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昏睡过去了。
如夫人见师尊所作所为,顿觉诧异,追问道:
“你这是做甚?”
“如夫人安心,这些子弟不过是昏睡过去了。”
师尊边说着边度步到供桌上,随手拿下了一把戒尺,继续说道:
“子弟不肖,师门不幸啊!”
说完,师尊便直往高辰处走来,便是要在天地君亲师牌位跟前,亲手教导自己的子弟。
亲师教训子弟,那是天经地义之事。
我的双手在袖中收紧,绷紧了身子,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了。
师尊走到了我身后,先是沉默了片刻,旋即突然严厉出声责问道:
“何谓天地君亲师?”
话音刚落,师尊毫不留情,一道戒尺便直直打在了我的后背。
一阵剧痛惹得我身子向前倾倒,而我倔强地双手撑地,才没扑倒,忍住了疼痛,我又直起了身子,正声言道:
“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则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你可知罪?”
说完,又是一道戒尺打将下来。
我疼得冷汗都逼出来了,却依然十分固执地在被打偏身子后又挺直了身子跪着。
“弟子知罪。”
“罪在何处?”
毫不意外,戒尺随着每次发问,都会毫不留情地打将下来。
而我的身子越打越佝偻,身子也疼得止不住发颤,可最后,都会异样坚韧地再度挺直了身子跪坐者。
他问,我答。他打着,我受着。
“罪在:不敬天地,悖逆君师。”
“准你自陈己罪!”
师尊抬手上扬,却在看到高辰颤抖的身子时还是没能将这记戒尺打将下去。
“弟子不敬天地,只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悖逆君师,是因为对君对师,都心怀怨怼!”
“好个天地不仁,好个心怀怨怼,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
师尊当即气得再度将手中戒尺挥下,我当即被打得扑倒在地,险些晕死过去。
“你不是倔强么,不是心怀怨怼么,那就别让为师瞧不起你,给为师跪好了。”
我死死咬住下唇,心中万分不甘,死死握紧拳头后,拼命挣扎着再度跪坐了起来,屏住那一口气,忍住后背那阵阵剧痛,再度挺住了身子。
好啊,还真是倔强得似一头倔牛,就是不肯服软低头!
“你可知错?”
“……”
错?我何处做错了?我哪里做错了?
“弟子,何错之有?”
我话音刚落,师尊手中戒尺再度挥了下来,我觉得后背皮肤崩裂,应该是已经开始流血了。
当疼痛到了顶点,后背早已开始麻木了,再打下去,似乎感觉也没那么疼了,亦或是一种错觉吧,这样也好,打着打着,也就习惯了吧。
“你可知错?”
师尊责问之声再度响起,竟是一句比一句严厉,我好像知道了他究竟在问我什么了,能让他如此生气问责之事,不仅仅是我对眼前这个世道从内心中的极度厌恶与否定,对森严礼教的鄙夷与嘲讽,在师尊看来,这不过就是年轻人的轻狂妄作,等多经历风雨历练,跌倒挫折,终会有折服的一日。
而他如此契而追错的根本,怕是我与珝的那一段情吧!
“弟…子……,何错……之有?”
“孽障!”
又是一道戒尺挥下。
我再也坚持不住挺直的身子,用双手死死地撑住沉沉欲坠的身形,疼得快要体力难支了。
“你知错么?”
“弟……子……何……错……”
戒尺再度挥下,我当即口吐鲜血扑将倒地,一时间竟是无力在再度起身了。
我虽然站不起身来,可我还有力气,可以说话。
“我,没错。”
“你这个逆子!”
师尊打怒,举起戒尺便当真准备再度用力挥下。
“妹夫,你打算在这里打死她么?”
如夫人大吼一声,言辞激烈,当真是害怕阳明君会当即将高辰打死。
“你若是打死了她,妡儿,妡儿她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这句话让阳明君当即怔住,高举戒尺的手竟也是微微有些发颤。
而宫老夫人在这一刻目光中也冲忙了惊诧的神色,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而如夫人在对上自己母亲大人质问的目光后,缓缓地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这一刻,宫老夫人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又似乎什么都还没看明白?
可有一件事,她十分的清楚的知道了,高辰,是妡儿的孩子,是妡儿那个丢失了十多年的孩子!
难怪了,难怪啊,那孩子的眉目,竟与妡儿,如此的相似!
……
338、心中志向
哎。
阳明君最终也是无奈轻叹, 这孩子的性子真是像极了那个人……
当年, 那个人也是这般, 苦苦地哀求着长辈们与所爱之人的婚事, 他当年想要的, 也不过就是与所爱之人共践白首之约,可想要得偿心愿,却是那般艰难。
时至今日,世事如此变化, 早已物是人非。若早知今日之结局,是否会后悔当年的决定呢?
如果是她的话, 她会后悔么?
……
“你当真不会后悔么?”
阳明君心有所感, 终是问出这个问题, 在问高辰, 似也在问自己。
闻听此言, 我以手背触额跪伏下拜, 坚定言道:
“孩儿,无悔。”
阳明君先是微微一愣,忽地爽朗的笑了几声, 回首望着这些年来自己严厉教导的学生, 这不知不觉间, 当年还只是个瘦小身子的孩子, 现在都已经弱冠成年了。
她不仅是自己的学生,也是自己的女儿啊!
阳明君蹲下身来扶起自己的女儿,看着这孩子脸色不好可目光却很坚定, 终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言道:
“你长大了,以后,为父不能在你身边护着你了,福祸无测,好自为之吧!”
我神色颇为动容,这是些年来,师尊第一次似一个慈爱父亲一般待我,也在这一刻,发现以往对他的那些怨,都在这片刻的抚慰中消散,其实,我从来就没真正怨过他。
他一直都是慈父啊!
“父亲,孩儿矢志力扶北魏,革新立法,澄清宇内,聚合天下。”
他这个学生到底是什么心思,他这个做师尊的怎会不知。
“为师收你为徒的第一日,你便同为师说要学法家刑名之学,那时候为师对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师尊那时候就提醒过我,一力贯彻革新立法之人,最终都会因为触犯统治阶层的根本利益而遭到清算。
“孩儿一直谨记于心。”
“可你却不打算悬崖勒马。”
“是,非如此,在这般世道,求不来一个是非公道。”
阳明君立起身来,负手而立。
他每一个徒弟都会在出师之时向自己这个做师傅的表明心志,一作别离,二卜吉凶,也算是他这个做师尊的,给徒弟的最后一份礼物。
出师以后,不得言语师从何处,不得向任何人提及师尊名讳,是行善作恶,是福是祸,乃至出师后是生是死,都与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