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五卷 ·玉树流光照后莛(12)(1 / 1)

惊风一夜露华浓 血河 277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5章 第五卷 ·玉树流光照后莛(12)

  出城后车夫驾着马车奔西而去,在竹林笼峙的密林间穿梭。

  骁粤坐于车厢之内,凝神钻研着手中的地形图,为他掌着油灯的是月牙儿。

  骁粤大学期间加入过马术训练营,本想着快马追上方裕物的队伍,可月牙儿却让骁粤换上了随从的服饰,在城门前随意雇了一辆三匹马的大马车,执意与他同去。

  骁粤拗不过她,想着不能耽误工夫,而且自己对南粤的地势民风也不甚了解,二人便一同上路了。

  夜深山林幽静,急促的马蹄与车轮声惊扰了林间的山雀,朦胧的月光从窗口照进车厢,月牙儿拔下了所有的珠钗翠环,戴起了面纱,看着倒像有两分姿色。

  她盘腿坐在骁粤脚边,捧着油灯:“小郎君,皇叔他们出发六个时辰了,我们这样能追上吗?”

  骁粤看了一眼图纸上标注的城镇位置,平静道:“自郦都向西行的道路有很多条,神机营运输火器的路线和方侯爷他们的行军路线不是同一条,我们盲目地追很难追上。”

  月牙儿苦着脸:“啊?那我们怎么办?”

  “看这儿。”骁粤白皙的手指在图纸上勾勒了一条线,“西洲的这三个部落,库车,温瓦,克托里,尤其是克托里,它处在紧邻南粤边境位置,常年为了周边的资源侵犯南粤地境,南粤的大军会第一个向这里的集结,方侯爷要去克托里必须经过……这里!”

  骁粤指了指南粤边城的一个小城邦,月牙儿了悟:“是霖安!”

  “不错。”骁粤道,“你皇叔带着大队人马速度一定不会比我们快,我们抄近道去霖安等他们。”

  月牙儿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骁粤:“小郎君好聪明啊,难怪大家都说你是皋戌的玄策将军,玄策是什么意思啊?”

  玄策……

  这个骁粤还真没想过,他略微想了一下,道:“大概是智勇过人的意思吧。”

  月牙儿笑得很开心,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骁粤的目光落到了地图上,耳边是仓促的马蹄声,窗外是灿烂的星空,他们已经出郦都城很久了。

  这个时候祁宸应该已经发现他不见了,正在满城搜寻他的下落。

  骁粤不禁想起了方裕物说过的话——他和祁宸必须死一个。

  他早该想到的,祁宸一直认定了暗杀他的人是方裕物,他那么睚眦必报,怎么会主动求和。

  所以…祁宸还是很在乎储位的,甚至连骁粤也是他谋划中的一环,即便他很是介意骁粤与方裕物见面,却还是利用了方裕物对骁粤的心思。

  骁粤细思心痛至极,自古储位之争皆是你死我活,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可祁宸为什么要将他牵扯进来?方侯爷于他有恩,多次助他救他,他是万不能伤害方侯爷的,祁宸为何置他于不仁不义?

  等等!

  祁宸他又凭什么断定方裕物一定会相信红皮卷的真假?他……他又凭什么确定方裕物会将红皮卷呈给皇上?

  难道是因为……

  骁粤那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那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月牙儿有些犯困,趴在坐凳上,撑着眼皮看向骁粤:“什么不会的?”

  骁粤的脸色很不好,月光和灯光将他分成两半,一半苍白而阴冷,一半悲伤而惶恐,鸦羽般的睫毛轻开轻合,缓缓摇头:“没事,公主睡吧。”

  骁粤将自己外衣轻轻地披在月牙儿的身上,疲倦地闭了闭眼,脑海中响起了齐德隆的声音——

  “骁粤啊,红颜未老恩先断,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骁韩云的身份特殊,注定你和祁宸之间不会有太纯粹的感情,他就算对你千好万好,你也应该继续保持理智。”

  真的是这样吗?

  骁粤又不禁想起了潇湘阁,那七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还陈列在他的房间里,它们此刻也像骁粤一般靠窗沐浴着月光。

  就是这冰冷的七珍,让骁粤相信祁宸是认真的,让骁粤有一瞬真的以为祁宸会为他夷平成见的大山,也正是因为这份打破世俗伦理的偏爱,让骁粤相信了他的真心。

  可是如果一切都像骁粤推测的那样,那骁粤还能凭什么去相信祁宸?

  骁粤可以原谅祁宸拿他当棋子,但不能接受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一颗棋子,他和祁宸不能这样,祁宸不能这么对他。

  他骁粤忽然想起了祁宸看向他时那种锥心蚀骨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不行!

  骁粤使劲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重新翻开地图,将那些莫须有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赶出去,努力地想要平复情绪,骁粤开始胡乱地想,按照急行军的车马应对恶劣情况的能力,速度大约一天一百五十公里,从郦都抵达霖安不眠不休至十日,算上中途休整和各种意外情况,抵达至少需要半月……

  骁粤的指腹划过粗糙的纸面,以他们轻装快马的速度,到达霖安的时间不会超过十日,一切都还来得及……

  之后的行程里,骁粤选择了在白日里风雨兼程,晚上尽量带着月牙儿投宿客栈,边走边打听戍边军的消息,在路过旭阳镇的时候撞上过两帮好色之徒,但无一例外都被摘下面纱的月牙儿吓退了。

  月牙儿还对此特别伤心,还哭着追了歹人好几条街讨要说法,跑掉的鞋子还是骁粤帮她捡回来的。

  即使他们一路上尽量不去惹是生非,但月牙儿仍在普陀镇被当贼抓进过衙门,骁粤在长山岭坠过马车,在伏陵的时候月牙儿把枣核塞鼻孔里进过医馆…种种意外下来耽搁了不少时间,到达霖安的时候已经是第十三日了。

  幸好骁粤打听了一下,朝廷来的军队还不曾路过。

  霖安四面青山环抱,家家户户门前绿溪环绕,穿成河的水是来自山巅融化的积雪,河岸杨柳含烟,一座座石拱桥和洗衣亭掩映其间,村妇捣衣,寒鸦戏水,木方、青瓦、石板路……亭台楼榭,民风淳朴。

  花间客栈——

  “小二来碗阳春面。”

  “二号房送壶汾酒…”

  “我们的粉干牛肉怎么还没上?”

  “来勒来勒。”

  晨间的客栈最为忙碌,中年发福的掌柜在柜台后飞快地打着算盘,杂役和跑堂的穿行在前庭。

  掌柜一个抬头看见了一个令他兴奋的身影——

  他立马吩咐旁边的小二去下一碗刀削面,然后麻溜地抽了张抹布,钻出柜台将进门最靠前的桌子擦了又擦,倒上了一杯清茶,这才笑呵呵地招呼道:“公子坐这边!”

  骁粤认床,加上近来心事重重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脸色略显苍白:“掌柜早。”

  骁粤在掌柜的眼里就是财神爷,由于月牙儿出手阔绰,骁粤享受了掌柜一家热情如火的接待。

  骁粤坐下喝了口茶,回应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掌柜,今日城里的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啊,没有军队。”掌柜说着转身从柜台取了一碟蜜饯走回来,“公子您到底是来霖安干什么的?这么关心边境的战况?”

  骁粤尴尬一笑;“没有,我…我就是担心会打仗。”

  掌柜一拍大腿,乐呵道:“这回打仗是在西洲境内,犯不着咱这儿,公子放心在咱霖安多待一阵,我看您忧心忡忡,这山肥水美,适合您。”

  骁粤笑了笑,垂下了头:“谢谢您。”

  掌柜将抹布往肩上一搭,道:“您的面条马上就好,你稍等,我先忙了?”

  骁粤微微颔首,就在此时,四五个粗衣麻布的大汉踏进了正堂,为首的胖子扯着嗓子大喊:“掌柜的出来!!”

  那声音重如洪钟,毫不客气,吓得骁粤隔壁桌的客人筷子都插进鼻孔里了。

  掌柜的整个一愣,随即横眉一皱:“张二柱你们又想作甚!!”

  “作甚??”张二柱张着鼻孔,扫视了楼上楼下,原本热闹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咱家医馆的小工喜福不见了,有人看到他在你的店里,咱来拿人!”

  掌柜:“咱家可见来的都贵人,什么小工!阿旺把他们赶出去!”

  小二拎着便要上前赶人,被张二柱一把给顺势扔出了大门,随后张二柱大斥:“喜福偷了老板娘的簪子,你们敢包庇咱今儿就报官!”

  掌柜顿时怂了,堂上窸窸窣窣地一阵非议声。

  骁粤抬起头,看向那个肥头大耳的张二柱,这人人高马大,一身肥肉,长方脸堂,估计笑起来也像在生气。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二柱也看向了他,并抬起手指指向他的脸,露出了一嘴大黄牙:“喜福!!”

  骁粤扭头看了看身后,他身后的人在看他,整个大堂的人都在看他。

  他又倏地回过头来,张二柱已经站到了他的眼前,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一把揪住了衣襟,将整个拎了起来。

  “臭小子!跟我们回去!!”张二柱冲他的脑袋吼。

  骁粤:“??”

  “哎哎哎!”掌柜一脸惊慌地要上前拆架,“他是你们医馆的小工??这这……这不可能吧?”

  “你走开!”张二柱一把推开掌柜,“谁再阻拦拉去一并报官!”

  骁粤被揪着领子满脸疑惑,他转着头看了看周围冷眼旁观的大众,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张二柱。

  张二柱的脸因盛怒扭曲着,看着特别凶神恶煞,骁粤道:“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张二柱冷笑:“你这张脸化成灰老子都认得!”

  骁粤一怔。

  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