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里有光欸

　　还是在蔡记的门口，纪余生刚刚拿到牛乳糕，叶舟的眼睛正盯在玻璃柜里面的红色小蛋糕上面，纪余生一转头就又看见了李卿提着一个糕点的袋子从那边路口走了出来，就跟昨天如出一辙。

　　“等再过一个星期，就该做桂花糕了，牛乳糕就不做了。”蔡阿姨叹了一口气，“太累了，这又卖不出多少。”

　　“不是那么多人买嘛。”姥姥都给惦记好多天了。

　　蔡阿姨顺着纪余生的眼睛看过去，也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我这几天做的牛乳糕，除了给你姥姥留的这点，全部卖给他了。”

　　“谁？”纪余生又吃了一个麻薯，明白过来蔡阿姨说的是李卿，“那么多，他一个人全部买了？”

　　“是啊，刚端上来人就来了。”蔡阿姨撑着脑袋，用拍子赶走了一只苍蝇。

　　纪余生三两步跳下了台阶，看着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有点纳闷：“他买这么多，他自己一个人吃吗？”

　　他回头看着叶舟：“你们家最近有吃这个牛乳糕吗？”他以为李卿是给叶苗买的。

　　叶舟没说话，眼眸深沉：“我妈妈，乳糖不耐受。”

　　纪余生想，这里面说不定有个秘密。

　　叶舟看着纪余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一下子看清楚了他的想法：“哥哥，你是想跟着他吗？”

　　纪余生被戳破，哈哈一笑：“哪里啊，我有这么多时间吗？走啦，赶紧回去写作业了！”

　　看着叶舟拐进了回家的路口，纪余生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猛地回头，确定后面没有小尾巴了，纪余生才开始往外面猛冲。

　　这都过去好一会儿了，他没指望出去还能碰到李卿，不过好巧不巧，纪余生刚冲到马路边上，就看见公交站那里站着的李卿。

　　纪余生三两下把校服脱下来，塞进了包里面，拿出一本英语手册假装在看，不一会，公车来了，李卿上了车，纪余生也跟着上去了。

　　所幸现在放学下班的点，车上人很多，李卿没有注意到纪余生，而纪余生也就没有注意到跟他后面的叶舟。

　　公车没有坐多久，本来纪余生以为他是要去市中心，那么自己就可以打道回府了，结果只是过了几站，李卿就在另外一个老城区下车了。

　　这片比安民巷那边还要破，安民巷至少还是改革开放后修的，而这边据说解放前都有了，而且解放前就是穷人住的地方。

　　李卿不住在这边，纪余生听老妈他们讲都给记住了。男人提着礼品袋，步伐从容，穿着得体的黑西装，跟这边的每一个人都格格不入。

　　纪余生就莫名其妙又想到了唐竞择。

　　“别想了，没关系。”438冷不丁又出现了。

　　“卧槽，你管我想不想。”纪余生吓了一跳。

　　李卿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纪余生又是被吓了一跳，闪身躲在了一座电话亭后面，然后就低头跟蹲在这里的叶舟对视了。

　　“……”

　　妈的，一个二个都吓人，是不是玩不起。

　　叶舟抢先一步，在纪余生开口之前抓住他，“哥哥，我错了。可是他要走了。”

　　纪余生指着他的脑袋，不说话，最后只能在那额头前戳了一下。

　　两个人只能继续跟着李卿，可没成想这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怪事，这路就这么长吧，不可能直接就不见了。”纪余生前后望望。

　　“这里。”叶舟指着两个房子中间的夹缝。

　　纪余生看了一眼，拉着叶舟：“你走在后面。”

　　桃花源记说那去桃花源的道，“初极狭，才通人”，纪余生没想过这条道后面会有桃花源，就感觉闷，还能不着边际的想，李卿从这条道进去，西装都得蹭脏。

　　这里又是一处住房，结构跟刚刚他们进来的地方几乎是粘贴复制的，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冷清了很多，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街边的店都没有挂牌，但是纷纷都在店门口点着一盏昏黄的灯，纪余生一看那些贴在店门口的露骨一点的图片，和鲜红的“按摩店”的标志，就知道这里大概是什么地方。

　　“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一眼就回来。”纪余生同叶舟说，说罢还是不放心的又补充一句，“我真的就只看一眼，所以不要动。”

　　直到叶舟那么巴巴的看着自己，点了头，纪余生才算是放了心。

　　纪余生得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小心走错了道但是还是要强撑着走下去的成年人，可是他这脸着实看着嫩，一路走来已经不知道被多少声“小弟弟进来玩呀”给招呼了。

　　就在纪余生已经快走完的时候，最后一家店里面的女人直接走了出来，隔着几米远，纪余生已经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了。

　　“哟，好生嫩的俊俏小弟弟，怎么，来这里让姐姐们照顾照顾？”女人叼着根烟，看着纪余生，把裙子一撩，慢慢的坐下来。

　　纪余生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晃动的白花花的东西，堆着个笑：“姐姐，我找人啊。”

　　女人也没想过这种小鬼是来嫖的，只当是迷路了，“哦？找谁？”

　　“这样，”纪余生比划了一下高度，“穿西装的高大男人。”女人明显的愣了一下，这点逃不过纪余生的眼睛，不过她一下子又换上了原本懒洋洋的表情：“怎么，你是李老师的谁啊。”

　　“我是他的学生啊。”纪余生直接说。

　　女人哼笑一声，“你就扯淡吧，自己往前面走去，到时候看见什么可别吓哭哦。”

　　她浓妆的脸猛地凑到纪余生面前，阴阴的笑着，像个女鬼。

　　且不说现在没有天黑，就算是，纪余生也是稳如老狗，他甜甜笑：“谢谢姐姐！”

　　女人自讨没趣，又坐了回去。

　　纪余生就往前面走了几步，其实他应该是会错过的，要不是窗边放着的蔡记的礼品袋。

　　他站在那里，还没看，就先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这声音像是刚睡醒，一股子懒劲，纪余生乍一听还分辨不出男女，有点像是捏着声音的男人，又有点像是哑着声的女人。

　　这是一个变声器的未成年男孩子，纪余生最后得出结论。

　　“下班晚了一点。”这是李卿的声音。

　　“那牛乳糕真好吃，我都分给他们，他们巴巴得都羡慕我呢。”声音是高兴的。

　　“小孩子，这块糕点都能哄你高兴。”李卿的声音也带着笑。

　　“可不是小孩子嘛，你最近还去那个女人那里吗？”有些嗔怪。

　　“不去了，来陪你。”李卿最后说。

　　“骗子~”

　　纪余生微微偏头，就看见李卿搂着一个半大的少年，两个人的姿势已经超过了正常的师生朋友或者说是亲戚，只剩下情/色的暧昧。

　　几乎是那一刹那，李卿转过头来，纪余生反应过来，即刻在窗沿下蹲下来。

　　李卿望着无人经过的街道，然后把窗户关上了。

　　纪余生最后听见那少年嗯嗯叫了两声，随即便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窗户缝里面透出来。

　　女人看着纪余生慢悠悠的原路返回，就知道他应当是看见了什么，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吐出最后一口烟：“怎么样，你的老师，很不错吧？”

　　要是真的是十八岁的纪余生，那估摸着是要吓懵了，可是现在纪余生只是在脑袋里面疯狂的将之前对李卿的印象，见面的情形打翻然后开始不断的重建。

　　如，如果，这才是李卿的真面目，那么他接近叶苗阿姨，想成为叶舟的新爸爸，仅仅是因为一个爱字吗？“怎么样？”438跳出来。

　　“我不太懂，但是大受震撼。”纪余生笑了笑。

　　“他在这样的环境里面长大。”438的语气像是在感慨。

　　对啊，叶舟在这样的环境里面长大……

　　不他妈黑化才有鬼！

　　“这事情我不能告诉叶舟。”纪余生自己告诉自己。

　　巷子口的冷风打在他身上，纪余生一个哆嗦，后心有些发凉。

　　刚才那个少年有多大？十五十六十七？

　　而叶舟有多大？

　　有看不见的黑暗的手伸向少年，拔掉少年的根基就像是扯断一根草。

　　“哥哥？”

　　纪余生被这声给唤回了神，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进来的地方，而叶舟就真的非常听话的站在这里，位置都没有一点挪动。

　　“走吧，咱们回家。”纪余生指着那路，“这次你走前面，我走后面。”

　　叶舟没问纪余生看见了什么，其实看见了什么，以及到底来的目的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又多了一点跟余生哥哥单独相处的时间。

　　“走啊，害怕吗？”纪余生笑了笑，拉过了叶舟的手，“你还记得不，你这么小一点的时候，也是哥拉着你的手……”

　　“好了，哥你别说了。”叶舟低着头，耳朵尖有点发烫。

　　余生哥哥的手好冷，叶舟想，就好像他一路走过来，饱受寒风的欺凌。

　　“走走走，回家！”纪余生把包给扛在肩上，拉着叶舟快速的跑出这条阴暗逼仄的巷子。

　　前面是光，那是他们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