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辰王府(二更)(1 / 1)

本宫今日未翻牌 夏扇 3538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62章 辰王府(二更)

  可见了国师府管家, 萧瑶才知,宋世迦根本不在国师府。

  他昨夜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信, 吩咐管家报丧。

  管家寻了大半日,寻遍京城也没寻着人, 实在无计可施, 才按照宋世迦的吩咐做。

  “陛下, 要不陛下再给臣一些人手,臣再带人去找找?”国师府管家官居三品, 位同王府长史。

  平日里走出去, 甚至比大长公主府长史更受尊崇, 此刻却是急得满脑门的汗。

  国师大人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掳走的?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没的,陛下会不会砍了他的头?管家战战兢兢,颈后发凉。

  “不必了。”萧瑶深吸一口气,“他不会再回来的, 传本宫旨意,着光禄寺准备丧仪。”

  “世迦哥哥恐怕要食言了。”

  “你会知道的,等我。”

  走出国师府时, 萧瑶满脑子回旋着这两句话。

  国师府门前围着的百姓们, 证实了国师暴毙之事,万众齐呼:“天降亡我大琞啊!天将亡我大琞啊!”

  世迦哥哥, 这,就是你想让本宫看到的后果么?

  这江山是萧氏的,不是她的,可萧瑶还是忍不住难受,她视为兄长的国师, 其实并不在意天下太平。

  他受万民景仰,却根本不在意民心安定。

  可是,不论他想做什么,她是不会等他的。

  刚入宫门,御驾便被一道颀长的身影拦住。

  季昀长身立于御驾前,望着御驾上厚重的车帷,清泠面容第一次清晰露出焦急的情绪:“陛下,国师大人,真的死了?”

  宫人、侍卫们也屏住呼吸,等着萧瑶回应,萧瑶微微撩开窗帷一角,透过窗帷罅隙扫了季昀一眼。

  又放下窗帷,语气镇定冷肃:“是,本宫亲眼验看过。”

  闻言,季昀登时面色煞白,连让开御道也忘了。

  国师死了?这怎么可能!国师突然暴毙,他该去何处寻那情丝草?

  御驾绕过季昀,继续前行,萧瑶的手炉已经凉了,她却仍紧紧捧在掌心。

  为何季昀听说国师暴毙,会是这样的反应?是不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为大琞前途忧虑?

  可他若是深知自己的身份,为何要假作不知?

  手炉上的凉意透过掌心,一丝一丝往心底钻,过往熟悉的每一个人,都变得那样陌生。

  他们都在想什么?都想做什么?

  眼前的一切像是缥缈一梦,隔着迷雾,叫人看不真切。

  坐在御驾中,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闯过宫巷,萧瑶脑海闪过无数的画面,有国师,有季昀。

  国师曾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不问缘由地帮她,又在风雪将至时,决然将她丢在宫道上。

  季昀呢?赠她书册,护她离开青菱河,掷地有声答应做她的皇夫,日日在她面前以臣自居,以那般亲昵的方式服侍她。

  或许,还是在他明知她不是萧氏血脉,他才是的情形下。

  御驾停下,宫人掀开车帷,干冽刺骨的北风呼啸着,迎面扑来,灌进萧瑶略显单薄的宫装,她身形晃了晃,骨头缝里都窜着冷气儿。

  国师暴毙的消息渐渐传到宫外去,萧瑶按部就班地准备着他的丧仪。

  萧瑶正心不在焉盯着眼前的折子发呆,半夏忽而进来禀报:“陛下,季皇夫病倒了。”

  “病了?”萧瑶愣了愣,把玩着手中碧色印玺,漫不经心道,“那就传太医。”

  她面上一派淡然,心口却是痛得厉害。

  季昀骗她骗得这样狠,她竟然还会不由自主地心疼他,为他担忧,萧瑶甚是恼恨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模样。

  或许她该早些去寻那位长老,回南黎去,解了这可恶的情蛊之毒。

  “可……可季皇夫不要太医们诊治,说要去钟灵山请霍神医。”半夏瞧着萧瑶面色不虞,越发吞吞吐吐。

  闻言,萧瑶朝窗棂处望了望,外头似是又飘起雪絮来。

  细细小小的,像撒着盐巴。

  不是病得下不来床么?还要去钟灵山。

  他其实是想让她担心,逼着她去看他吧。

  “摆驾坤羽宫。”萧瑶站起身来,由着半夏替她系上大红滚白狐毛的氅衣。

  半夏替她撑着油伞,萧瑶望着头顶伞骨,有些恍惚。

  走出宫门,宫巷深处吹来的寒风越发冷冽,呼啸着吹鼓她身上氅衣。

  一抬眸,萧瑶见着方嬷嬷领着一个人往这边来,她凝神望了望,不曾想,竟是季姑姑。

  没来由的亲切感从心底往上冒,萧瑶面上一喜,赶忙上前唤她:“季姑姑,您何时进宫来的?”

  季姑姑含笑请了安,又向方嬷嬷道了谢,方才对萧瑶道:“除夕将至,山上冷清,姑姑昨日下山搬回季府住了,今日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正好也来看看陛下身子如何。”

  她的身子,左右季姑姑不会同她说实话,她也无意拆穿,有什么可看的?

  萧瑶笑着拉住她的手,示意宫人取来油伞替季姑姑遮雪,这才拉着她一道往坤羽宫去:“皇夫病了,本宫正要去瞧,劳烦季姑姑随本宫一道前去。”

  坤羽宫内殿,银炭烧得正旺,萧瑶进来不多会儿,便觉热得让人微微不适。

  偏季昀坐在罗汉床上,盖着毯子,脸上还不见血色。

  萧瑶坐在他身侧,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暗叹一声,将他的手拉过来,捂在手心,像捂着一块冰。

  “季姑姑,季昀的身子如何?”季姑姑刚收回手,萧瑶便迫不及待地问。

  “不太好。”季姑姑如实说,同季昀对视一眼,又冲萧瑶道,“姑姑要替季皇夫施针,可否请陛下暂且回避片刻?”

  萧瑶有些迟疑,她想看着季姑姑替季昀施针,名义上,季昀仍是她的皇夫,不是么?

  可季昀没给她迟疑的机会,他轻咳了几声,抬眸望着她,淡淡道:“臣恳请陛下回避片刻。”

  “好,本宫回避便是。”萧瑶松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

  她站在廊庑下,望着苍茫天色,心却紧紧揪着,季姑姑说季昀的身子不太好,是怎么不好呢?

  莫非前世薛太后由着睿王登基,便是因为季昀身子弱,会像皇兄萧珵一般短寿?

  这般一想,萧瑶心口登时惊痛,纵然季昀骗了她,她也不想让他死。

  若他死了,若他死了……

  萧瑶无法再想下去,待回过神来,脸上已是湿凉一片。

  内殿中,季姑姑并未给季昀施针,她坐在罗汉床另一头,望着季昀:“庭修知道殿下的身子或许撑不住,开了方子让我送来。”

  说话间,季姑姑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递给季昀:“殿下照这方子煎服,待身子养好些,再饮情丝草不迟。”

  季昀听了,面上终于露出丝丝喜色:“姑姑,霍神医还能找到情丝草么?我以为……我以为国师走了,情丝草便再也难找了。”

  “去东琉寻情丝草,自然困难。”季姑姑叹了口气,“不过,庭修曾种下情丝草的种子,眼下也快长成了,殿下须得趁这些时日,好好将养才是。”

  听着季昀的咳嗽声,季姑姑心下难受,别过脸去,轻轻抹了一把泪,哽咽道:“姑姑一直拿殿下当亲侄子看待,我虽想救昭昭,却也不想看着殿下如此,我一定会让庭修想到法子救你的!”

  “姑姑,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萧氏本就短寿,即便没有情丝草,我也活不长。”季昀说着生死攸关的事,面上却一派淡然,他垂眸扫过腰间玉带上细细的,不起眼的红线,眉眼越发柔和,“能救昭昭,已是最好的安排。”

  言罢,他抬眸望着季姑姑,笑了笑:“姑姑,谢谢你。”

  萧瑶送季姑姑出去的时候,发现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可又问不出什么。

  季姑姑口口声声说,季昀是犯了旧疾,吃几日药便会好,萧瑶却不敢轻信,甚至暗暗起了疑心。

  莫非季昀也同她一样,中了什么太医也没见过的毒?

  萧瑶匆匆回到内殿,立在季昀身侧,望着他缓缓饮茶的动作,居高临下问道:“告诉我,季姑姑方才究竟说的什么?你是不是中毒了?能不能治好?”

  说着说着,她眼眶都红了。

  季昀放下茶盏,含笑将她拉过来,坐在他身侧:“昭昭再紧张臣吗?别胡思乱想,臣的身子素来如此,看着凶险,实则养几日便好,昭昭且容臣告假几日,过些时日,定当加倍补偿昭昭。”

  “季昀,你说了这么多,可知多说多错?”萧瑶一个字都不信。

  趁季昀惊愕间,她忽而将手搭在季昀肩头,将他上衣往下一拉,迅速扫了一眼他光洁的背。

  又恐他受寒,匆匆替他穿回去,才盯着他愕然的眸光,一字一句道:“季姑姑并未替你施针,你们究竟在骗我什么?”

  被这般逼问,季昀只是无奈,却并不解释。

  他笑意清浅,漆眸闪着光,抬手轻轻抚了抚他鬓边墨发,嗓音低缓:“傻昭昭,你只需记着,臣永远不会害你便好。”

  待他喝了汤药睡下,萧瑶才离开坤羽宫,一路上,她反复琢磨着季昀最后那句话,却怎么也猜不着有何深意。

  过了两日,季昀的身子开始好转,萧瑶还曾悄悄立在坤羽宫外,看他舞剑。

  萧瑶脸上重新有了笑模样,让她欢喜的,还有一事,空置百年的辰王府重开,辰王回来了。

  “去辰王府通传一声,本宫明日罢朝一日,亲自去辰王府拜访。”

  辰王乃是世袭罔替的一字并肩王,受百姓拥戴已久,即便辰王府偌大的府邸空置百年,也没有哪任君王收回,更无人敢买这座宅邸。

  如今辰王府重开,陷入国师暴毙恐慌的百姓们,一时像是看到新的生机,大琞有救了!

  “陛下明日去辰王府,可否带上臣?”季昀冒着寒风而来,温声向萧瑶请求。

  “你也想见辰王?”

  “臣仰慕辰王久矣。”

  翌日,萧瑶让季昀与她同乘。

  御驾到了辰王府外的巷道时,她才知,仰慕辰王的人何其之多,比那日围在国师府外的人还多,听口音,还有才能够京外赶来的。

  入了辰王府,见着那张不算熟悉但肯定不陌生的脸,萧瑶惊呆了:“原来霍神医是辰王后人!”

  “是。”霍庭修含笑望着她,一贯锐利的眼神,此刻甚至能称之为慈爱,“陛下若要验看辰王令也可,只是辰王令在内子处,内子性子恬静,尚未住进府中。”

  “辰王说笑了,您的身份,本宫自是不疑。”以霍神医的身份,他也没什么必要冒充辰王。

  只是不知,他潇洒半生,为何突然回来,担这一字并肩王的虚名?还是,他想要的不止是虚名?

  此事她不便相问,改日悄悄去问季姑姑好了。

  刚想到季姑姑,便听到下人来通报,说是首辅大人家的季姑姑求见。

  萧瑶面上一喜,却见霍神医已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去:“快请!”

  呃,他们两个究竟谁是徒弟,谁是师父?

  略略寒暄几句,萧瑶又听下人来报,说钟灵山上的药圃运来了。

  霍神医对药草着实看重,竟不让下人插手,自己亲手去后院新建好的暖房,将运来的药圃移栽进去。

  萧瑶从来只在书上看到那些草药,或是太医院那些成品,没见过实物,心下好奇。

  便也跟着去了暖房,看霍神医如何侍弄那些草药,季姑姑又是如何从旁协助。

  暖房中药草种类不多,却都不是凡品,有些萧瑶听说过,有些没听过,霍神医忙着,季姑姑倒是极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直到问及一种样子有些特别,只有小腿一半高的药草时,季姑姑顿了顿,迟疑片刻才道:“此乃情丝草,也叫离情草。”

  原来离情草长这样。

  萧瑶眼睛一亮,小心地碰了碰离情草细软的草茎:“离情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哦,从前皇兄日常喝的补药中,就有这一味。”

  暖房里暖融融的,季昀却未进屋,而是立在廊庑下,含笑凝着里边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

  他听不清楚萧瑶在说什么,却能看出她极欢喜,若非被抱入宫中,她其实安乐无忧地过一世吧?

  殊不知,暖房中,季姑姑和霍神医手上动作齐齐顿住。

  二人默然对视一眼,季姑姑方才深深凝着萧瑶,摇头道:“不,情丝草不是补药,而是,慢性的噬心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