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苦的(1 / 1)

本宫今日未翻牌 夏扇 2837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71章 不苦的

  久违的淡淡甜香萦绕鼻尖, 萧昀愣了一瞬。

  继而,劲直的脊背往后仰了仰,将她推离身前, 泠声道:“下去站着,好好说话。”

  啊, 好凶。

  霍昭暗暗吸了吸鼻子。

  刚被他推远些, 又主动攥住他衣襟, 皙白明艳的小脸埋在他身前。

  细肩轻颤着,似在低泣, 哽咽着控诉:“我都累得站不住了, 你还凶我!你不见我, 也不理我,我来找你,你还嫌弃我。”

  说到后来,竟嘤声哭起来。

  夜夜入梦的人儿娇娇弱弱俯泣身前,萧昀蓄满郁气的心口, 忽而被无形的手扒拉开一道口子,呼呼漏气,再也凝不起来。

  本来想冷着脸, 好好惩戒一番的。

  萧昀叹了口气, 掌心轻柔地扣住她细细的肩,无奈道:“别哭了, 是我不对,我不凶你了成不成?”

  身前纤袅的身子仍轻颤着,哭泣声倒是低了一些。

  萧昀将手移至她下颚处,微凉指腹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尖,轻轻抬起, 想为她拭泪。

  明艳的小脸缓缓抬起,直至全然撞入他漆眸中。

  却见她笑眼弯弯,月牙儿似的,脸上哪有半点泪痕?

  她方才是在装哭,甚至,在偷偷笑他?

  思及此,萧昀温暄的眉眼倏而冷下来,眸中怒气氤氲。

  “君无戏言,你方才说过不凶我的!”霍昭下意识往后倾,脊背抵在御案边缘,硌得她秀气细眉微微拧了拧。

  微拧的眉尖儿,把萧昀刚生出的怒气再度戳散。

  他彻底泄了气,缴械投降般叹息一声,将掌心护在她脊背,轻轻拥入怀中:“你我之间,你才是君,我愿永世为臣。”

  叹息声拂过霍昭耳畔,撩得她心尖儿一颤。

  下一瞬,他却扬手在她臀上轻拍了一记:“只再不许不告而别!”

  “萧昀!你打我!”盈盈眼眸泛起泪花,连月来的惊怕、委屈悉数涌上来,泪珠滑落长睫,大颗大颗坠下。

  霍昭这回真的哭了。

  哭得萧昀心都乱了,手足无措地替她抹泪,却总也擦不干,只得将她紧紧扣在身前,再也不愿放开。

  还是萧昀的咳嗽声,让她止了泪。

  霍昭擒住他手腕,见他清减这么多,眼眶又红起来。

  却没落泪,从他膝上跳下来,嗔怒道:“叫人备水沐洗,我要即刻替你解毒!”

  言罢,霍昭背过身去,抬手在袖袋中翻找着药瓶,很快,她面上一喜,摸出个小巧的白玉瓶来,攥在掌心。

  正要回身拿给萧昀看,却被他自身后拥住:“昭昭不许走,陪我洗沐。”

  温热鼻息拂在耳后,霍昭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皙白脸颊染上醺色,霍昭点点头,垂眸自他怀中挣脱出来,抬手将白玉瓶递至他面前:“你……你往里滴七滴指尖血。”

  几乎立时,萧昀便猜到白玉瓶中盛的是什么药,漆眸迸出狂喜,却仍有一丝疑问:“不是心头血么?”

  霍昭摇摇头,抬眸凝着他:“南黎秘术,爹爹未知全貌,指尖血亦可的。”

  闻言,萧昀细细洗了手,拿匕首在指尖划开一道,指腹凑近白玉瓶,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入白玉瓶中。

  七滴血滴入,霍昭替他止了血,又手持白玉瓶,轻轻晃了晃。

  看着殷红的血融入药汁中,她蜷长的睫羽微微颤动。

  宫人们将盥洗之物备好,盥室里雾气氤氲。

  见她仍盯着白玉瓶发呆,萧昀忍不住拿过白玉瓶,送至她唇边,轻哄道:“快喝了它,喝了便再不会心痛了。”

  霍昭依言,敛眸饮下,将空空的白玉瓶轻轻磕在高脚几上。

  形如美人雪颈的白玉瓶却没站稳,晃了两下,歪倒在高脚几上,打着旋儿往边缘滚去,幸而萧昀及时捞在手中。

  刚把白玉瓶稳稳放好,萧昀的衣襟便被一双纤白柔夷攥住,滑腻侧脸贴在他颈侧轻轻蹭着。

  带着灼人的热度。

  她巴掌大的小脸烫得有些异样,萧昀扶住她,却惊觉她整个身子都是烫的。

  “蛊毒与情丝草毒相融,须与心意相通之人身心相合,情动之时,蛊虫出,情毒解。”

  “我身上血蛊,也是唯一能解你情丝草毒的药引。”

  参透解法之时,霍昭便暗暗感叹,情蛊之毒真是世上最磨人的毒药。

  不致命,却最是考验人心。

  若种下情蛊的女子,得不到意中人的心,对方畏死不愿以血养药,情蛊便解不了。

  若她强行抓一位男子替她养药,却跟对方心意并不相通,待她身上情蛊解了,那男子却是必死无疑,血蛊只救她心之所向之人。

  从前的圣女可曾这般解蛊毒,霍昭不知。

  她只知道,若要她同心中无意的男子亲近,她宁可不解这毒。

  浴桶中涟漪阵阵,迷蒙水雾中,霍昭恍惚间回到汤池那日。

  却又不同。

  彼时他仍是克制的,而今……

  意识稍稍回笼,霍昭凝着指尖殷红剔透如血玉的血蛊,自腰间拉过萧昀的手,将血蛊凑近他方才划破过的指腹处。

  血蛊越发红了,待通体红艳,如将破的樱桃,霍昭将它收起来,放入事先备好的碧玉药瓶中养着。

  “昭昭的蛊毒可解了?”萧昀纤长的指骨穿过她湿漉漉的乌发,潋滟薄唇轻轻抿去她耳尖一滴水珠,轻问。

  他似乎也好了许多,清晰感受到体内寒气正悄然消散,温热元气往心口聚拢。

  耳尖痒痒的,霍昭别过脸去,离他远些,凝着上方滴落的水珠在睡眠激起的涟漪道:“七日后,你也会好的。”

  情蛊在她体内养了十八年,成了有灵性的血蛊,又是被他的血为引,催动出来的,是以,能通过他指尖血吸出他体内全部情丝草毒。

  只是,须得七日,才能将毒素净除。

  翌日醒来,已是午膳时分。

  昨日的衣衫自是穿不得了,霍昭扫了一眼已被清理干净的内室,拥着衾被,正要唤人服侍她起身。

  却见屏风外映出个颀长的身影,倏而便绕进来。

  他眉眼清泠,对上她眼眸的一瞬间,漆眸满是温煦,如幽沉沉湖面上升起一轮明月,皎皎惑人。

  素来有些苍白的脸颊,染上清浅绯色,唇色也越发昳艳。

  “半夏和白芷呢?”霍昭视线越过他,朝外望了望。

  昨夜,迷迷糊糊中,明明听到他应了要让半夏白芷回宫的。

  “在外面候着呢。”萧昀居高临下睥着她越发艳丽惊心的小脸,俯身将手中衣衫摊在衾被上,坐在她身侧。

  他漆眸微敛,落在她肩头赤蝶印记上,徐徐拉开被她拥着的衾被,修长的指将心衣勾过来,含笑觑着她:“我来服侍昭昭可好?”

  霍昭脸颊登时荔红一片,她最听不得“服侍”二字,尤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果不其然,这一服侍,霍昭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将衣衫穿好。

  腿侧因骑马磨出的痕迹,也被他细细抹了玉凝膏,清清凉凉,倒是解乏。

  午膳时,半夏、白芷红着眼眶侍立左右,没有多话,霍昭却心情极好,多用了半碗甜羹。

  日光煦然,照在庭中海棠树上,满树繁花争相吐蕊,艳丽无双。

  霍昭倚着廊下美人靠,捧着本医书看,却发现没什么可看的,合上书册,一抬眼,便见萧昀穿过门洞走来。

  他腰窄腿长,身姿劲直,清雅书卷气中又透着说不出的力量感,日光晕得他眉眼温柔,叫人移不开眼。

  只他身后跟着个内侍,内侍垂首托着承盘,承盘里摆着一只莲子型碗。

  闻到碗里汤药的味道,霍昭眨眨眼,若有所思,眸光重新落到萧昀脸上。

  萧昀捧着汤药,坐在她对侧,将汤药递给她:“昭昭把它喝了,不苦的。”

  这……大概不是苦不苦的事儿,而是,霍昭闻着味儿便知,这碗汤药是让她事后不会受孕的。

  “母后知道吗?”霍昭接过碗,扫了一眼里面的汤药,并没有立即喝下。

  她知道薛太后一直盼着萧昀有后。

  萧昀凝着她,眸光温柔,摆摆手挥退所有侍立的宫人,才道:“听敬事房的嬷嬷说过,生产之事,太过凶险,我的昭昭还小,来日方长。”

  闻言,霍昭眼眶微热,原来他一直记着娘亲的话,她葵水晚至,不宜过早行房。

  可现在,她的身子,她自己再清楚不过的。

  “你忘了我可是圣女,我有更好的法子的。”霍昭冲他微微挑挑眉,眸光里噙着小小的得意。

  继而,抬手用衣袖遮了遮,仍是将他特意准备的汤药喝下。

  至于更好的法子,下次再用吧。

  从前长久地待着深宫里,霍昭不觉着乏味。

  可见过更广阔的天地后,她望着被重重朱墙围起的一小片天穹,心下竟开始想念在离情谷的日子。

  萧昀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霍昭面上的笑意却渐渐不达眼底。

  他的身子以惊人的速度好转,后宫又只霍昭一位皇后,许多人便开始动起心思来。

  求见霍昭的官家女眷不少,悉数被萧昀挡了去,她们便转而去薛太后处请安露脸。

  这一日,大长公主求见皇后,萧昀允了。

  霍昭的东西全被搬去了紫宸宫,她便在紫宸宫偏殿见的大长公主,只没想到,驸马齐辂也跟着来了。

  不过,齐驸马只站在廊下,和宫人们一道逗载雪玩。

  “你这小丫头,可把姑姑吓得不轻!”萧青鸾拉住霍昭的手,望着她的眸光还同从前一般,只是多了一丝心疼,“在外边吃了不少苦吧?天塌下来有姑姑替你顶着呢,你一个小姑娘不辞而别,姑姑担心地病了一场你知不知道?”

  她虽是萧昀的亲姑姑,可霍昭才是她看着宠着长大的,又同为女子,她倒是更愿意同霍昭说体己话。

  “姑姑,让您担心了。”霍昭红着眼眶,抱抱她,又将泪意压下去,朝窗棂外望了望道,“姑姑同驸马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