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5 说了什么呢?(1 / 1)

黑莲花他又病又娇 鱼不柒 8755 汉字|4 英文 字 29天前

第36章 05 说了什么呢?

  虽然没猜到谭以爻发什么疯, 但花眠也没把暖宫贴给扔了,任由它贴在上面,又把座位向后调, 准备睡一觉。

  结果套上眼罩, 就没了睡意。

  眼前漆黑一片,似是黑雾滚滚, 要将她湮灭。

  花眠好像又躺回了硬邦邦的体检床, 闻着浓郁的消毒水味, 冰凉的液体涂在肚子上,仪器不停的搜索着与所有疾病都与众不同的新东西。

  但又什么也查不出来。

  那年她十五岁。

  还没成年,年纪也还好,并不是很迟缓。

  但她记忆中的闺蜜说——

  我听说, 闺蜜做久了, 连生理期时间都会慢慢一致哎。

  咱们俩上次时间都差不多, 这次会不会也是?

  你要注意, 最近别吃凉的。

  花眠当时很懵。

  或者说, 她一直都很懵。

  像是隔着层纱雾看整个世界。

  明明脑海中有记忆, 但却像初来乍到, 在老旧世界窥探到新奇乐趣的新生儿。

  她记忆里有生理期。

  但她却对此毫无意识。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 所谓的生理期也迟迟未到。

  她跟花母讲了这件事。

  花母沉默着约了个医生, 在做完B超跟抽血,拿着各项体标正常的单子,更沉默了。

  花眠一方面觉得不是自己的错, 另一方面又隐隐觉得——

  好像确实是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病才让向来轻松愉悦的母亲这么沉寂。

  她凑到花母身边软乎乎地叫妈妈,让她别伤心,安慰她医学这么发达一定没事的。

  花母像是忍耐到了极点,一把推开她, “不要叫我妈!”

  花眠摔在地上,手臂蹭出一大片带血的血印子,两人都愣了。

  她记忆中的花母从来没这样对过她。

  可她记忆之中的母亲。

  记忆之中的,对女儿无微不至呵护的母亲。

  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那天以后,家中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以往对她慈爱和善的父亲也像是变了一个人,冷漠又隐隐有些憎恶。

  对花眠笨拙的讨好更是厌烦至极。

  后来小舅舅来了他们家一趟,带着一些医生。

  再后来,每个月会给她注射药剂,安慰她:“不用担心,眠眠。”

  “你只是生了病,病总会好的。”

  那个针头不粗,但扎进肉里却很疼,半条手臂都没知觉了。

  花眠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小舅舅是个很温柔的人,在她爸妈态度陡然变幻的冷漠之下,只有他会温柔地安抚她。

  而尚且处在新生儿阶段的花眠,还会懵懂地问出荒谬的问题:“妈妈是因为我生病才不开心吗?”

  “那我病好了,她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

  每当这个时候,小舅舅就会摸摸她的脑袋,或者轻抚她后背,温柔地告诉她,是的。

  ——这也是一道枷锁。

  让她困在这个家里,不断渴求着本不属于她的枷锁。

  在药剂催生之下,生理期如约而至。

  虽然每次都会疼的要死,但那好像又是正常人的象征。

  只不过是,变的像正常人一样。

  而与想象中温馨的亲情不同,再也没体会过母爱的温柔。

  即便疼的死去活来,也只会收获一个冰冷的眼神。

  以及小舅舅的安慰:“熬过去就好了眠眠,你体质特殊,所以反应会比较大,乖啊,要听话,这样爸爸妈妈才会喜欢。”

  车停了下来。

  花眠没有动弹。暖宫贴已经辛勤地发热,在炎热夏季,把娇嫩的肌肤都烫红了一片。

  花眠像是没感觉似的,任由它发挥热量,似乎是要从这痛苦的灼热之中寻求一丁点别人关心她的证据。

  好像。

  只有谭以爻。

  会在她生理期的时候,学着熬没用的红糖水,记着所有的注意事项。

  即便是没稳定下来,没有长期给她当保镖的时候,也会在这个时候,推掉任务陪着她。

  推不掉也会每天发消息监督她。

  花眠心想,她头一次被那样对待的时候真的好不懂事,每天吵着要吃凉吃辣,还要到处乱跑。

  ——她不是一个重口腹之欲的人,也不是一个爱运动的人。

  谭以爻离开的那一年。

  真的很难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

  肚子忽然被男人的手背碰了下,大概是在感受暖宫贴的温度。

  戴着眼罩,剥夺了视觉,其他的感官都在放大。

  花眠感受到,男人轻轻地撕下暖宫贴,小心翼翼地。

  大概是第一次用。

  不知道这东西不能直接贴在肉上,更何况还是夏天。

  估计烫破皮了。

  男人屏气凝神地凑到了她面前,尽管在屏息,但花眠依旧能感受到独属于谭以爻滚烫的味道。

  也听到了那声浅浅的,却不知道是何种心情下的呼唤:“花眠……”

  与超市里恼怒且心疼的呵斥不同,这一声磁哑缠绵的语调,如平静海面之下是无尽深邃的黑暗,与不可知的危险。

  “大小姐?”他又将自己藏进了黑暗之中,恢复到了恪守本分。

  花眠躺在座椅,没理会他。

  在谭以爻又凑近她,要叫醒她时候,忽然扭头,无意间蹭到他炙热的唇瓣,在炎热的夏季,却如吃到了梦寐以求的冰激凌那般舒适惬意。

  酸酸甜甜的冰激凌化在口中,像是跨进泛黄的旧照片,回到了最美好的时刻,永远定格。

  夏天啊。

  谁能抵挡住可口的冰激凌呢?

  沉沦之下的糜乱无人知晓情意如何,而唇齿交缠却可以感受到宠爱与呵护。

  ……可惜他没主动,她也没有。

  大小姐跟保镖的初吻单纯又童话。

  在阴差阳错之中,轻轻掠过,如雪落无声。

  花眠撇开头,黑色的眼罩挂在眼上,她肌肤皙白,唇色艳红,如回味般舌尖舔了舔唇瓣。

  男人再也没法屏气凝神,连正常呼吸都无法保持,那种近乎癫狂的欲-望像是要狠狠地碾碎牢笼,冲出来,咬碎她,吞噬她。

  他抬手摘下花眠的眼罩,正好对上她偷腥似的狐狸眼,浸着笑意,亦含着无尽的情意,这只猫抬起爪子,肉垫踩着她喉结挑-逗,发出诱人的声音:“阿爻哥哥,你也主动亲亲我嘛。”

  谭以爻无数次都想堵上花眠这张说尽荒唐话的嘴巴,但也无数次忍了下去。

  ——大概是觉得,当熊孩子没办法从他这里获得乐趣,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然后找寻下一个贴心又新奇的玩具。

  男人坐回座位,沉稳的声音心疼又自责:“烫伤了怎么不说?”

  花眠无趣地叹了声,说不疼,她手指勾着谭以爻的腰腹,有一搭没一搭的挠着,不安分地伸进谭以爻的背心里,摸着他紧实的肌肉。

  如羽毛扫过,比刀子更磨人。

  谭以爻手握着方向盘,握的很紧,小手臂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又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冲一下。”

  花眠:“你帮我?”

  谭以爻正要帮她,花眠突然说:“哎,等一下嘛。”

  她从谭以爻的包里拿一颗丧尸的水晶。

  靓丽的颜色渐渐黯淡,小腹上的烫伤也逐渐恢复。

  “好神奇哎……”

  谭以爻嗯了声。

  安心之余又升起了更大的恐慌。

  ——她本来就不把生命当回事,在有了这项能力后,会不会更肆无忌惮。

  花眠打断他的思绪:“我这样,像不像是个怪物呀?”

  谭以爻:“不是。”

  花眠很开心地笑了声,又凑近了他一些,单手把眼罩戴在他眼上,想了想跨坐在他腿上:“谭以爻,你干嘛要当君子呢。”

  指尖轻柔地勾画着他喉结,娇媚道,“谭先生,做君子是什么感觉呀?”

  眼罩覆在男人脸上,露出了他线条锋利的下颌,挺拔的鼻梁,性感的薄唇,添了几分荒唐与糜乱。

  谭以爻肌肉紧绷,吐息滚烫,在理智崩坏边缘徘徊:“大小姐……”

  大小姐坏心眼地软着腔调,含着深情:“嗯?”

  “您别玩了。”他吐了口浊气,把勾人的狐狸精按在怀里,“别玩我了。”

  明明是性感低沉的嗓音。

  偏偏听出了几分委屈又可怜的哀求。

  花眠趴在他怀里,耳边是他强劲有力的急促心跳,要冲破胸腔跳出来般,如鼓点,震耳欲聋。

  她不开心地哼唧两声,在他喉结留了个牙印:“盖个戳。”

  谭以爻差点又没崩住。

  再次深思那瓶饮料副作用到底有多大。

  花眠还没放过他,软着嗓音撒娇:“你也给我盖一个呀。”

  她专挑谭以爻无法拒绝的说:“别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你的啦。”

  少女浅浅的幽香袭来,诱人的肌肤贴在他嘴边。

  宛如将一盘肥美多汁的肉放在饿久了的野兽嘴边——

  是没法克制的。

  ……

  刘然正蹲在车边吃干脆面,他手肘怼怼徐言,示意他看向那辆粉色的车。

  车门打开。

  女孩像树袋熊似的挂在男人身上。

  ——所以,一个人开车,一个人坐副驾,是怎么做到两个人都从驾驶座下来的?

  徐言笑了笑,说情人嘛都是这样亲密的。

  刘然啧了声,又问:“你不饿?”

  徐言:“没胃口。”

  况且,他最近一直吃干的,口渴的厉害,但也不敢喝太多水,怕走到一半上厕所。

  他还不想在荒郊野外放水。

  尽管现在已经不能继续讲究了,可他还是尽可能的保留一些优雅。

  天色渐晚,他们停在了服务区休息。

  里面除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丧尸外,并不算危险。

  ——丧尸不会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他们是没有思想怪物,但也会凭本能去寻找食物。

  这是最原始的欲-望之一:

  活着。

  活下去。

  谭以爻坐在沙发上,花眠挤在他怀里,慵懒撩人的让人恨不得抱进怀里好好疼爱。

  她撕开了袋饼干,一块一块地喂谭以爻吃,他每吃一口,花眠就夸一句哥哥好乖哦。

  像是在哄小孩吃饭。

  实在幼稚。

  刘然他们没眼看,便到处转了转。

  往北边去的人不少,服务站里的东西搬走的也差不多了。

  但没像加油站那边那样,留下的全是不实用的,还是能找到一些吃的喝的。

  货架后面,大妈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又动作迅速地朝包里塞东西,塞的都鼓了起来。

  徐言不想跟大妈有任何牵扯,便换了个路线,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

  刘然眼珠一转,朝正陪在女朋友身边的荣旻走了过去:“小子,别总吃你女朋友的,自己去货架那里找点吃的。”

  荣旻不敢不听,这会儿又很安全,而且他确实也不能总去问女朋友要吃的,便朝货架那边走了过去。

  刘然好心情地笑了笑,深觉自己睿智无比,扭头见花眠同样兴趣盎然的眼神,啧了声:“大小姐,这么爱看戏?”

  大小姐撩了撩头发,像是无意中露出脖子上的暧昧痕迹,娇气地说:“戏多好看,干嘛不爱看呀。”

  刘然移开视线,戏都看不下去了,离开了这片令单身狗悲伤的地盘。

  徐言正在装罐头,见刘然过来给他递了几罐,问:“你怎么了?”

  刘然拉开背包也朝里面装,叹了口气,深沉地看向徐言:“想谈恋爱了。”

  徐言:“……”

  他不着痕迹地跟刘然拉开距离,“谈啊,女孩子娇俏可爱的,谈呗。”

  女孩子三个字咬的很重。

  刘然压根没往那边想,白领男走过来给他们了些刚找到了水,交换了下物资,“他可不喜欢娇俏可爱的。”

  “得娇娆妩媚。”白领男说。

  刘然:“……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他愤愤:“老子就不相信了,有几个男人能抵挡住妖精。”

  徐言推了推眼镜:“我能。”

  刘然:“你能个屁,说的你好像被妖精勾引过似的。”

  徐言:“所以我才能。”

  “妖精可不是一般男人能降得住的。”白领男附和点头,“要不怎么志怪小说里,道士都得对书生说一句,你近日被妖精缠身,精气不足,恐命不久矣。”

  “那都得有千年道行才能降住。”

  徐言拍了拍更低落的刘然:“兄弟,别难过,找不了妖精,你可以做个妖精。”

  娃娃脸吐槽:“我顶多能成个精。”

  几人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驱散了逃亡路上的疲惫与恐惧。

  忽然,传来一阵争吵。

  楚浅是在荣旻离开后,坐立不安,脸红耳赤。

  ——因为花眠跟谭以爻。

  说实话,他们其实也没做什么,连她在大学校园里见到的那些卿卿我我的情侣做的过火都没有。

  可花眠就是简简单单说一句话,哪怕是喊一个名字,都觉得绕指缠柔,滩成一团春水。

  她实在是忍不住,站起身去找了荣旻。

  谁曾想,竟然听到大妈跟荣旻的对话。

  “你别跟我抢,小伙子。”大妈强硬道,“你诬陷花眠勾引你的事,小心我告诉你女朋友。”

  她不客气道:“你这样的小伙子我见多了,很有当小白脸的风范啊。”

  荣旻脸色难看:“大妈,你说话注意点。”

  “我是小白脸,那你呢?你是什么?”

  “大妈您不仅白吃白喝还忘恩负义,您可别教训我了,还是管好自己吧。”

  大妈骂不了其他人还骂不了这个小玩意儿?

  结果刚一提起气,还没开始骂,就见楚浅站在荣旻身后。

  ——嘿,不用自己张嘴了。

  她包里装满了以后,又朝口袋塞,不过夏天穿的衣服少,也不能塞多少。

  有车的都是一箱一箱塞后备箱的,她这着实吃亏。

  但大妈也算过了,从这里到D区,不出什么意外,一天半就到了,真要出什么意外……哪怕一星期,包里的食物也够她活下去了!

  况且,她儿子还在军区呢!

  等到了D区就再也不用看人眼色行事了!

  荣旻见大妈没回话,正沉浸在赢了的得意之中,冷不丁一回头就见到了楚浅。

  脸色登时开裂:“浅浅,你听我解释……”

  大妈拢了拢头发,挂着他在电视上见过的冷漠又华贵的贵妇微笑:“解释什么?不会想朝我身上泼脏水吧?”

  “小姑娘,你也长点心吧,你男朋友的眼都快黏到花眠身上了,你还傻乎乎地信他的话?”

  说完扭着腰,倨傲地像只天鹅,优雅地离开,把场地留给小情侣。

  楚浅站在一动不动,她知道她应该说些什么。

  不说理直气壮地甩男朋友一巴掌,提分手;也应该狠狠地训斥他一顿。

  可她呆愣地站在原地。

  听着那个早就已经猜测到的答案,心里还是无法接受,甚至想听听荣旻会有什么辩解理由。

  ——或许是因为,她根本不能那么洒脱地放下将近一年的感情。

  在听到荣旻说“我没撒谎,是真的”这个时候,楚浅忍不住就爆发了。

  而且还提出了个很尖锐的问题。

  “你脚不是崴着了吗,那刚刚逃跑的时候怎么跑的那么快!?”

  荣旻又是一慌:“你听我解释……”

  ……

  花眠听到那边的争吵时,正在让谭以爻给她扎马尾……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反正只要能把脖子上的痕迹露出来就行。

  奶白色的肌肤上坠着撩人的颜色,犹如洁白无瑕的雪地飘散落下一朵红梅,极美极艳。

  也太过诱人。

  谭以爻垂下眼,给她扎了个半马尾。

  “要不要去看看楚浅?”

  花眠不满意地取下来,重新给谭以爻,没理会他故意转移她注意力的话题:“不行哦,要全部扎起来,太热啦,我不想披散着头发。”

  她背对着谭以爻,嘟囔道:“好想洗澡。”

  谭以爻动作顿了下。

  ……她昨天洗的是凉水澡。

  男人垂着眼给她扎了个低马尾,又给她撕了个暖宫贴,找了个手帕对折,隔着布料贴在了肚子上。

  花眠哼唧着抗拒:“我不要!”

  又用没骨头似的柔软手臂推着谭以爻,又把暖宫贴贴到了谭以爻身上:“我不想贴!贴着不舒服!”

  谭以爻斟酌措辞,免得惹大小姐不开心:“那您可以……换件衣服吗?”

  花眠:“嗯嗯?”

  她凑到谭以爻面前:“为什么呀?”

  “你是不是吃醋啦?不想让别人看到,想一个人看对不对?”

  少女狐狸眼浸着柔光,如得到渴望许久的玩具的孩童般那样开心又兴奋。

  谭以爻心口像被狠狠地撞击了下。

  ——可被这位脾气古怪的大小姐逗耍的次数太多,那种近乎奢侈的情感是他根本不敢触碰的。

  那糜乱的一夜,尽管因为药物沦为欲-望的奴隶,但不可否认,谭以爻身心的愉悦都攀登到了巅峰。

  但他们最亲密的关系也仅仅止步于那一夜。

  如果不是末世正好来临,谭以爻恐怕根本不可能冲破她垒起的厚重外壳,又日日夜夜地陪伴在大小姐身边。

  “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嘛?”

  大小姐又娇着嗓音询问。

  谭以爻抿唇:“嗯。”

  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但不是主要原因。

  花眠迟疑了下,狐疑:“真的?”

  谭以爻错开她的视线:“是真的,大小姐可以去换件衣服吗?”

  花眠没回话。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不远处楚浅跟荣旻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像是繁华城市嘈杂的背景音。

  而这处角落则是与繁华格格不入的沉寂之地。

  花眠猛地站起身,跟谭以爻拉开距离,妖冶的面容冷淡下来:“我讨厌谎话。”

  谭以爻向前一步:“大小姐……”

  话没说完,眼前就对上了黑漆漆的金属洞口。

  谭以爻眼皮重重一跳。

  忍不住暗骂一声。

  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支枪?

  男人站在原地,后背冒冷汗,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生怕她掉转枪口对准她自己:“我从没骗过您。”

  花眠迟缓地啊了声,垂眼看掉在地上的暖宫贴,喃喃道:“是呢……”

  忽而又低语:“是么……”

  谭以爻:“是的。”

  花眠撩起眼皮:“不要理我。”

  大小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静一静,过一会儿就会恢复精气,不喜欢和人吵架对骂,也不会迁怒任何人。

  ——前提是这个人别主动凑上去找骂。

  而事实上,谭以爻每次都会在她心情不好时,主动凑过去。

  他会听大小姐几乎一切的命令。

  除了。

  “不要理会我,或离我远一些……”等等诸如此类的。

  花眠找了个角落里待着,手里拿着枪无意识似的转着转轮。

  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刘然从超市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奇怪的氛围。

  怎么今天是情侣吵架日吗?

  不一会儿,楚浅跟荣旻也都气呼呼地出来了。

  楚浅径直走到花眠,心中实在委屈,也实在气愤。

  平常都有室友或闺蜜分享私密事,可现在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正要开口的时候,转轮扣上。

  清脆的一声。

  花眠抬眼:“你想说荣旻啊?”

  楚浅察觉到她情绪似乎不对,可又憋不住心里话,只能简练地说一句:“我知道你没勾引他,对不起。”

  花眠轻笑了声:“分了?”

  楚浅苦巴着脸,下一秒泪就掉下来了,她也不是什么坚强的性格,抽噎地摇了摇头:“我,我没想好……”

  花眠没再理会她。

  楚浅开了个口,又忍不住哭着说:“我跟他从高中到大学,我那时候学习不好,他每天都帮我补习……”

  花眠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咕哝着:“孤男寡女……”

  楚浅摇头:“不是,还有我闺蜜,我们一起,他那个时候真的很贴心。”

  花眠把枪抵在她头上,狐狸眼弯了弯,腔调依旧是软乎乎的:“安静会儿,好吗,嗯?”

  楚浅吓得都噤声了,连哭都忘了。

  “你看。”花眠幽幽地叹了声,“你要死啦,他都不过来救你呢。”

  “可惜你闺蜜不在呀,不然我真想和你们玩个游戏。”她笑了笑,“哎,你闺蜜呢?”

  楚浅呆呆的:“在、在D区。”

  花眠拖长音调哦了声,“希望我们能见到她呢。”

  楚浅再笨也明白是她是什么意思了,浑浑噩噩地离开,隐约觉得自己遭受着爱情与友情的双重背叛,却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太阳渐渐落下,夜幕缓缓降临。

  今夜难得有着月亮,添了几分静谧的祥和。

  虽然这里已经停水停电。

  但好在还有些安装电池的小夜灯,可以支撑会儿,凑合着过一夜。

  碍于花眠手中的枪,谭以爻不敢凑的太近,只能远远注视着她。

  见她睡意袭来,垂着头昏昏欲睡,最终直到趴在桌子上好似彻底入睡。

  谭以爻才拿着毯子,轻手轻脚地盖在她身上,要去碰她手中的枪时:“谭以爻……”

  花眠霍然起身,椅子贴在地面发出刺啦的刺耳声响,她把枪跟毯子都甩在了他身上,即便是冷着声线也浸着几分娇媚:“离我远一点行吗?”

  吵醒了原本昏昏欲睡正在休息几人。

  刘然见他们剑拔弩张,实在害怕今晚会被吵的没法睡觉,强忍着困意劝到:“兄弟,别冲动,孕妇脾气都捉摸不定的,咱先休息休息,让大小姐也休息会儿,对胎儿也好。”

  花眠蹙眉:“孕妇?我?”

  她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又好笑的事:“你开什么玩笑?”

  刘然觉得大小姐的表情——

  就是在说。

  “我怎么可能怀他的孩子?”

  “我怎么可能怀一个保镖的孩子?”

  “我怎么可能怀一个舔狗的孩子?”

  这句话伤害性实在过大。

  他偷偷摸摸地去看谭以爻的表情。

  不算强烈的灯光下,谭以爻神色沉着,与往常无异,他说:“夜里凉,把毯子盖上。”

  刘然默了。

  这大概就是舔狗的最高境界吧。

  果然他没有这么厚重的道行,所以也降不了妖精。

  花眠笑了:“原来是这样啊,谭以爻。”

  “你以为我怀孕了?怕我受凉?怕我伤到你的孩子呀?”

  她说着又觉得好笑,可又笑不出来,最终扯了扯唇角,直接出了餐厅。

  月色正好,晚风也隐隐有些凉意,吹走了些烦躁。

  花眠靠在车边,打开手机看时间,屏保的合照仿佛能传来那天海浪翻滚的声音,又重新垂头点开了相册里唯一的照片,男人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直白的勾勒出他的炽热情意。

  她手指点了下,进了相册,在删除键上犹豫了会儿,又退出了相册。

  抬起眼皮,男人像个完美雕塑,立在她不远处。

  花眠又垂下眼。

  在那张相片上面是无数的视频。

  花眠手指滑了两下,随意点开了个视频,无声播放。

  背景是在四号院

  她小舅舅季珩笑着带着她进了办公室。

  那天,花眠刚把谭以爻带出来,拐角处就要碰到季珩。

  她松开谭以爻,小声和他说:“你从另一边走,我去拦着他。”

  谭以爻身体温度高的吓人,额头一抹一把热汗,他说话也艰难,“别……”

  花眠冷静分析:“他是我小舅舅,即便要对我出手也不会立刻就动手,我可以拖延一会儿时间。”

  她摸了摸谭以爻的脸,撒娇说:“好啦,别担心了,我也保护你一次,好不好?”

  没给谭以爻回话的机会。

  留他在原地,转身去见了季珩。

  “小舅舅。”

  季珩找到她,笑了笑:“怎么没在办公室待着?”

  花眠啊了声:“想上个厕所嘛。”

  “我又不是小孩子啦,这里又是小舅舅的地盘,迷路了也不用害怕,您别这么担心了。”

  季珩很喜欢她全身心的信任。

  而花眠也确实很信任他。

  ——在那天之前,都是很信任他。

  回到办公室。

  季珩给她倒了杯水:“口渴吗,喝点水吧。”

  花眠点点头,脑子里想着谭以爻有没有跑出去。

  监视器的画面上。

  男的女的都心不在焉,在想着事情。

  前者是看着外甥女喝下那杯加了药物的水而兴奋不已。

  后者则是在担心保镖有没有逃出生天。

  季珩眼看着她喝的差不多了,便笑着又找着话题:“这里结构比较复杂,你如果喜欢,小舅舅可以带你参观一下。”

  现在和季珩出去参观,万一碰到谭以爻怎么办呢?

  花眠捧着水杯,懒洋洋地开口:“不想动,好累。”

  季珩说:“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花眠小腹发热,那种药性是根本没法抵抗的。

  ——研究院研制出来的药物都透着丧心病狂。

  她手指都是软的。

  水杯也拿不稳,水洒在裙子上,又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花眠睁着雾气朦胧的狐狸眼:“小舅舅……?”

  季珩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眠眠现在感觉怎么样?”

  像以往无数次为她治病以后的贴心与温暖。

  他手掌慢慢下滑,捏着她的下巴:“眠眠,你知道小舅舅等这一天多久了吗?”

  花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踹开他,朝门口跑去。

  没成功。

  腿真的很软,像是被抽离了骨头,趴在地上。

  明明出口就在眼前,但却隔的很远,中间横亘着鸿沟。

  而她则是掉进鸿沟里,摔得粉身碎骨,爬也爬不出来。

  她听到皮带扣打开的声音。

  也听到她自己的声音。

  她说:“你是我舅舅……”

  “这样是,乱-伦……”

  啪的一声。

  皮带抽到她身上,季珩像是很喜欢看人痛苦。

  “你不是。”

  他残忍地,在这种情况下,让她彻底面对现实。

  “你不是一直怀疑自己不正常吗?”

  花眠后背火辣辣地疼,想要向前趴,也根本不想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季珩拉起她一条腿:“你知道你为什么叫花眠吗?”

  “因为花家真正的大小姐死了,我姐不愿意接受现实,把你当了替代品,起名为眠,意味着花家大小姐睡着了。”

  “所以呢……”他掐住她的腰,把她双手绑在背后,“我也不是你小舅舅。”

  “但我很喜欢你叫我小舅舅。”

  花眠扭头,她皮肤很白,那绯红的颜色涂抹在脸颊,比罂-粟还要让人上-瘾。

  跟她身体一样,腔调也软的不像话,惑人之余还有些茫然无措:“那…我是什么?”

  “我脑海里的记忆……”

  季珩把绳扣拉紧,欣赏着自己的艺术品:“是我给你植入的。”

  “眠眠,虽然你一直逃避。”

  “但小舅舅还是要告诉你,你是个怪物。”

  “一个被创造出来,目的只是为了作为替代品活着的东西。”

  “就像你不喜欢粉色,但花家大小姐喜欢,所以你必须喜欢粉色。”

  花眠眼睑垂下,遮住那双勾人心魄的狐狸眼:“是么……”

  “是啊。”季珩说,“这就是你出生的意义。”

  他摸着她娇嫩诱人的脸颊:“不过你跟她长得一点都不像,性格也不一样……难怪我姐不喜欢呢,不过小舅舅很喜欢。”

  花眠脑子里烧成一团糟。

  季珩也不需要她回话,只是诉说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跟我在一起吧,眠眠。”

  “小舅舅会让你开心的。”

  “你想要亲情,小舅舅可以给你。”

  “你想要疼爱,小舅舅同样也能给你。”

  花眠咕哝着叫了声小舅舅,她说:“你好恶心啊。”

  季珩冷着脸给了她一巴掌。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是研究院刺耳的警告声。

  向来文雅的人骂了脏话,又温声贴在她耳边说:“小舅舅得先去解决一些事。”

  “眠眠,乖一点,嗯?”

  花眠目送季珩出了办公室,强撑着意识,站起身,明明只有几步路,却走了很久很久。

  走到了一个荒诞诡谲的世界。

  把她对自己以往的认知全部打碎,意识昏沉之下,开始怀疑哪一段是自己真实的经历,而哪一段又是那位真千金的记忆。

  她贴在墙壁,心想,啊,算了吧,就这样吧。

  她活着没人期待,无人欢喜,死了也不会有人悼念。

  抬眼时。

  巨大玻璃窗里,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物种,在模拟阳光下,散发出黑气,冷白色的肌肤全被灼伤。

  就像,在太阳底下暴晒的冰激凌要马上融化。

  花眠用力移动到那边,用脑袋撞到墙上的开关,把模拟灯光关闭。

  ——没帮多大的忙,因为他已经走到了门口。

  “哎……”

  那人是血色眸子。

  花眠说:“我也算帮了你哎,你能杀了我吗?”

  他身影闪的很快,一秒也没停留,走廊里是他的余音:“等我找到我的女孩,再来杀你。”

  花眠坐在地上,喘着热气,说好啊。

  她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眼前渐渐虚化。

  她心想,真好啊。

  这种献祭般地奔赴心爱女孩。真好啊。

  花眠渐渐合上眼皮,身体贴上了一只滚烫的手掌,因为药物,她忍不住地想要渴求更多。

  她没睁眼,却清晰地知道对方是谁,吐息缠绵,腔调也比平常更娇媚:“迷路了吗,谭以爻?”

  绳子被谭以爻解开。

  他扶起她,也在忍耐着药性:“大小姐。”

  一字一顿,即便是被苦痛折磨着,声音却仍然深沉稳重:“我、在、找、你。”

  在找她啊。

  还会有人在极度痛苦之际担心着她啊。

  花眠站起身,两人互相搀扶着。

  她忽然又想起刚刚那个非人类说的,他的女孩。

  那道身影好像变成了谭以爻,变成了他冒着死亡的风险,献祭般地冲破一切,寻找她。

  花眠脚步虚浮地跟着他走:“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她喘息炙热,“我不是花家大小姐,给不了你工资了呢。”

  谭以爻:“你是大小姐。”

  花眠像是含着无限情意:“嗯?”

  她说:“我是你的大小姐吗?”

  谭以爻被药物侵蚀的思想让他更直白地表达心意:“是。”

  “独一无二的?”

  “嗯。”

  “不是替代品么?”

  “不是。”

  花眠突然笑了,狐狸眼像是因为药物而雾气朦胧,仿佛直接折射出了心灵的泪光:“我是怪物呀,谭以爻。”

  男人扶着她,没任何不耐:“您不是。”

  “我是的。”

  嗓音轻柔的似风吹过,在刺耳的警报声掩盖之下,谭以爻耳廓嗡鸣,他说:

  “您永远是我的大小姐。”

  是最认真的语调,最郑重的承诺。

  过了好久,才又听到大小姐娇媚的腔调。

  “即便我是个怪物么?”

  “嗯。”

  研究院有很多特殊设备。

  谭以爻扒电闸的时候,花眠趴在他身上:“谭以爻,你可以杀了我吗?”

  “我觉得。”

  “如果要死,死在你手里,会是很幸福的事。”

  灯光彻底熄灭。

  黑夜之中,两人的喘息都很清晰。

  谭以爻叫了她一声大小姐,好像还说了句什么。

  花眠没听清。

  ……

  “大小姐。”

  花眠抬头,按灭了手机,她看着谭以爻。

  心想,他那天说的话是什么呢?

  偏偏是扒了电闸以后说的,监控里都没有,连读唇语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想洗澡吗?”

  是一个求和信号。

  花眠垂眼说好呀。

  在末世,这是一种很浪费水的行为。

  花眠稍微擦拭了下,换了身衣服。

  谭以爻半点也不嫌弃地就着她用过的水也擦拭了一下。

  花眠背对着他,听着身后哗哗的水声,忽然开口:“我其实没想生气的。”

  只是想。

  听到有人是,刨去对皮囊的独占欲而真情实感地关心她。

  只是想听谭以爻说一句。

  你最近生理期,这样会着凉。

  仅此而已。

  她又重复了一遍,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没生气的。”

  而谭以爻回:“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