你现在可还能起身不。”林拂衣看着躺在床上之人因着来癸水,而越发显得楚楚可怜的小脸时,恨不得能以身代之,好让她少受一些苦楚才好。
“我还要点热水。”不然她担心那血渍沾了屁股,没地洗怎么办。
“我已经准备好了,可否需要我帮忙。”若是可以,他倒是不介意帮她给包办了。
虽说一般男子视女子癸水为不吉利的秽物,他倒是不曾觉得有什么,更何况当对方还是自己心仪之人时。
“滚。”时葑看着这人的臭恶嘴脸,直接将身后的软枕给砸了过去,漆黑的眸子中折射着幽幽刺骨寒意。
“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唤我一声,我人便在门外。”人被赶出去后,揉了揉鼻尖的林拂衣担心她因疼痛而昏厥,便时不时的往里头问着话。
“雪客,要不要我进来帮忙。”
“滚。”正拆着月事带的时葑被他那么一句,直接给吓得手一抖,连那手中的带子都掉落在地。
“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