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六卷 ·花灯红树红相斗(6)(1 / 1)

惊风一夜露华浓 血河 299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6章 第六卷 ·花灯红树红相斗(6)

  骁粤失眠,他根本睡不着。

  他也没有想到方裕物会真的替他守夜。

  方裕物每日军机缠身,与大臣夜夜会谈至深夜,时候还要一意孤行地为骁粤守夜,一连好几天。

  莫子卫是在担心方裕物的身体吃不消,为了让方裕物睡个好觉,他串通了骁粤,悄悄在方裕物的茶水里下了蒙汗药。

  子时已过,月儿高悬。

  服了蒙汗药的方裕物被莫子卫背回了营帐,骁粤也很想给自己来一包蒙汗药,自从祁宸下山,他再也没有睡着过。

  这几日,骁韩云的身体每况愈下,病情急剧恶化,甚至出现了咳血的状况,进食的次数越来越少,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老军医说他随时都可能醒不过来,骁粤担心五红珠还没送到,他就先撑不住了。

  骁粤乘着月色走到了骁韩云的营房前,营帐里烛光微晃,门前的木板台阶上,储玉正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打盹。

  骁粤心想悄悄进去不惊扰她休息,怎料这小丫头惊觉敏锐,骁粤才刚一只脚踏上木阶,便听到了拔剑出鞘的声音。

  “谁!”

  储玉振身而起,睡眼蒙蒙地拿剑指着人。

  骁粤看了一眼横在眼前的剑,无奈道:“储玉,是我。”

  “倌人??”储玉收剑回鞘,揉了揉眼,“您怎么还不休息?子时都过了。”

  骁粤看了一眼漏光的门帘,小声道:“将军入夜后醒过吗?”

  储玉哭着脸,摇头道:“将军只有下午清醒过一阵,军医说他撑不了几日了,再等不到药恐怕……”

  “不会的,”骁粤见她眼泪婆娑,安慰道,“侯爷收到飞鸽传书,岑副将在西洲一处民寨的老郎中那里找到了一枚五红珠的孤品,正在快马赶回来的路上,过了今夜就有药了。”

  储玉一擦眼泪:“您说的是真的?”

  骁粤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我帮着侯爷拆的信纸张,假不了,不要哭,哭哭啼给将军听见他会灰心的。”

  储玉破涕为笑,三两下擦干了眼泪:“倌人谢谢您,谢谢您这么尽力地就我家将军!”

  她说着便要下跪,骁粤连忙拉住她:“亏了将军的身份我才能活到今日,救他是我应该的,你…”

  “——公子??公子!!”

  营房里忽然传了老军医慌张的呼声。

  骁粤和储玉风驰电掣地冲进营房,骁韩云剧烈地咳嗽着从昏睡醒来,一注鲜血从他的喉咙涌出,染红他白皙的脖颈,淌在深色的被褥枕头上。

  “将军!!”

  骁粤冲到大喊着冲到床前,听见老军医厉声道:“快帮他扶起来!”

  储玉一脸惊恐地站在一旁,看着老军医飞快地取出了无数瓶瓶罐罐,骁粤将骁韩云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将军你怎么了?将军你看看我!”

  骁韩云吃力睁眼去看骁粤,可是他咳得太厉害,暗红的血液从他的口中淌出,头几乎脱力般地从骁粤的肩头垂下去。

  骁粤赶紧扶住他的头,白皙的手指沾满了血,他听见骁韩云在他耳边说:“骁粤……我……”

  老军医将几颗白色的药丸塞给骁粤:“快先让他含着!”

  骁粤慌张地将药塞进骁韩云口中,捞起衣袖替他擦着嘴边下颚的血渍,颤抖的手让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将军你先别说话了!别说话!”

  储玉在一旁捂着嘴流泪,老军医将烧得通红的银针刺进了骁韩云耳后和手心的穴位,骁韩云的重重地痉挛了几下,最后一点在骁粤的怀里软下去。

  “将军??”骁粤惊惧交加,声音不住地发抖,“军医他怎么了?他为什么会这样??”

  老军医满头大汗地朝骁粤压了压手,缓了口气,道:“赶紧让他躺下,”然后喘着粗气对储玉说,“别哭了,快去烧热水来。”

  骁韩云似乎在逐渐平复,眉头痛苦地皱着,胸腔里仍旧传来断断续续的闷咳,骁粤真怕他再咳出血来。

  骁粤的肩头、胸前、衣袖全都沾了骁韩云的血,他被吓到了,脑子空白了好一阵,才惊魂未定地看向军医:“他怎么会这么严重?怎么会吐这么多血?”

  老军医死死地皱着眉,神色如墨般凝重:“这位公子的病情本就万分堪舆,加之近日他忧思过度,这病情是一日一变,老臣能稳住他这回,下回也不好保证啊!”

  忧思过度……骁粤看了看床上人染血而惨白的面容。

  骁韩云果然还是被祁宸影响了,他的心并不像他表面的那般冰冷。

  老军医道:“还是要快些拿到五红珠,有了药引老臣才好下药啊!”

  骁粤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今日傍晚岑副将飞鸽传书说已经在回程的路上,距离鞑玡山八十里,算算也快到……”

  “——报!!”

  一个突兀的声音刺破夜色,打断了骁粤的话音,一名身身披盔甲的将士冲进了营房,扑通一声跪在了骁粤面前。

  骁粤认得他的脸,是山下守关口的百夫长秦虎。

  骁粤起身上前:“是岑副将回来了吗?”

  秦虎:“报告大人,岑副将带着人送药回营,在距离鞑玡山三十里外的商道被信王的人拦截,岑副将和药都被劫走了!”

  骁粤心神一颤,迈下床阶时险些踩空:“你说谁?”

  “是信王!”

  祁宸??

  祁宸劫走了骁韩云的药??

  为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骁粤定了定神:“信王的人有没有说什么?”

  带头的百夫长抬头看了一眼骁粤,旋即又埋下头:“信王的人说要…要您亲自下山,若天亮之前在援军的粮草营见不到您就……”

  “就怎样?”骁粤沉声问。

  “就…就烧了五红珠!”

  骁粤猛身心巨震,老军医作势要上前扶他,骁粤冲他一抬手,摇晃着自己站稳了。

  祁宸为了让他下山,竟然截断了商道。

  营房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莫子卫也接到了线报,匆匆赶来,他猛地掀开帐帘:“万万不可!”

  骁粤循声看去,莫子卫快步走到他眼前:“信王就是想使手段引您下山,你不可跳进他的圈套!”

  现在在祁宸眼里“喜福”是他的兄长,祁宸是要拿他兄长的命威胁他下山。

  骁粤有些窒息,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不择手段逼骁粤就范!

  骁粤倏地看向莫子卫:“莫副将,我必须下山把药拿回来。”

  “不可!”莫子卫反驳,“您不能下山,侯爷知道一定会担心!”

  骁粤去意已决,镇定道:“岑副将奔波了方圆数百里,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才找到的这枚孤品,重新再找根本来不及,只有让我下山去试试,”他转头看向老军医,“好好照顾将军,务必尽最大努力保住他的命!”

  老军医匆匆点头。

  骁粤:“麻烦莫副将找两个人送我下山,侯爷清醒了替我告诉他,让他不用担心我,祁宸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莫子卫点头,高声道:“秦虎!”

  百夫长:“末将在!”

  “送骁善卿下山!”

  骁粤向莫子卫颔首行礼,匆匆出了营房,走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鞑玡山外五十里,南粤援军粮草营——

  明朔带着人连夜将一处营房的内侧镶上了铁栅栏,将一座搭建精良的营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鸟笼。

  “大人,草民已按王爷的吩咐全部改建完成了,是…是否可以离开了?”

  老铁匠战战兢兢地跪到明朔跟前,满头大汗也不敢抬手擦一下。

  明朔环视整座营房,外表果然与普通的营房毫无二致,不见丝毫破绽。

  “来人,送老师傅回镇上去。”

  明朔扔下一句话,留老铁匠在原地连连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

  此时的骁粤一心只想拿回骁韩云的药,不曾去想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他也无暇去想自己。

  骁韩云的病情恶化得很快,这是唯一可以救他命的药引子,祁宸吃准了这一点,才会用这种办法让骁粤自己回来。

  其实骁粤心里很清楚,自己一旦进了祁宸的军营,想再出来怕是很难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一定要试一试,即使是向祁宸坦白骁将军的身份,因为……

  因为骁将军不能死,尤其不能死在祁宸的手里,祁宸不能害他,否则他会后悔一辈子。

  可当骁粤进入粮草营,被明朔引导着走进那间营房时,他的心彻底凉透了。

  他浑身血污地现在铁笼般的营房里,看了看四周和头顶排列有致的漆黑寒铁,几乎是惊惶地冲向出口。

  铁链摩擦声刺耳,明朔飞快地锁上了门,望着眼前比自己手腕还粗的铁锁,骁粤震惊地望向明朔:“明千户你做什么??”

  明朔惭愧地低着头,道:“对不住了骁善卿,王爷有令,卑职不敢违抗。”

  骁粤的手伸出栅栏,一把抓住明朔的衣袖:“明千户你快放我出去,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明朔看了看做骁粤血迹干竭的手:“王爷已经赶赴黄沙谷,等他回来自然会来见您,委屈您先在里边待几日。”

  走了??

  祁宸他……他走了?

  明朔掰开骁粤的手,退后了两步:“王爷走之前让卑职给您带句话,您说过愿意做他的囚鸟,所以这个笼子,是给您的。”

  骁粤的脑子嗡地一声。

  祁宸给他造了一个笼子……

  他已经料到祁宸不会放他走,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祁宸竟真的将他锁进了笼子。

  “骁善卿,卑职只是领命办事,绝不敢私放您离开,对不住了!”

  明朔说完转头便要离开。

  “明千户!!”骁粤一把抓住了眼前的栅栏,铁链哗啦作响,“明千户,五红珠呢?五红珠在您手上吗?”

  明朔停住脚步。

  “明千户,我人已经来了,我可以留下来,您能不能先将五红珠交还给我的百夫长,让他带着药回鞑玡山救人,明千户!!”

  明朔心中内疚,不敢回头直视骁粤的眼睛:“五红珠被王爷带走了,已不在营中。”

  骁粤拼命地摇头:“不!不可以!王爷不可以这么做!我要见祁宸!让祁宸来见我!!”

  “抱歉骁善卿,”明朔站在营帐的阴影里,“南粤与霍达尔的战事就在三日后,王爷得胜了便会回来,到时候您亲自问王爷要吧。”

  三日??

  不,三日太久了,骁韩云他撑不住!!

  “明千户!!明千户!!”

  “祁宸他会后悔的!!”

  “明千户我不会跑,您带我去黄沙谷见祁宸!!”

  “明千户!!”

  明朔在骁粤的呐喊声中阔步离去,一队士兵将铁笼的营帐团团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