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丛林之神 倪匡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6天前

知道那“丛林之神”,一定在那间房间之中了。

而他特地那样警告我,可知那神像,一定十分狰狞可怖。这本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我已知道,那神像是他从巴西的蛮荒之地带回来的,总不能希望他从蛮荒带回来一尊维纳斯神像。

我道:“我知道了,我不至于那么胆小。”

霍景伟道:“我不是说你会骇怕,我是说,你看到了之后会吃惊。”

他说著,已推开了门。

他说得一点也不错,他是一个有预见能力的人,他知道我一定会吃惊的,而我的确吃惊了!

那房间中,空无一物,只有在房间的正中,有一根大约五尺高的圆柱,那圆柱大约有一尺直径,作一种奇异的灰色,很柔和。

我吃了一惊,道:“这是甚么?”

霍景伟道:“这就是‘丛林之神’。”

我大踏步走向前去:“霍先生,我希望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霍景伟苦笑著:“我宁愿是和你开玩笑!”

我望了他一眼,没有再说甚么,便趋前去看那圆柱。我在第一眼看到那根圆柱时,第一个印象便是那是高度工业技术下的产品,因为它的表面,是如此之光滑,它的形状是如此之标准。

但是我也想到,那可能是手工的结果,或许那是精工制成的一个图腾。

然而,当我来到近处,一面抚摸著它,一面仔细审视它之际,我却认定了那是工业制品,它好像是金属的,又好像是一种新的合成胶,我试图将它抱起来,它十分重。它是一个整体,在它的表面,找不到丝毫的裂缝和驳口,也找不到别的暇疵,它的表面是完整的银灰色,看来使人感到很舒服。

我看了足有五分钟,却得不出甚么结论,我转过头来:“我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霍景伟道:“自然,在没有将其中的经过和你讲明之前,你是不会明白的。”

“那么,请你讲一讲。”

“自然,这就是我请你来的目的,请出来,这里连椅子也没有。”

我又跟著他走了出去,来到了一个小客厅之中,坐了下来,他自酒柜中取出了一瓶酒,送到我的面前,那瓶酒的瓶塞都陷了下去,酒色深红,瓶口连著一本用三种文字写成的小册子,证明这瓶白兰地酒,是公元一八○二年,拿破仑在就任“终身执政”时装人瓶中的。

那自然是稀世的美酒,可知霍景伟真的想和我好好谈谈,不然,他不会那样招待我的。

我忙道:“这酒太名贵了,正是拿破仑风头最盛时候的东西。”

霍景伟用瓶塞钻打开酒瓶:“如果拿破仑有预知能力,知道他终于会被人困在一个小岛上而死的话,他一定不会觉得当终身执政有甚么高兴。”

我略呆了一呆,我听得出霍景伟的弦外之音,是想说有预知能力,并不是甚么值得高兴的事,像拿破仑就是,如果他早知会死在厄尔巴岛上,他一生之中,怎会享有做皇帝的乐趣?

但是我却不同意他的看法。

所以我道:“你的讲法很有问题,如果拿破仑有预知能力,他就不会进攻俄国,也不会会打滑铁卢的那一仗,那样,他就可以避免失败了!”

霍景伟望了我半晌,才缓缓地道:“你似乎还不明白,我是说他有预知的能力,而并没有说他有改变将来发生事实的力量。”

我呆了片刻:“我现在明白了,你是说,拿破仑就算有预知能力,他还是一样要失败,一样要死在小岛上,只不过他早知道这一点而已,对不对?”

霍景伟点著头:“对,他就像是在读历史一样,而他自己;就是历史的主角,你想想,他做人还有甚么乐趣?他等于是在看一部早已看过了几千遍的电影,一切都会发生,他没有力量改变,他必须接受一切,他没有了希望,因为终极的结果,他全知道了,他虽然坐在皇帝的宝座上;但却和困在小岛上无异!”

霍景伟一口气讲到这里,才略停了一停。

我明知道我是不该那样讲的,但我还是说了,我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正在那样毫无乐趣的情形之下生活著的?”霍景伟面色灰败地点著头:“人生的最大乐趣是希望,但我没有希望,我早知道会有甚么了!”

第四部:没有明天的人

我不出声,因为那是难以想像的,而且是十分可怕的一件事。

霍景伟又道:“人人都有明天,对每一个人来说,明天是新的一天,有许许多多新的事在等待著,而事先他绝不知道,就算他明天要死了,只要他不知道,他今天仍是兴高采烈的,但是我……”

他讲到这里,用手捧住了头,很用力地摇著,他脸上那种痛苦的神情,越来越甚,终于,自他的齿缝中,挣扎出了一句话来,道:“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

我仍然没有出声。

“并不是我不想讲话,而是我觉得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根本没有甚么话可以说!”

霍景伟发出了一连串的苦笑声,然后才道:“这种痛苦,你是想像不到的,你想想,我现在年纪还轻,本来我有美好的前途,可是现在,对以后的一切,我却全知道了,我甚至知道我将在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甚么时候,停止呼吸,我现在过日子,就像是在看著一张连分类广告都看了好几遍的旧报纸,在我的生活之中,找不到任何新的东西!”

他又停了下来,然后,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你说预知力量是十分令人羡慕的,但是我亲身体验的结果却是:那是最最痛苦的事!”

我直到这时,才想起有甚么话可说来:“你的话也不尽然,你说你无法改变已知的事实,但实际上,你却是可以的。”

霍景伟瞪大了眼,望著我。

我摸著自己的脑后,肿起的那个高块:“譬如说,昨天在车房中,你能避开我的一击,那就是由于你事先知道我的一击之故。”

霍景伟苦笑道:“是的,这一类细小的事,可以改变,但是我却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就不能使你停止追踪我,我也不能使我在你的面前,保留我的秘密,我明知那飞机会失事,但我只能在失事前,教一个人或几个人,但不能挽回那架飞机失事的命运!”

我安慰著他:“你能够在小事上改变自己的遭遇,那也够好的了,从小处著眼,你每一次都可以在马场上满载而归,你可以获得暴利,你可以尽情享受,来渡过你的一生。”

“尽情享受!”他无限感慨地重覆著我的话,“请问,一个死囚,在临刑之前,有甚么心情去享受他照例可以享受的那丰富的一餐?”

我听得他那样说,不禁吓了一跳:“你……莫非知道自己的死期十分近么?”

霍景伟摇著头:“不!”

我忙道:“那你为甚么会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