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结局上(1 / 1)

拦住那个要出家的 阿酤 484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9章 结局上

  召怀遇下榻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爹。

  江韶华这样的身份, 他们家断不能再与他安稳度日,得赶紧钱财两清才行。

  这会儿日头刚升起还没多久,他爹应当还未下早朝, 他一脸阴霾, 着急地在厅堂里左右来回打转,小厮上来给他沏茶, 他一见人就问:“侯爷出去几时了?”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公子您要寻侯爷?”

  “是,平日里下早朝, 应该再过两个时辰便能回来了吧?”召怀遇心神不定, 说出口的话也慌乱。

  小厮却道:“公子您糊涂了, 侯爷前几日便被下令去往江南任上,今早方已动身出城了。”

  “什么,今日出城?”

  召怀遇当真是没想到这事, 小厮的话宛如当头棒喝,将他的宿醉一下子全都打散了。

  杯酒误事。

  德昌侯不在朝堂的这一天,是陶宣打算将苏疑碎升为正二品大将军, 统领全军的一天。

  “且慢。”

  陶宣铺垫了那么多,将召伯臣支走, 叫蒋峥嵘一病不起,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可惜还是被自己母亲阻挠在了最后一步。

  “皇帝的决定,哀家不同意。”

  召未雨衣着肃穆,通身玄金长袍,堂而皇之地走上大殿。

  文武百官皆回首相望。

  她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只一心盯着坐在龙椅上的陶宣。

  她一步步走上台阶,站在陶宣的龙椅前, 傲然睥睨,失望至极地看了他一眼。

  “母后……”陶宣慌道。

  召未雨没有理他。

  她不再面对皇帝,而是转身面对着下首的文武百官,郑重其事地又说了一遍:“要让苏疑碎做大军统领的决定,哀家以为,还有待商榷。”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姜均竹是典型的太后一派人物,此时自然要站出来附和她,“臣附议!臣以为,苏将军虽功夫了得,但尚且年轻,资历不足,不够沉稳,外头诨称乃是苏阎王,若是叫这样的人掌大军之权,恐难以服众。”

  “姜均竹!”陶宣不敢在朝堂上直接怼召未雨,只能一拍龙椅,对着姜均竹龙颜大怒。

  “臣也附议!”陶灼死后,新上任的京兆尹变成了召未雨的人,自然也是听她的。

  “臣也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间,反对苏疑碎做这个正二品大将军的人越来越多,一阵高过一阵的音浪冲击陶宣的大脑。正月的天,他紧握龙椅扶手的掌心却满是紧张的冷汗。

  他太年轻了,他从未想过,即便是蒋峥嵘不在,他的母后也敢这么正大光明地站上朝堂,当众反对他的所作所为。

  他这个皇帝做的失败至极。

  “母后……”他见几乎没有人敢出来反驳,只能无奈地看着召未雨。可后者只留给他一个发髻齐整的后脑勺,并未打算回过身来。

  “众卿,哀家以为,如今德昌侯不在,蒋峥嵘将军亦卧病在榻,并非是选立大将军的最好时机。我大晏数年来海晏河清,四海升平,这个大将军,并非急着用武。何况再过不久便是科考,届时等武状元落定,再商议此事也是不迟。”

  相比起陶宣,召未雨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铿锵有力,落到实处。

  陶宣面如死灰,听召未雨继续替他主持着大局,“如若众卿无事,今日早朝便先——”

  “咚—”

  “咚——”

  “咚———”

  外头忽有一阵阵鼓声传来,一下比一下沉重,空旷的大殿上充斥着回音,既阻止了召未雨的话,又激起了群臣的好奇。

  “这是登闻鼓?”

  “是谁在敲登闻鼓?”

  群臣纷纷交头接耳,左右相看,召未雨也没料到这时候竟会有人敲登闻鼓,心下起疑的同时,回头看了眼陶宣。

  陶宣直白的脸上明晃晃写着不知此事。

  她遂回头,甫一挥手,立在下首的大监扯着嗓子喊了一个洪亮的“宣——”字。

  敲登闻鼓的人被宣入朝堂。

  本就稍有嘈杂的长安殿在击鼓之人出现后,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是成熙长公主。

  所有人都只关注着华贵的长公主高扬脖颈,目不斜视,徐徐踏进长安殿,只有混在群臣中的工部郎中秦空远,在看清她身边跟着的人是谁之后,心脏停止了跳动。

  是江韶华。

  成熙长公主带着江韶华,敲了登闻鼓,进了长安殿。

  他们有什么冤情可诉?

  “成熙拜见皇上,太后娘娘。”

  大殿之上,成熙该尽的礼数还是尽数尽到了。

  江韶华跟在她身旁,一言不发,她跪他也跪,她磕头他也跟着磕头。

  看着神情动作皆是同步的两人,坐在龙椅上的陶宣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成熙,你这是做什么?”

  召未雨此前并未见过江韶华,月余前派人去蜀中打探他的来历也只是因为他总是出言蛊惑陶宣。此时她看着跟在成熙身边的陌生人,自是不相识,亦不明白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成熙昂起头,直视召未雨压迫的眼神,“成熙此番击登闻鼓,是为申冤。”

  “皇姐!”

  她刚说完一句话,陶宣便已经开始慌了,他从龙椅上跃起,激动地想要制止成熙。

  召未雨斜他一眼,不知他在慌张什么。

  不明真相的她倒是还能泰然自若,与成熙相劝道:“成熙,这里是朝堂之上,你要带一个平民申冤,大可以去大理寺和京兆尹,在这里,你要申什么冤?”

  “成熙今日不为平民申冤!”成熙刚毅果决道,“成熙今日,是为自己的皇弟申冤!”

  “荒唐!”召未雨情绪总算激烈了些,指着陶宣道,“你皇弟在这里坐着呢!”

  “成熙不只一个弟弟!”成熙拉着身旁的江韶华,一字一顿道,“我还有一个弟弟,在这里。”

  “皇姐!”陶宣再次失声尖叫。

  成熙充耳不闻,只仰着头道:“当年,我母后孝文朝皇后血洗皇城,屠尽皇子皇女,从中侥幸活下来的,除了我与成柔,还有当今圣上之外,还有一个,舒妃娘娘的孩子,皇长子陶墨。”

  满堂哗然。

  这等皇室秘辛,自然是骇人听闻。

  平白多出一个皇子,于皇帝和太后来说,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召未雨眉间山峰拥蹙,质问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成熙知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身边这位蜀中来的商人江韶华,便是当年被偷送出宫的皇长子,我的弟弟,陶墨。”

  “人证物证?”召未雨攥紧拳头,“你有什么人证物证?”

  “太后娘娘也许不知道,当年,陶墨是我与成柔亲自救下来,偷送出宫的。我与成柔皆是证人。当时在宫门口,我们碰到了正要出宫的华原县主,将伤势惨重的陶墨交给了她,请她帮忙将人带出宫,避一时灾祸。”成熙和盘托出,不慌不忙道。

  “至于物证。华原县主将他救出宫后,没过多久便托人将他带去了蜀中,交由一户商贾之家抚养。直到华原县主去世前,一直都与蜀中有着密切的书信往来,如今的顾家旧宅中,便存有华原县主当年收到的数封来自蜀中的信件,当中多处提及皇长子陶墨……”

  “荒谬!”召未雨一甩袖子,指着江韶华严厉道,“你们简直是荒谬,既然他是皇子,那孝文朝皇后被处死后,华原又为何不直接将他送回宫来,而是要送去蜀中?”

  “太后娘娘真的要问我为什么吗?”成熙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毫无畏惧,满是诘问,“当年之事过后,宫中除了我们几个侥幸活下的孩子,便再无别的皇子皇女,太后娘娘真的要问我为什么吗?”

  “成熙!”召未雨控制不住地打了个激灵,颤着手指着成熙道,“你这是在污蔑哀家?”

  “成熙不敢!”

  “我只是想还自己的弟弟一个公道,还父皇的孩子一个公道!”

  “好,就算他是皇子,你带他上朝堂,是要讨什么公道?向谁讨公道?当年要杀他的人可并非是哀家,而是你那早已入土的母亲!”

  召未雨深吸着气,尽量平复自己激烈起伏的心情,而她身旁的陶宣已然血色全无,跌坐在明黄龙椅上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不用向谁讨公道。”自踏进长安殿起便没有说过话的江韶华终于开了口,他跪地同成熙一样笔直,义正言辞道,“我只是要皇上和太后娘娘还我一个身份。”

  “你以为朝堂上是什么地方,你要讨身份何时不能讨,非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召未雨额头上的青筋暴怒,仿佛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注定是平复不下来了。

  成熙赤红着眼,朗声道:“他只要讨身份,可是我要讨公道。”

  召未雨哪里还有什么耐心,“你还有什么公道要讨?”

  成熙盯着她这副不耐烦的模样,眼眶通红,切齿痛恨道:“我母后,孝文朝皇后究竟是因为什么疯的!”

  这一句话彻底将召未雨逼急了,她心急地往前走了两步,紧盯着成熙道:“你想说什么?”

  成熙一字一顿道:“摄政王陶灼,当年先皇尚在时,他与娘娘您——”

  “住嘴!”召未雨赶忙止住她的话,着急道,“成熙,你疯了不成?”

  “疯的人是我吗?”成熙再顾不得礼仪,轰地一下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这么多年,太后娘娘您在慈宁殿里住着,可有一晚能够心安?可有一时能够快活?您和摄政王逼死——”

  “大监!”召未雨喝道,“还愣着做什么?退朝!”

  “是,是……”

  候在一旁看热闹的大监措不及防被提名,一甩手中的拂尘,还未张口,便被成熙气势逼人地堵住了话。

  “太后娘娘还未解决完冤情便要退朝吗?是要将这些都留给皇上来处理吗?”成熙这回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你胡说什么?”

  召未雨和陶灼之间的事,从来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即便慈宁殿有些宫人心照不宣,但也绝对不敢往外说,故而包括陶宣和成柔,他们到现在也并不知晓其中内情。

  成熙如今这么说,明摆着是在威胁她,要将此事告诉陶宣。

  可她怎么能让陶宣知道自己和陶灼之间的苟且事呢,她怎么能呢?

  成熙孑然自傲,“那便请太后娘娘,继续临朝问审。”

  召未雨已然被逼到了绝路,恨不能将她撕成两半,“成熙,你最好不会后悔你现在的行为。”

  “我绝不后悔。”成熙陈词坚定。

  只是当她话音刚落,便又有太监慌里慌张地从殿外跑进来,扑在冰凉的地砖上大喊道:“皇上,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京里突发时疫了——”

  “什么?”

  百官的思绪立刻便被“时疫”这两个字给吸引走了。

  方才这一场闹剧,只是事关皇室颜面,众人不过看个热闹罢了,如今这时疫,可是事关自身性命的。

  “什么时疫,给哀家说清楚!”召未雨呵斥着前来报信的太监。

  太监跪在堂下,期期艾艾道:“太后娘娘,前些日子蒋峥嵘将军突然病倒,张太医奉旨前去医治月余,但仍未有好转。今日太医从蒋家出来,途遇一堆流民,太医仁善,见其中有几人病态严重,便下马车为其看诊。可就是,就是这看诊,叫他发现,这些流民的症状与脉象,与蒋将军如出一辙!太医说,流民自北郡而来,一路吃草根,啃树皮,食野味,恐不知不觉间便染上了病,如今京中流民四散,恐已有不少人感染上了,只是尚未大片普及!”

  “糊涂东西!”

  所有事情都赶在了一堆,召未雨俯瞰下首,也不顾成熙和江韶华还在大殿中央站着,指挥着群臣道:“巡防营赶紧先去将城门关上,禁止任何人员出入!”

  “是。”巡防营统领章仲驳赶紧领命,退了下去。

  “吏部和户部,立马下去排查百姓,将这段时日患病的人统统调查清楚,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

  “你。”她又指着那个来报信的太监,“你去将太医院的人再拨出去两三个,叫他们联合张太医一起,仔细研究此番时疫,务必尽快给出确切诊断!”

  “是。”

  虽然麻烦,但召未雨还是感谢这突如其来的时疫,叫她有借口将这桩荒唐的皇家秘辛暂时搁置一边。

  她指挥完众臣,最后狠狠瞪了眼成熙和江韶华,“你们两个有何冤情,全都等到时疫过后再说。”

  “不劳太后娘娘费神了!”

  江韶华神情犀利,盯着那张龙椅和坐在上面失神的陶宣,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

  扇面甩开的一瞬间,数十根极细的银针从扇子底下飞出,直直飞向那把龙椅。

  回过神来的陶宣吓得立时从龙椅上滑了下去,躲在了桌子后头。

  万幸没有一根针落到他的身上。

  只是如今的场面已经彻底收不住了。

  众臣分不清状况,只会心惊胆战地缩成一团,往角落里挤。只剩几个武将,忠心的已经护在了皇帝和太后前面,而剩下几个,则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陈玉卿好容易从群臣堆里挤出来,跑到成熙身边,却不敢说一句话。

  “你敢刺杀皇帝!”

  召未雨一摔砚台,长安殿的角落里立时布满了羽林军。

  “给哀家拿下他!”她厉声道。

  可是她想错了,没有人听她的。

  她不可置信地吼道:“你们都是聋了吗?他这是刺杀皇帝!”

  羽林军依旧不为所动,全都看着覃质。

  召未雨明白了,原本的羽林军统领是蒋峥嵘,可是自蒋峥嵘病倒之后,皇帝一味地相信苏疑碎和覃质,已经将代掌羽林军之权交给了覃质。

  “覃质,哀家命你将这个人拿下!”她转而向覃质吼道。

  可她没想到,覃质也不会听她的。

  他看似刚正不阿地站着,嘴里吐出的话比将士身上的盔甲还要生硬,“臣并未见到有人刺杀皇上。”

  召未雨威吓道:“覃质你不要命了!”

  “覃质!”趴在桌子后头的陶宣也跟着喊道,“你忘了是谁给你提到羽林军统领的?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覃质不为所动,抱拳向前道:“臣并未见到有人刺杀皇上!”

  “疯子,都是疯子!”召未雨将桌上的奏折一扫而空,推着守在自己面前的几个武将道,“你们,你们全都去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哀家就提他做大将军!”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朝堂上不许带刀剑,他们此番都是赤手空拳,而江韶华的那把扇子,他们刚才可是看到了,里面细细密密,一甩出来全是银针。

  羽林军身上倒是有兵器,但统管羽林军的覃质明显不想护着皇帝和太后,他们这时候若与他对着干,下场可想而知。

  召未雨见他们犹豫不动,便知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她指着成熙,指着江韶华,绝望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成熙的血液冰凉彻骨,“我们只是要向太后娘娘讨个公道!”

  “这就是你讨公道的方式吗?”召未雨混乱地指着堂下所有人,“你自己母亲是个疯子,你就要把所有人也都逼疯吗?!”

  成熙忍无可忍,盛怒道:“分明是你把她逼疯的!”

  她学着召未雨的模样,指着身边围抱做一团的群臣,慷慨激昂。

  “太后娘娘您逼疯的人还少吗?您自己敢摸着良心说自己问心无愧吗?您看看您的朝廷,您看看您的大臣,乌烟瘴气,胆小如鼠,这个关头,敢站出来护着你们的又有几个?他们不会被逼疯,他们只会在你死后,对着新主俯首称臣,三拜九叩!”

  成熙这话叫那些围抱做一团的大臣们瞬间变得面红耳赤,他们左右四目相对,皆尴尬地别开了眼。

  召未雨扯着嗓子道:“有谁敢出来将他们拿下,哀家便许他做丞相!”

  多么诱人的条件,可是江韶华愈发清冷的声线无情地阻止了她这一层希望,“今早,珍珠楼上了今年第一批蜀锦,嘉宁县主已经邀各位大人的家眷们一道前去欣赏,想来夫人小姐们聚在一处,很是欢乐。”

  “这……”

  此言一出,众臣又骚乱起来,他这分明就是拿家眷们相要挟,叫他们不敢动。

  召未雨唇齿发颤,眼睛红的要滴血,嗓音喑哑无力,“你这架势,当真只是讨公道?”

  江韶华再没了以往的温润容颜,脸上最后一丝柔和褪尽,就算是一双天生笑眼,如今也只盛满冰凉。

  “我要讨的公道,包括将我失去的,全都夺回来。”他说。

  召未雨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护住身旁的陶宣,摇着头道:“不,你不可能得逞,哀家还有德昌侯府,哀家这就叫他回来——”

  话音戛然而止,召未雨瞪着通红的双眸想起来,哪里还有什么德昌侯府,方才时疫,她已经叫人关了城门,再不许放人进来……

  江韶华步步紧逼,“太后娘娘觉得,德昌侯还回的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