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孤儿院的卡西莫多 她要让整个世界,都……
当白子矜拿着玄轩剑走出剑之秘境时, 他仍旧不敢相信这一切——他居然能被天下名剑玄轩剑选中!
“子矜!”青尚真人焦急地在出口处来回徘徊,一看到他立刻走过来,“怎么样?”
“回师父, 徒儿拿到了玄轩剑。”
白子矜把灵剑展示给青尚真人看, 浑体玄光的玄轩一亮出来,立刻换来周围人羡艳的抽气声, 已经有几个弟子也出了幻境,只是除了天衍宫的大师姐江丹橘之外, 没人拿到什么好剑。
一个长老道:“不愧是西南白家之子, 竟能让玄轩甘愿认主。”
面对他的夸赞, 一直处事不惊的白子矜居然微微红了脸:“多谢长老, 但子矜修行仍未到家,还需努力。”
能被玄轩承认已证明了白子矜的实力, 这孩子未免也太过自谦了,长老笑着摇摇头,看向青尚真人:“真人真是寻到了一位好徒弟, ”声音里又带了点好奇,“宋星辞还未出来, 不知他能带回怎样的剑?”
青尚真人笑了一下:“那孩子有天赋, 定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才想起白子矜还立在一旁, 微微放缓语气:“子矜做的不错, 这一趟秘境想必也累了, 去休息吧。”
白子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不卑不亢地一低头:“是。”
他转身正欲离去,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喊住他:“小子,且慢。”
白子矜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猛地回头, 银河的师父上元君正负手而立,半挑着眉瞅他。
想起那些关于上元君的传闻,他不由咽了下口水,手在长袖中握成拳,才恭谨道:“上元君寻晚辈有何事?”
“沈银河还没出来吗?”上元君问。
“……还没有,”白子矜回答道,“本来晚辈和她一起进入了云渊剑的剑域,但我们在半路走散,随后晚辈找到玄轩剑,就被传送出了剑境。”
上元君扫了眼玄轩剑,并没有做任何评论,而是回头说了句:“能被玄轩选中,我就说这小子以后会成大事,以后指不定能超过宋星辞。”
一道雪影自他身后走出,玄清仙尊垂着那双冷若秋霜的眼,淡声应道:“恩。”
白子矜吃了一惊:“这……晚辈不敢!”
上元君哼笑一声:“这和敢不敢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已经认定自己不如宋星辞?”
白子矜下意识反驳:“晚辈没有!”
“如果有的话,玄轩也不会选中你,”上元君斜了他一眼,“你叫白子矜是吧?白长沈银河几岁,想不到居然比她还胆小。”
他语句刻薄,奚落得白子矜涨红了脸:“上……上元君!”
上元君哼了一声:“恩?”
白子矜刚张开嘴,一句话却在大脑思考前不假思索地滑了出去:“难道你觉得银河能打败宋星辞拿到云渊剑吗?!”
他过于激动,对上元君都忘记了加尊称。
话一出口白子矜才反应过来,长袖猛地掩住口,清秀的面上浮起懊恼表情。
但出乎意料的是上元君并未露出不悦神情,嘴角勾了下,眼角挑起兴味的弧度:“怎么?你认为沈银河争不过宋星辞?”
虽然白子矜在情感上倾向沈银河,但他还是谨慎道:“宋星辞习剑已有数年,银河只是半路出家,而且她在灵力的修行上远远不敌宋星辞……”
他的分析被上元君的轻笑打断。
“这是青尚的推断吧?的确很有他的风格——他总是把灵根和实力看得太过重要。”
上元君慢悠悠地走到白子矜面前,忽然遂不及防俯下身,凌厉的长眸骤然在他面前放大。
“她是我的弟子,”他冷冷道,“所以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丢下面色煞白的白子矜,他回过头,对着冷眼旁观的玄清仙尊忽然来了一句:“对吧,君墀?”
白子矜也下意识看向玄清仙尊。
然而玄清仙尊没有搭理两人,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只是淡淡注视着出口的方向,良久,才淡淡道:“她很努力。”
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白子矜却莫名有种感觉,似乎玄清仙尊对沈银河有着和其他人不同的评价。
他不像上元君那般对沈银河的实力有着异常的自信,更不似青尚真人那般拼命贬低她,他似乎只是在注视着,如同一个沉默的观众,看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女如何在修行之路上开辟属于自己的道路。
白子矜看得太入神了,一时没能收敛住眼神,引来了玄清仙尊的侧目:“怎么了?”
他忙掩饰地避开目光:“晚辈需整理行装,还请先行告退。”
“去吧,”上元君道,他的视线在白子矜的背影上驻足片刻,才收回目光,忽然对玄清仙尊道,“你希望她能赢。”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玄清仙尊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视线飞快扫向上元君,迎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他迅速敛下眼中神色,才启唇:“君墀不明白上元君的意思。”
上元君哼了一声,他早就料到玄清不会坦诚承认,没想到他连搪塞都如此蹩脚:“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丢下玄清往前走,“朔方说南边有魔兽作乱,叫你过去帮忙呢。”
玄清仙尊快步跟上上元君,面不改色道:“朔方自己能处理。”
上元君挑眉:“哦?他在传音玉简里哭着求你过去呢。”
玄清仙尊:“……”
上元君干脆停下脚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玄清仙尊日理万机,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还是赶紧回九霄宗吧。”
玄清仙尊黑着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上元君可是在赶君墀走?”
“没错,”上元君直言不讳,“你若是再耽搁,到时候免不了又被宗门那群老头子念叨一番。”
玄清仙尊:“但我必须维护秘境外的结界,以防魔兽来袭……”
“这里聚集了各大门派的长老,君墀无需挂念。”
“……身为试炼主办方之一,我怎能擅自离队,如此行为不符规矩。”
“有青尚坐镇,想必他也不介意你将主权让渡给他。”
“……”
望着找不出借口而陷入纠结的玄清仙尊,上元君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一仰,靠在身后的一块石壁上。
“想等就等,何必寻那么多理由,”他感叹道,“君墀,你总是太过拘泥于形式和规则。”
玄清下意识反驳:“如果人人能践踏法理,那这世间又有何秩序可言?”
上元君却道:“便是践踏又如何?法理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创造它的是人。”
他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向玄清:“君墀,你虽以法秩入道,却也要想清楚——你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
沈银河独自走在狭窄幽深的隧道中。
大约半柱香前,她发现自己和其他三人走散了,喊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回应,只能继续往前走。
漫长的隧道似乎永无尽头,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系统终于忍不住,小声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
沈银河自己也没头绪,但她不能停下,万一云渊剑被宋星辞先拿到,自己任务失败就失去了回现代的机会,只能说:“先继续往前走。”
但走了两步,她却突然顿住。
系统催促她:“宿主怎么了?快走呀!”
“嘘,”沈银河皱起眉,“你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声音?系统下意识竖起耳朵,但整个隧道中只有沈银河一人的呼吸声,它犹豫道:“没有什么动静啊……”
不!下一瞬系统倏然住口,似乎是有某种声音,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阴影中,正顺着隧道朝她们的方向寸寸逼来!
“滴——!”
突然,一声高锐的尖鸣兀地撕破寂静,系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汽车?!”它随即又否定自己,“不不对!这里是古代,怎么可能有……”
话还没说完,静谧的黑暗中忽然闯入两束亮光,伴随着轰隆的引擎声,一辆红色跑车出现在沈银河面前,车身呈流线型,坚实的轮胎碾压过地面,发出滋滋声响,即使刺目的车灯光也没能掩盖那身鲜艳的红,几乎在她的视网膜中燃烧起来。
沈银河忽然后退半步。
“这是……”她怔怔望着那辆从头到尾将嚣张刻在车身里的跑车,“法拉利458……?”
系统一愣:“宿主你知道这辆车?”
……不是!那辆车眼看就要开过来了,宿主怎么还像个木桩子一样愣在原地?!
系统大吼:“别傻站着,快跑啊!”
但它的声音已经无法传递给沈银河,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像是有人拿着根大棒在拼命搅动,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唯有一个年轻而嚣张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这是法拉利458,法拉利家族最经典的车型之一,最大马力高达570匹,”那男声滔滔不绝道,“看它的颜色,果然买红跑就要选法拉利!”
黑暗中,隐隐有一张脸浮了出来。
那张脸上什么都没有,宛若一张白纸,除了一张嘴在上面张张合合,鲜红的舌头不断扫过牙齿,留下滑腻的痕迹,令人寒毛直立。
它转向沈银河,微微一顿,忽然高声叫了起来。
“喂,看什么看!”那声音不无恶意道,“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真是恶心死了!”
“很羡慕吧?毕竟这辆车光保养费一年就要花雕三十万,像你这种普通小白领怎么买得起?”
它像是一个苍白而诡异的白气球,慢慢飘向沈银河,两者的距离不断缩减,最后,沈银河的皮肤泛起一阵冰凉黏稠的触感——那张脸紧紧贴上她的脸,毫无空隙。
“沈银河,”如同一个无情而冷漠的刽子手,那张脸慢慢道,“你去死吧。”
“宿主!”突然,系统的尖叫闯入沈银河的脑海,“你在发什么呆?那辆车开过来了!!”
如同一个刚浮出水面的溺水者,沈银河被它从那段压抑到窒息的回忆里拔了出来,她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跳得飞快,但僵硬的手脚正逐渐恢复温度,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干涩感缓缓碾过喉咙。
她轻声道:“我没事,谢谢……”
“你”字还没出来,却倏然僵住。
伴随着高扬的喇叭声,轮胎在地上擦过的声音刺耳响起,沈银河的瞳孔骤然一缩,在绚烂到如舞台灯光般的车灯下,那辆法拉利已势不可挡的气势,朝她冲了过来。
系统在耳边尖叫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了。
车身在燃烧。
行人在尖叫。
恶魔在狂笑。
“嘭——!”
沈银河的身体被高高弹起,像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破布娃娃,慌乱而无措地飞向天空。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向脑袋,黑暗如同厚重的舞台帷幔,将她的视线,她的身体,她的思绪完完全全遮蔽了起来。
剧终,落幕。
***
“姓名?”
“……姓沈,爸爸没有给我取名字。”
“年龄?”
“5……不,6岁了。”
“家里还有长辈吗?”
“……”
面对女孩又一次的沉默,拿笔记录的中年女人叹了口气,扶了下从鼻梁上掉下去的眼镜:“也对,如果还有监护人,也就不会来孤儿院了。”
她草草在记录本上写了一段评语,“啪”地合上硬壳本,站起身,矮矮胖胖的身影俯向女孩:“孤儿院一共有十二个孩子,你排行第九,就叫沈九吧。”
她牵起女孩的手,动作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从今天起你将和我们住一起,等下会有老师带你去宿舍,还会给你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宿舍五人一间,其他孩子会和你住在一起,这可能跟你以前的生活不一样,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许出现打架的行为。”
中年女人说了一长段话,女孩还是一声不吭,沉默地揪着衣摆,瘦骨嶙峋的身体在大一号的T恤里显得越发瘦弱,像一个可怜巴巴的小骷髅。
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听说这孩子年幼丧母,父亲又在一起事故中去世,女孩在一堆扣门吝啬的亲戚中辗转了一年,最后还是进了孤儿院。
在接收沈九之前她早有心理准备,这种身世凄惨的孩子一般极难应付,但沈九的棘手程度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用力握了下沈九的手,严厉道:“回答哪?”
那孩子才仿佛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了句什么。
中年女人没有听清:“什么?”
“不会打架的,”女孩似乎在惧怕什么,畏畏缩缩低下头,细瘦的手在中年女人的掌心中颤抖,“打架的话会被叔叔揍的。”
中年女人的脚步一顿。
每天和那群调皮捣蛋的孩子们斗智斗勇早就磨练出她一颗百锤不烂的心,可望着沈九躲闪的眼,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那带着绒毛的头顶。
“放心吧,这里没人会打你。”
但沈九既没露出她想象中松了口气的表情,也没有对中年女人的安慰做出任何表示,她只是将目光转向窗外,忽然指着楼下道:“他们是谁?”
中年女人:“?”
她走至窗边,楼下传来喧闹的人声,有不少孩子挤在楼下,他们身上套着相同的制服,正围在一辆漂亮的小轿车旁叽叽喳喳说着话。
中年女人将目光转至沈九手指的方向,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妇正牵着一个小孩的手,他也穿着同样的制服,但却在朝孩子们挥手,随即进入小轿车。
中年女人了然,告诉沈九:“那是被领养的孩子和他的养父母。”
“领养……”这个发音对年仅六岁的沈九来说还有些困难,但不妨碍她理解词语的意思,她又问了句,“为什么其他孩子没有被领养呢?”
中年女人诧异看她一眼,才说:“因为那孩子比较优秀吧。”
小沈九穷追不舍:“怎样才能变得优秀?”
这孩子……中年女人暗叹,拍拍她的头:“要不多读些书,做点运动?大人们都喜欢聪明刻苦的孩子。”
面对似懂非懂的小沈九,中年女人笑了笑:“放心吧,只要足够优秀,总有一天你也能被选上的。”
八年后。
“沈九,你怎么还在看书?”
一个短发女孩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用草杆挑着桌上的小虫:“又有一个孩子被选走了,你就不心急吗?”
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沈九抱着一本厚重的《巴黎圣母院》正细细阅读,短发女孩得不到回复,用力踢了脚她的椅子:“喂!”
沈九才抬起头,淡淡扫了她一眼:“有什么好急的?”
名叫陈五的女孩恨铁不成钢:“你不急?我们都几岁了?如果到十五岁还没能被挑走,就要永远留在这个该死的孤儿院里了!”
沈九不紧不慢翻过一页:“院长人很好啊,还给我买书。”
“那是因为她想评十大优秀院长!”陈五气得破口大骂,“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笨死了!白白读那么多书!”
她三番五次打断沈九,后者干脆把《巴黎圣母院》合上:“那你想怎么办?”
陈五道:“我当然想被大人们挑中,好离开孤儿院!”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据说最近会有一对很有钱的夫妇要过来,男的是企业家,女的好像是大学教授。”
沈九对这些不感兴趣,手指摩挲着书本的边缘,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但陈五的热情丝毫没有被她冷漠的态度浇灭,喋喋不休道:“而且他们在市区有三套房子,家里也没什么亲戚,以后财产全部会留给孩子!”
她越说越激动:“最重要的是院长说这对夫妇年纪大了,想找个十五岁左右的孩子领养,”一把抓住沈九的手,“沈九,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陈五用的力气太大,沈九微微皱了下眉,抽回自己的手。
但她不得不承认,陈五说的没错,一般家庭领养孩子都希望越小越好,超过十岁就很容易被淘汰,而她今年十四,陈五十六,算是希望超级渺茫的一批了。
无怪乎陈五那么激动,就连她自己也有些心动——面对如此优厚的条件,谁又不想做个梦呢?
“陈五!沈九!”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朝她们跑来,“院长叫你们过去!”
“院长?”
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疑惑,像她们这么大的孩子孤儿院一般对她们秉持放养态度,除了沈九和院长关系亲密些,对方偶尔会给她买些书之外,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上碰不着面。
两人来到院长室,沈九还没进屋,手忽然被陈五一把抓住:“我知道了!”她颤抖道,“是那对夫妇来了!”
果然,两人一开门,便听到院长的热情招呼:“总算来了,大家都等你们好久了。”而一对打扮得体的夫妻从沙发上站起,用好奇而不失礼貌的目光注视着进屋的两个少女。
沈九很明显感到陈五紧张起来,她紧紧抓着沈九的胳膊,指甲几乎深深陷入她的肉里,沈九被抓得难受,小幅度甩了下胳膊,反而引来对方更用力的纠缠。
“你们叫什么名字?”女人先开口,声音柔和,像是春风里拂过的柳絮。
陈五抖得连话都说不出,还是沈九代替回答:“她叫陈五,十六岁,我叫沈九,今年十四了。”
“都上初高中了呀?”女人笑眯眯道,“感觉学校怎么样?”
陈五似乎总算找回了声音:“我很喜欢上学!老师和同学们人都很好,”又补充了一句,“之前期末考试还被老师表扬了!”
沈九飞快瞟了她一眼。
陈五在说谎,她最讨厌上学了,每天早上都要院长把她从床上拖起来,而且这次期末考试也考砸了,年级倒数第十,害的院长还为此去了一次学校,因为陈五的班主任担心她会留级。
院长的笑容有些尴尬,但她不可能在客人面前戳穿陈五,只好截断她的话,问沈九:“小九呢?不介绍下自己吗?”
见那对夫妻的目光转过来,沈九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小声道:“我今年上初二。”
女人瞥见她背在身后的手,好奇问:“你拿着什么?”
沈九才想起之前匆忙不小心把书也拿过来了,递给女人道:“这是《巴黎圣母院》。”
“初中就看《巴黎圣母院》了吗?”女人道,“能看得懂吗?”
她从沈九手中接过书,微微一愣:“这是……”
女人手中书的标题是英文的,与那些书店中陈列的式样简洁的译本不同,封面刻着繁复花纹,沈九解释道:“老师说译本有些地方会与作者想表达的内容有出入,所以院长帮我们买了原版。”
女人有些吃惊,睁大眼打量沈九:“才初二就看原版吗?”
沈九低下头,简短应了一声:“是的。”
院长在一旁补充:“这孩子成绩很优秀,不光是英文,最近还在自学德语呢。”
她推销般的夸耀让沈九很不自在,连忙打断院长:“那是因为要看《浮士德》……而且我连小舌音都还发不出来……”
“哈哈哈,”一旁作壁上观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不必紧张,淑宁只是随口问问,毕竟她自己的英语也很糟糕。”
男人的调侃很大程度缓解了房间的紧张气氛,女人和院长也都笑了起来,就连沈九也羞涩地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了眼这对夫妇。
唯有陈五一脸被忽视的不满,左右看看,忽然道:“我也很喜欢看书,而且我还看了《悲惨世界》。”
上个礼拜陈五的音乐老师刚给他们看过音乐剧版的《悲惨世界》。
男人的注意被转移了:“哦?你喜欢书里的谁?”
陈五露出胜利的微笑,瞥了眼沈九才道:“我喜欢那个诗人!”音乐剧里属诗人的演员最帅气。
男人和陈五开始聊了起来,这下轮到沈九被冷落,但她也不在意,见几人聊得火热,干脆在旁找了个位子,翻开书开始看《巴黎圣母院》。
一双套着精致高跟鞋的脚停在她面前。
女人弯下腰,温和的眼注视着沈九:“你喜欢书里的哪个人?”
沈九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巴黎圣母院》,思索片刻才道:“卡西莫多。”
女人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去了很多家孤儿院,其中不乏一些读过《巴黎圣母院》的孩子,也许回答卡西莫多会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每次她问起这个问题,孩子们总是不约而同道:“卡西莫多。”
但她还是想问理由:“为什么?”
“因为他很优秀,”沈九道,“他敲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打架很好,人也很善良——我觉得他很厉害。”
女人微有些愣神,大众对卡西莫多的形象总是离不开“可悲”或者“懦弱”等标签,沈九的回答倒是叫人出乎意料,不由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
沈九也不禁微笑了下,她们又说了会话,这段愉快的会面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夫妇二人才告辞。
目送小轿车驶出孤儿院,沈九与陈五站在门口,陈五沉默了会,忽然对沈九道:“你把《巴黎圣母院》借我吧。”
沈九看了她一眼:“你看得懂原版吗?”
“你管那么多!”陈五忽然暴躁起来,一把夺过书,“这又不是你的!总是霸占着这本书,其他人该怎么看?!”
沈九没吭声,书被陈五夺走了,手里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什么,但她没有哭闹,更没有向陈五要回书。
她知道陈五的小算盘,但她不在乎,陈五个性调皮,学习糟糕还爱撒谎,院长总是用她的例子来教训陈五,孤儿院的职工们也公认沈九比陈五优秀。
所以无论陈五想耍什么手段,她都有自信自己能赢过陈五。
但沈九没想到,最后宣布被领养的却是陈五。
女人怜惜地摸着她的头:“要好好加油啊。”
望着女人柔和的眼,沈九心头猛地涌起一股烦躁,她想甩开女人,但又觉得似乎一切都无所谓了。
陈五欢快跑过来,一头扑进女人的怀抱:“妈妈!我们走吧!”
女人笑着应了一声,声音里多出几抹宽容的味道,她朝沈九摆摆手,转身先上了轿车。
沈九默默注视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后,在听到消息后她第一时间找过院长,院长告诉她,原本那对夫妇计划领养她,但每次来时他们总是看到陈五捧着那本《巴黎圣母院》在读,一副认真刻苦的模样,加上她性格活泼,总能给周围带来欢声笑语,久而久之就改变了主意。
“喂,沈九,”陈五拉了她一把,“这次不好意思啦。”
她有些心虚,不敢直视沈九,将头撇向一边小声道:“你也知道的,我过完生日就要十七了,如果再不抓住这次机会,就真的没人会领养我了。”
又像是宽慰似得补充道:“不过没关系!你才十四,而且又很优秀,肯定还能等到想领养你的人!”
沈九没有说话,一双黑漆漆的眼直直盯着陈五,后者被看得发毛,试图缓和气氛:“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也许就没见面的机会了,我们来握个手吧?”
沈九看着那只伸到面前的胳膊,既没有挥开,也没有握上去,直到陈五面露尴尬,她才说了一句:“把书还给我吧。”
陈五错愕:“……啊?”
“那本《巴黎圣母院》,”沈九道,“院长只买了一本原版,而且我还没看完。”
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很合理,陈五去了新家的话,她的养父母绝对不会吝啬一本书的钱,可没想到陈五陡然激动起来,猛地向前一冲把她推倒在地。
“我真是讨厌死你了!!”
沈九重重跌倒在地上,手肘被粗糙的地面蹭破了皮,她却无暇顾及痛意,惊惑地望向陈五。
“不就是成绩好点,受老师喜欢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整天臭着一张脸,你是在看不起我们吗?!”
陈五用力握紧拳头,看那样子简直想扑上去和沈九打一架:“学习再好有什么用?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到最后你还是输了,被选中的人是我!”
闻言,沈九像被针扎到般缩了一下,陈五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满意地笑了。
“看看,我就知道你并不是不在乎,那副样子也是装出来给大人看的,”她阴阴笑起来,“其实你很希望自己能被领养吧?”
很难想象这种阴恻狠毒的笑声会从一个十多岁少女的嘴里发出来,沈九睁大眼,血色慢慢从脸上褪去,她突然用力捂住耳朵:“别说了!”
“我偏要说!”陈五充满报复欲地笑了起来,“承认吧,院长说的话都是骗你,什么‘优秀的人最终都会被选中’,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有那么多,别人凭什么要挑选你?”
“孤儿院每次来那么多客人,他们看你了吗?决定把你带走了吗?!”
沈九颤抖着后退,她的外壳在被陈五一层层撕碎:“别再说了……”
“你给我站住,跑什么啊?”陈五一把揪住她的手臂,“你不是想要回这本破书吗?谁稀罕!还给你!”
《巴黎圣母院》被粗暴塞回沈九的怀中,她下意识抱住书,却感觉像是抱住一块冰,冰冷而坚|硬,臂弯沉沉地往下坠。
陈五一手点着书,表情鄙夷:“这里面不是有个卡西莫多吗?你就和他一样!”
为了博得夫妇的好感,她也读完了《巴黎圣母院》。
“你们两个都一样的丑陋,卑微,令人厌恶,”她盯沈九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衣襟上的一块霉斑,“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生下来就注定永远也见不到阳光。”
“无论你怎么包装自己,都改变不了自己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的事实,给老鼠戴上漂亮的首饰,它也还是一只下水道里见不得光的丑八怪!”
“闭嘴!”沈九尖叫,“不许再说了!”
她朝陈五扑过去,两个女孩扭打在一起,吵闹的声音很快引来大人的注意,院长慌慌张张奔过来,指挥孤儿院的义工将两个疯狂的少女扯开。
“你们在干什么?!”她又怒又慌,“陈五!你的养父母都等在外面,怎么还在这里和人打架?!”
陈五扭开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快把她带走,”院长指挥义工道,等不停反抗的陈五被拉走,消失在走廊里,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回头问沈九,“没事吧?”
经过刚才的扭打,沈九的衣裳被扯坏了好几处,头发蓬乱地支棱在脑后,像一只绒毛乱竖的雏鸟,她像是不想让院长看见自己哭红的眼,飞速把头埋下,沉默良久,一声低应才低低下传出:“……恩。”
院长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她明白沈九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好受,但这孩子从小就要强,不肯让他人察觉到自己的软弱,她小心翼翼拍了拍沈九的肩:“没事,别难过了,这次没被选中不要紧,还有下次呢。”
她说完等了一会,不见沈九吭声,院长不禁想起第一次两人见面,她也是低垂着头,以沉默而拒绝的姿态隔绝外界的接触。
院长有些担忧:“小九……”
忽然,沈九猛地抬起头。
院长一脸震惊地盯着她,沈九的眼角通红,大滴的泪水正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在面前的地上聚成一个小小的湿坑。
“院长……”她哽咽道,“是不是我不够优秀……所以他们才没有选我……”
沈九进孤儿院八年,这是院长第一次看到她在旁人面前示弱。
“小九……”院长露出难受的表情,走过去想抱抱她,“没事没事,你已经很努力了……”
但伸出的手却被沈九挡开了。
“不,我可以更努力的,”她轻声道,“因为我还不够优秀,所以才没能被领养,如果我能做到最好的话,大家就会选我了吧?”
不能只是普通优秀,要最优秀,优秀到其他人连追赶都做不到的程度,所有人才能注意到她。
她还是不相信,就算是卑微的老鼠又怎么样?世界这么大,人口足有几十多亿,总会有一个人能从昏暗幽深的下水道中发现她。
院长道:“小九,你不用这么拼命……”
沈九却摇了摇头,用力擦去眼泪,对她笑了下:“谢谢院长,我感觉好多了。”
她把《巴黎圣母院》抱在胸口,赌咒似得道:“我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人,这样……”
再也不会被人唾骂,再也不会被人丢弃。
——她要让整个世界,都明白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