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啷当狱(1 / 1)

拦住那个要出家的 阿酤 474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3章 啷当狱

  这下真是再也不困了, 白倾沅眼睛一亮,扒着泠鸢道:“怎么就被查了?”

  “说是牵连进了朝廷的织造坊,具体也没人能说的清, 只是听说那儿的老板也被抓了, 不知他在京城有没有什么路子,不然可不好办。”

  “江韶华也被抓了?”白倾沅再没了梳妆的心思, 拨开南觅的手便忙着向外去。

  南觅手里还握着梳子,追着问她去哪里。

  白倾沅一顿,当机立断, “去成柔的公主府!”

  成柔对江韶华一直另眼相待, 这是满京城人都知道的事。白倾沅催着马车一路紧赶慢赶, 总算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她的公主府前。

  可是门房小厮却告诉她,成柔长公主昨夜就被太后召进了宫里,至今未归。

  泠鸢本也不是十分紧张江韶华, 只是被白倾沅带着,不自觉也跟着担忧起来,此时听了门房的话, 更是焦灼道:“县主,这可怎么办呀?”

  显然召未雨这回是有备而来, 白倾沅绞尽脑汁,只能先去找顾言观。

  车夫在她的催促下, 依旧赶路赶的飞快,白倾沅坐在马车里一路跌宕,最担心的还是召未雨究竟知道了多少。

  她是因为江韶华跟皇帝走的近,左右了皇帝的思想才抓的他,还是因为她知道了他的身份,这才抓的他?

  如若只是前者, 倒还可以有转圜的余地,但若是后者,她不敢说,召未雨会不会直接将人解决在狱里。

  马车晃的越来越厉害,白倾沅和泠鸢坐在里头,若非紧紧地扒着木壁,只怕是要跌在车板上。

  顾家从前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家,宅子自然不会建在太偏的地方,白倾沅发觉马车颠地蹊跷的同时,也慢慢感觉周遭莫名少了许多嘈杂人声。

  她心下惊觉不好,拉着泠鸢正要跳出车窗,马车却突然停下了。

  两人措不及防地向前倒去,还未稳住身子,便见外头厚实的马车帘子被掀起来,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眼神锐利,正盯着她们举起短刀。

  那短刀上还滴着血,一点一点,落在马车的木板上,晕出一朵朵红梅。

  “卢十三娘?”

  白倾沅惊讶的同时,一手的指甲死死地抠着掌心,拉着泠鸢退到再无可退的马车壁上,紧紧贴住。

  “我家公子是你出卖的?”

  明明是质问的语气却带着十二万分的笃定,卢十三娘紧盯着白倾沅不肯松神,似乎就等着她说出答案,好一刀将她毙命。

  “不是我!”白倾沅争辩道。

  “你外头带的那些手下我都已经处理干净了,你若是再不说实话,这一个我也不会留。”

  说话间,她手中的刀锋转向了泠鸢,白倾沅呼吸一重,慌忙挡在泠鸢身前。

  “你总该先告诉我,你家公子是为何才会被抓,我此番正是要去找顾言观商量如何救他,并非害他。”她拼命压住心底的慌张,直面卢十三娘的质问。

  “只有你和顾言观见过他和皇帝相处,顾言观不会出卖他,不是你,就是暗地里跟着你的那群暗卫。”卢十三娘删繁就简,白倾沅囫囵听了个大概,猜测道:“你是说,太后是因为知道了他暗地里怂恿皇帝办事,这才抓了他?不是因为别的?”

  “你还知道什么别的?”卢十三娘吃人的瞳孔直要冲出眼眶,看起来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你,你冷静。”重活一世,白倾沅该被吓到还是会被吓到,战战兢兢伸出手去挡着前方,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她凑近来杀了自己一般。

  泠鸢挣扎着要护在她前面,却被她回头一把摁下,干净利落向卢十三娘道:“如若太后只是因为知道他怂恿皇帝而抓了他,那我可以救他。”

  卢十三娘显然不信她的话,固执己见:“你出卖了他,我还要指望你救他?”

  白倾沅急了,“你究竟是为何才会觉得是我出卖了他?怎么就不是皇帝自己告诉了他那好母亲呢?”

  “若是皇帝自己说的,太后何至于要趁他今日忙乱无暇其它才来抓人?上回在顾家,就只有你和你身边这个,还有你背地里带着的那几个暗卫,见过他们一起的场景。”

  卢十三娘字字紧逼,白倾沅听了又不觉疑惑:“他们平日相处还得特地避着人群不成?”

  “去顾家那一趟,就只有你见过,顾家重开府门是他们离开后才特地放出的消息,旁人哪里会先知道要来这一趟荒宅?”刀锋上的血逐渐干涸,卢十三娘也越来越没有耐心,“如今顾言观回朝之路暂搁,我家公子被抓,你还有何要狡辩?”

  “我自然有,我,我……”白倾沅惊慌失措,条理不清,乱七八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们真的没同外人说过……”

  泠鸢却蓦地扯了扯她的衣摆,含了哭腔细声道:“县主,我,我昨晚回去,南觅问了我行踪,我,我告诉她了……”

  白倾沅当即否定道:“南觅不是会乱说的人……”

  “可她原先是太后娘娘的人!”

  若非泠鸢还记得提起这件事,白倾沅恐意识里早把南觅当作是跟泠鸢一样,自小跟着自己长大的了。

  是啊,她本就是召未雨派给她的人。

  她忽然不敢再看卢十三娘的眼睛,如若真是南觅告的密,那她该怎么办?

  “那是谁?”根本不必她再说,卢十三娘已然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白倾沅怕极了她会对南觅做什么,忙道:“那是我另一个婢女,她不会有问题的。”

  卢十三娘并不信她,“可你们方才说了,那是太后赐给你的婢女,她赐给你的人,你也敢用?”

  她一句话叫白倾沅陷入了泥淖。若是旁人,她的确是不敢用,可那是南觅啊,是上一世拼死护着她,陪她在冷宫里至死方休的南觅啊。

  “不会,我敢确信,她不会给太后通风报信的。”即便再怀疑,她却还是想在卢十三娘面前维护她。

  “愚蠢。”卢十三娘撂下帘子,转身就走。

  “你不怀疑我们了吗?”白倾沅刚要追上去,又被马车突然的颠簸给摔回到座上,后背重重砸在马车壁上。

  “县主!”泠鸢赶紧搂住她,后怕地给她抚着背。

  “县主,现在怎么办呀?她要带我们去哪里?”泠鸢一边照顾她,又一边害怕地自己啜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满是惊恐。

  若是打架,她和白倾沅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半个卢十三娘的对手,这一点,她在最初灵泉寺上同她的那场比试中就看出来了。她们遇上卢十三娘,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没事,她不会杀我们。”白倾沅唇色泛白,抓着泠鸢的手镇定住自己。

  她现在神思紊乱,只顾得上去想南觅,去想她这几日的神情笑貌,去想她这几日的反常。

  “是从出宫那日开始的吧……”她颤着嗓音,终于理出些头绪。

  那一日,南觅带人去了乱葬岗,回来后便说遇上了流民,派给她的两个护卫都死了。

  是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对劲了吧?是吧?白倾沅深深自责起来,为什么这几日明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却不多关心关心她呢?她满心满眼想着复仇,想着算计,怎么就忘了要感恩,要好好关心南觅呢?

  她缩在泠鸢怀里,束手无策,不知马车载着她们要去哪里。直到马车再次猛然停下,她和泠鸢被卢十三娘一手一个拽着往外去,她才知道,那是顾家。

  她和泠鸢被狠狠扔在顾家的土地上,胸腔震了一震,竟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倒在地上,隐隐看见顾言观急切跑来的身影,衣摆在她面前晃动,她两眼无神,再坚持不住。

  然后呢?然后便没有了。

  她耷拉下沉重的眼皮,倒地不醒。

  再睁眼时,是在陌生的屋子里,她一偏头便能看见顾言观坐在床榻边上,正无声地低头看着她。

  若是寻常时候,一睁眼便能见到顾言观在自己身旁,那她一定会高兴坏了,然后一整日心情都好的不得了,可现在,她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南觅呢?”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还是牵挂南觅。

  “不清楚。”顾言观替她掖好被子,“你自己先好好休息。”

  这种时候,哪里还能休息的好,她执着道:“那卢十三娘呢?江韶华呢?”

  “卢十三娘已经带着我的书信去救人了,江韶华过不了多久便能出来。”

  “你怎能如此笃定?你是叫谁去救他?”白倾沅此时的脑袋宛如一团浆糊,粘稠又混乱。

  “成熙。”

  “成熙?”白倾沅明明是躺着的脚却不觉一下踏空,抽了筋,她缓了缓,问道,“你是说,成熙也知道他是谁?”

  顾言观抚了抚她的鬓发,言不尽意,“她比所有人都聪明。”

  ***

  这是成熙跟太后明目张胆地闹掰后头一回进宫。

  今日是召颜封妃的日子,成柔昨日也被召了回来,留宿宫中,今早在御花园中一打眼便见到成熙,还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

  “姐姐……”她木讷地叫了一声。

  “嗯。”成熙的脾气似乎好了许多,见到她虽不至于太亲热,但至少也不是视若无睹了。

  “姐姐也是进宫来观礼的吗?”成柔始终还是想同成熙和好,说话间小心翼翼,却又不能不说。

  成熙已经不稀罕同她开口了,她若再不主动些说说话,怕日后两人便真是要越走越远,形同陌路了。

  “观礼?”成熙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谐谑道,“你是说淑妃娘娘?她长姐召宜都懒得进宫来看她这副蠢样,你还想我来给她观礼?倒也真是什么都敢想。”

  “姐姐……”成柔听她对召颜的冷嘲热讽,不禁微涨红了脸,忙撇开话茬道,“那姐姐今日进宫是为了何事?”

  成熙正整装待发,听到她这话,倒是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她两眼,道:“你是昨日进的宫?”

  成柔不知她问此事的用意,只点点头道:“是。”

  “太后娘娘还真是一手的好算计啊。”成熙嗤笑着,眼里不带丝毫温热,“成柔,珍珠楼今早被查封了。”

  自成亲后便少有情绪波动的成柔对此十分惊诧,“姐姐说什么?”

  “你看呐,这就是你那好母后让你留在宫里的目的,她哪一回不是在算计着你?”成熙语气轻柔,却偏偏说着最戳心窝子的话。

  成柔呆滞在石子路上,见着成熙头也不回地向居正殿去,慌乱之下,忙跟上了她。

  都是她们欠江韶华的,若是这一条人命都保不住,恐怕她和成熙都要抱憾终身。

  “好了,不就是封个妃吗,朕又不喜欢她,你是知道的,朕向你保证,就算她是那劳什子的淑妃,朕也只会护着你,不叫她欺负了你去。”

  “皇上从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从前还没封妃的时候,她就时常欺负臣妾,次次都越到臣妾头上去,也不见得您出来替臣妾主持过几次公道!”

  “那不是,她有太后和召家这两座靠山嘛!”

  “说来说去,就是臣妾出身不如她,往后便只能任由她欺负呗。”

  居正殿内吵吵闹闹的声音有几丝传入成熙和成柔的耳中,成熙斜眼瞧了一瞧候在居正殿外的小太监,小太监忙赔着苦笑,撩起帘子进去通传。

  不多时,两人便见周美人带着面纱,略有几分尴尬地出来了。

  小太监跟在她身后,躬身道:“皇上请两位长公主进去。”

  两人便先后踏进了居正殿的大门。

  陶宣这人当皇帝虽还未有任何业绩,做儿子也很一般,但弟弟这个身份,却是委实经营的不错。

  成熙和成柔这两个姐姐,他是一视同仁,该给的体面和尊重都给,该给的金银财宝也是尽数奉上,一个也没落下,一个也不亏待。平日里这两人有什么事,他也是尽可能地答应她们,满足她们。

  只是他前些日子方听说两人正冷战,如今便又见着她们一道进了他这居正殿,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幸而两人并不是到他跟前来吵架的,这看起来还算心平气和的场面叫他稍稍放下心来,正想一屁股重新坐在椅上,便听成熙悠然道:“皇帝近来好啊。”

  他一抖身子,屁股还未沾到椅背分毫,便又站直了笑道:“多谢长姐关心。”

  成熙懒懒地坐下,环顾一圈这居正殿书房,最终将视线落在面前的龙袍上。

  陶宣面不改色眼却在动,奇怪地向下瞅了瞅自己,问道:“长姐是在看朕?”

  “是啊。”成熙单手撑着脑袋,向成柔道,“你说,咱们弟弟这身龙袍虽是不错,但料子看上去,是否用的不大好?”

  成柔笑了笑,“岂止是料子,我看这龙袍针线也不怎么样。”

  陶宣莫名其妙:“姐姐们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好歹也是尚衣局亲自为朕量身定做的,怎么就不好了?”

  “说你这身衣裳不够好看便是不够好看,我想给你另做几套,还得先问过你同意了?”成熙毫不委婉道,“实话告诉你,我前些日子看上永定河长街那儿的一间制衣坊,有着苏绣和蜀锦的两道手艺,本想着给你做几套好的,没成想今日一去,整栋楼倒是给我关了。”

  “永定河长街处?”陶宣琢磨着道,“珍珠楼?”

  成熙当即夸他:“皇帝倒是懂行!”

  陶宣听着她给自己的夸奖却开心不起来,“可是长姐方才说那制衣坊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给关了?那老板呢?”

  “是啊。”成熙端起茶盏回忆道,“听说是抢了太多人的生意,和官家的织造局起了冲突。”说着还不忘无辜地加上一句,“怎么皇帝下早朝已有一些时候,还不知道此事么?”

  “朕,朕……”陶宣顿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好狡辩的话来。

  成熙叹一口气,凉凉道:“皇上重江山社稷,亦重儿女私情,今日怕是下了早朝便与周美人一道了吧?”

  不知为何,成熙有时压迫性的视线远比召未雨还让陶宣感觉到压力倍增,他一抹额头,讪笑道:“长姐英明。”

  成熙快慰道:“我不英明。故而我说话也只会跟皇帝明着来,今日我便将话撂在这里,这人你放不放过无所谓,但珍珠楼需得给我留下,我可在那订过不少的单子,总不能银子全打了水漂,叫我白白浪费了。”

  “去人留楼?”陶宣讶异道。

  “好主意。”这样荒唐的话也只有成熙才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她与小皇帝一唱一和,差点没组个双簧出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扯到后来,成熙见他神情散漫,便趁机道:“罢了罢了,皇帝你便将人也给我留着吧,那江韶华的眼光与谈吐向来不错,我还得指着他给我备上好的料子,在各个宴会上艳压群芳呢。”

  “姐姐们到底也很看重这个商人?”陶宣一时好奇。

  成柔察觉出不对,“也?”

  陶宣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觉得不好叫她们知道自己已与江韶华深交,遂改口道:“都!是姐姐们都很看重这个商人?”

  “一般般,只是看重他们家的手艺。”成熙不甚在意地抚了抚自己的发髻,眼角上挑,起身道,“近来嗜睡,入宫这一路我也乏了,该回去休息了,待会儿淑妃娘娘的册封礼我就不去看了,劳皇帝替我问一声好。”

  陶宣便道:“长姐慢走。”

  “我方才说的事,皇帝今日能办好吧?”成熙临走前又仪态万千地看了眼陶宣,风流婉转,娓娓道来。

  “是,长姐放心。”陶宣仿佛头顶千斤重担,忙不迭回道。

  成熙这才放过他,施施然离开了。

  倒是成柔,坐在椅上久未有动静,待成熙走后,才寒着心道:“皇上是何时与珍珠楼走的近的?”

  陶宣几乎是背着所有人在同江韶华往来,走到如今这一步,简直百口莫辩,“也不是走的很近……”

  成柔不理会他的解释,恍若后知后觉道:“想来是皇帝来我府上那次,我替皇帝牵的线咯?”

  这刚送走一尊大佛,这会儿还剩了一尊,陶宣泄了气,疲累道:“姐姐……”

  “罢了,皇帝有自己的主张,我今日来找你也并非兴师问罪,而是与成熙一样,只要你放人,叫他保我往后锦衣华裳即可。”

  “姐姐放心,朕既然已经知道此事,那定不会再叫江兄受罪。”

  陶宣答应的倒是快,成柔听着他急促的回答,挑刺道:“江兄?”

  陶宣面色一滞,知道自己说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