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计划可能带来的影响,言道: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此法甚妙,颇得兵法精髓,可辰儿,你就不怕此举会惹怒州镇总管,逼得他们阵前倒戈么?”
我闻言,目光坚定,继续言道:
“他们不敢反,哦,不,应该说是暂时不敢反才对。私自克扣粮草、屯兵、敛财充盈私库,在外看来,此举早已等同于谋逆,故而对此州镇总管讳莫如深,绝不敢在此处与朝廷多做计较。而辰儿实行此计,只会将所探查出来进而收缴之私库所得尽数划于地方不法刺史之举,触犯国法在前,朝廷严厉执法在后,此举亦不会主动攀扯到州镇总管,而所得之粮草,皆为东征之用,所缴之财货,最后也将还于州镇之手,如此合情合理合法,州镇便寻不到可以谋逆之理了。”
洛霞姑姑闻言也不觉眼前一亮,略微吃惊地望着不急不缓说出这段话的孩子,颇为感慨,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转而看了看太皇太后,见太皇太后一脸赞赏神色,似是对辰儿这番提议动了心思。
可辰儿这最后一句‘所缴财货,最后也将还与州镇之手’却也让自己颇费思量,洛霞姑姑主动开口询问了一句,道:
“辰儿,你的意思是……”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将这些话道出口来,抱拳揖了一礼,言道:
“请皇祖母恕辰儿直言不讳之罪,历数朝廷多年征伐之事,但有攻克一城一地,统帅及其军士,不是血腥屠城,便是放纵兵士洗劫抢掠,戕害黎庶,此举形若盗匪,尽失人心。就此辰儿曾不断上书皇祖母言及此事,而皇祖母心怀仁义,高瞻远瞩,故而此次东征事始,便晓谕各府将军,此次东征旦有攻克一城一池,务必做到对北齐百姓秋毫无犯,违者军法从事,以此来彰显我军之仁义,尽收北齐之民心。而皇祖母亦承诺于三军,待得胜归来,朝廷论功行赏!”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言道:
“确实如此。”
北魏朝廷一直实行的是兵农合一的府兵制度,战时为兵,入则为民。
而一场胜战打下来,功勋一直以来都被士族子弟所占据,普通士兵想要凭借战功升迁难如登天。而且即便朝廷有所赏赐,大半也入了统帅军官阶层手中,可以分到兵士手中的便更少之又少。
故而兵士们得到奖赏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战胜后对敌方城池进行洗劫与扫荡,因此,战争对下级兵士而言,最大的诱惑力便是战胜后将敌方城池洗劫一空,这也便逐渐形成了一种带有野蛮血腥掠夺性质的不成文的约定俗成。
此举在战乱之时十分常见,这也是一军统帅无法更有效地约束手下士兵的表现……
而太皇太后战前下了如此严令,并承诺战后朝廷予以论功行赏,这也便算是向军士们承诺了战后奖赏,而这些对于北魏朝廷来说,将会是一笔庞大的支出,若是朝廷在最后无法将承诺兑现,那对北魏来说,将来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士兵哗变灾厄,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便是辰儿所言及的,财货取自州镇私库,最终也将会还于州镇之手,而这一步,也会是分解州镇兵权的第一步。若是皇祖母恩准的话,可否将以往朝廷将赏赐颁给统帅再由统帅分给下级军官的惯例,改为由朝廷直接分赏给下级军官,再着意提拔下级军官,给予战功显赫者以爵赏,以示朝廷惜才爱才之心,为朝廷收取军心民意,这对逐渐分解州镇兵权,亦是大有裨益。”
洛霞姑姑听我这番说辞,心中也是暗自称赞,拿着州镇的钱货来赏赐州镇,最后军心民意尽归朝廷,这般锦上添花的好买卖,如何能不让人动心?
辰儿这孩子的睿智才干,果然非同一般啊!
“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太皇太后最后也忍不住发出这声感慨来。
家国天下
“可是,辰儿,州镇总管终归是国之功臣,朝廷若是在东征事后对州镇总管予以清算,未免会让世人认为北魏对待功臣凉薄,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更何况州镇总管之中,多数都曾与哀家一道披坚执锐,同生共死,保家卫国,奋勇杀敌,哀家念及同袍之谊,心中亦有不忍,所以,辰儿,哀家要你承诺,将来在处理州镇总管一事上,只要他们当中有愿意主动舍弃兵权,无犯上谋逆之心的,你绝不可对其赶尽杀绝!”
说到最后,太皇太后语气变得十分威严、强硬,我心中一颤,惶恐地俯首再拜,言道:
“皇祖母言重了,辰儿不敢。”
太皇太后凌厉的目光之中,不觉闪现一丝冰冷的寒意,眼前这孩子的睿智城府,真的是令人又敬又怕啊!
不知不觉间,当年那个沉默木讷的孩子,早已成长为如此优秀的治国之才了,太皇太后心中十分感慨却又不得不开始担忧,忧虑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驾鹤西去,这朝中还能有谁可以制衡这孩子!
太皇太后太明白不过了,能在权利面前保持住自己本心之人,根本就是凤毛麟角,就连她自己,也曾迷失在权利的旋涡中,以至于这后半生都在权谋与制衡之中跌宕沉浮,几乎成为孤家寡人。
这血一般的教训,实在是令人刻骨铭心啊,那她能够相信,这孩子将来在权利面前会成为例外么?
那她又该拿这孩子怎么办呢?若自己真下了狠心处置了这孩子,那琬儿又会如何?
瞧着恭敬跪在一旁的辰儿,太皇太后最后还是疲惫地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下不了狠心,辰儿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能有今日,自己欣喜宽慰之情是远甚于猜度之心的,而心中亦是真心为这孩子感到高兴。
更何况,这么多年殚精竭虑地谋划与制衡,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心血,她累了啊……
“辰儿啊,哀家,可以相信你么?”
太皇太后的声音突然显得有些苍老无力了,在这一刻,她舍弃了太皇太后的尊容与高贵,试图放下执政多年而积聚出的猜度之心,想要去试着相信,眼前这个孩子是可以值得自己信任和托付的。
现在的太皇太后,只是一位温柔慈爱的老者,想以一颗推诚之心去换眼前之人的赤诚忠心罢了……
闻言,我神色不觉动容,太皇太后的顾虑与猜忌我不是不知道,可我心中还是心怀希冀,权术终归只是权术,而人心,应该存在着比权术更温暖、更温柔的东西啊,而这,正是琬儿教会我的东西……
我所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