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卷 ·妖姬脸似花含露(4)(1 / 1)

惊风一夜露华浓 血河 2452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8章 第四卷 ·妖姬脸似花含露(4)

  五更刚过,天还未见破晓,骁粤从梦中惊醒,又翻出了他那旧得泛黄的粗衣白衫往身上一套,钻进了王府的藏书阁,从满墙满屋的书卷中,翻出了所有记载有关蛇类的书。

  他睡了一觉,脑子不烧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御医使赵天鉴的法子并非不可取,在现代医学上,二十世纪初期科学家发现的血清治疗法,其中也会将毒素注入牲畜体内,从而获得抗毒血清。

  据赵天鉴所言,古人早就已经发现了血清的秘密,只是一直秘而不宣,当成了独家技艺在传承。

  只是……只是现代有先进的技术对血清进行离析,但这是古代,不可能实现无杂质提纯,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等血液凝固自然析出血清,其中难免掺杂毒素,风险确实很大,但是值得一试。

  骁粤在堆积成山的书籍中间席地而坐,周围一圈全是摊开的书籍,普通的书骁粤翻几下便丢开了,唯独他手上那本,他抱着仔细地研究了好久。

  书上记载的是红头铁烙的特征和画像,骁粤越看越眼熟……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原来南粤国境内多数毒蛇都是属于蝮蛇,那祁宸体内的蛇毒会不会也是蝮蛇毒?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突然振身而起,冲出了藏书阁,直奔千秋殿。

  御医使赵天鉴刚替祁宸放血用药,一脸煞白地走出了殿门,刚一走下台阶便被迎面而来的骁粤堵个正着。

  骁粤虽穿着寒酸的衣服,但赵天鉴曾在昭狱救治过这张脸,立即单膝行礼:“拜见……”

  赵天鉴膝盖还未碰地,便被骁粤一把拽着胳膊扶了起来:“赵太医,您现在给王爷用的什么药?”

  赵天鉴被骁粤的吐息碰了一脸,顿时一愣。

  骁粤急色道:“您快说啊!”

  赵天鉴张着嘴点头,捋了捋岔开的思路,道:“回倌人,根据症状来判断,王爷体内至少有两种烈性蛇毒,为防止王爷体内血液凝固,老臣用金针为王爷放血,并用以半边莲、蛇不过、七叶筋、火蛭蜕……”

  骁粤听不懂,打断道:“王爷可有起色?”

  “……”赵天鉴一脸惶恐地张了张嘴。

  骁粤了悟,道:“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缓解王爷体内的毒素,只是需要您帮忙。”

  “???”赵天鉴年纪大了,有点反应不及。

  “我曾经在修学旅行途中被一条巨蝮蛇咬伤,注射过抗蛇毒血清,医生说注射后人体会在病原体的刺激下产生特异性的抗体,能达到终身免疫,我的血里有部分抗体,或许比那些草药有用,能帮王爷多撑几天,赵太医不妨一试!?”

  骁粤语速飞快,霹雳啪了说了一大堆赵天鉴从未听过的辞藻,别的他一句也没听懂,但也大致明白骁粤话中的重点。

  ……眼前这位倌人是说自己的血液中有特殊的药引,于是他要用自己的血,给信王入药延命?

  “使不得啊!”赵天鉴大惊失色,扑通跪地。

  骁粤一怔:“您……”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王爷乃千金之躯,没有皇上的旨意臣不敢胡乱用药啊!!这吃下去要是出了好歹,这这……使不得啊!”赵天鉴被吓得不轻,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求饶。

  骁粤再次将他拽起,道:“不是让您给王爷服药,是取我的血液,待血液凝固之后能析出淡黄色透明的液体,用此液浸泡银针,给王爷施针。”

  赵天鉴的脸色好转了一丝。

  骁粤继续说:“这也只是我的推测,也不知我体内还有没有蛇毒的抗体,但只是施针而已,此法有用最好,无用也无碍吧?”

  如若无法提取到纯净的血清,那这便是最笨的办法了,或许根本不会有效,但骁粤不能什么都不做,万一又有用呢?

  见赵天鉴犹豫,骁粤继续尝试说服他:“其实这跟红头铁烙的原理一样,我也是中了蛇毒之后不死的人,牛马即便未死,体内也必定残留了红头铁烙的毒素,风险极高,但我已经痊愈,我绝对安全。”

  赵天鉴定了定神,思略了片刻,觉得骁粤所言不无道理,只是……

  骁粤听他叹气道:“骁倌人,即便您的此法可行,可银针入穴带入的药性极其微弱,要想救治王爷,需要的新鲜血液何其庞大,怕是抽干您浑身的血也……”

  赵天鉴的尾音化在了一声叹息里。

  这个道理骁粤当然懂,只是已经入冬,蛇类已经进入冬眠,不知何时能找到一条红头铁烙,祁宸他只有五天时间,骁粤怕他等不了……

  骁粤:“如我的血有用,我可以每日放血为王爷续命,直到找到红头铁烙为止,哪怕疗效甚微,哪怕只帮他减轻一点点的痛苦也好!”

  赵天鉴看着骁粤年轻的瞳孔,攒动着令人肃然起敬的光。

  骁粤简直心急如焚,赵天鉴再犹豫不决下去他都要下跪,好在赵天鉴深思熟虑后还是答应了。

  赵天鉴年五十九岁,能坐上院使的位子皆仰仗信王的一路帮扶,而今太医院提点蒲善告老还乡在即,他此番若能医好信王,定能荣升下一任提点。

  于是,为了试出骁粤的血是否有用,赵天鉴先放取了骁粤半碗血,给祁宸进行一次全身试针。

  千秋殿——

  骁粤明明答应自己不见祁宸,不想祁宸,可看见祁宸那张纸白的脸,眼眶忍不住一酸。

  骁粤跪坐在床边,轻轻拭去了祁宸额头上的冷汗。

  太像了,连细长的眼睑上翘的弧度都一模一样,骁粤抚摸着那张与叶钊神似的脸,轻柔地抚过他的眉角,眼睫,鼻梁。

  脸颊,下颌,最后用指腹擦了过他苍白起皮的嘴唇。

  骁粤的呼吸不自觉在颤抖,祁宸的体温从指尖传来,他像是睡着了,似乎骁粤轻轻一用力便能惊醒他,就能皱着眉发脾气。

  可这不可能,他睡得太沉了。

  骁粤在昨夜的梦里失去了祁宸,那种痛心疾首的感觉,让他彻底明白到自己有多么希望祁宸能够活着,就像他希望叶钊可以活过来一样,在某些瞬间,他甚至分不清心痛的感觉究竟是来源于祁宸还是叶钊。

  他只知道,每每想起叶钊离开时那决绝的眼神,那就痛得不能呼吸,所以哪怕祁宸利用他,哪怕祁宸知道真相后杀了他,他也不让祁宸死。

  不知从何时开始,祁宸会常常代替叶钊出现在他的梦里……这让骁粤无比的慌乱,无比的挣扎,骁粤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以依赖他。

  可对一个人依赖太可怕了,一旦赖上了,睁开眼睛是他,闭上眼是他,甚至满心满脑子都是那个人。

  骁粤望着沉睡的人,痛苦地闭了闭眼,喃喃道:“祁宸…你知道吗,我和叶钊一起闯过贼窝,下过脏海,我们同生共死,做过彼此的累赘,也做过彼此的救赎……我们爱得轰轰烈烈,许下过一生的誓言……”

  骁粤有些哽咽,一边用湿布浸润着祁宸干燥发白的唇,一边自言自语:“我本该一生追随他,爱他,可你为什么要来毁我的理智?”

  祁宸静静地躺着,给不了骁粤半点回应。

  骁粤忽然自嘲一笑:“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就该让我死在昭狱,这样我就……就不会对你……心动……我无法接受这样可耻的自己,是你把我变可耻,你…”

  骁粤话音一顿……

  不!这不怪祁宸!

  祁宸把他当骁将军,是自己一直在骗他,是自己为了要回到叶钊身边,才留在祁宸身边,还不停地向祁宸索取庇护,但他只是想铺一条回家的路而已……

  可是这条路走得太远了,远得骁粤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出发。

  所以可耻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骁粤自己,他竟然险些背弃了叶钊,去贪恋祁宸对骁将军的好。

  祁宸拼了命去救的是骁将军,是他朝思暮想的骁将军。

  趁还为时不晚,悬崖勒马吧,他不能再顶着骁将军的皮继续欺骗祁宸了。

  骁粤忽然笑了,眼中却噙着化不开的伤,看着手腕上沁血的纱布,骁粤仿佛在一瞬间拨开迷雾见月明。

  是的,祁宸的好从来不是为了他,他对祁宸就不该有那种不切实际的依恋。

  骁粤决定等到祁宸好起来,就找他要信号泵,把齐德隆送走,而他……

  他就向祁宸坦白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