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七卷 ·繁华草莽暮烟中(10)(1 / 1)

惊风一夜露华浓 血河 188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10章 第七卷 ·繁华草莽暮烟中(10)

  骁粤跌进了一片无边无垠的黑暗中,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人之所以惧怕黑暗,并非是害怕黑暗本身,而是黑暗深处的衍生物和未知,骁粤的心跳愈渐加速,他在黑暗中急急奔走。

  惶恐和迷惘像藤蔓般将他越缠越紧,他不禁大声地喊叫出声:“救命啊!”

  回应他的是洪钟般的回声。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无垠的黑暗深处吹来无声的风,一扇门出现在了风的尽头。

  骁粤本能地奔向那束仅有的光,急切地想要逃离这片地狱般的黑暗。

  “骁粤!!”

  齐德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骁粤骤然转身,黑暗深处什么也看不见。

  齐德隆的声音还在继续:“骁粤,你快过来,我们一起回家。”

  骁粤的脚下仿佛坠了千斤巨石,他惧怕那片黑暗,可黑暗里有那么熟悉的声音。

  “骁粤。”

  这次是祁宸的低沉的呼唤。

  骁粤蓦然回首,祁宸就站在门里,浑身浴光,风掀动着他的衣衫。

  祁宸向他伸出手:“骁粤过来。”

  骁粤顿时眼眶一热,对黑暗的恐惧让他急切地想要抓住那双手。

  齐德隆沧桑的声线变得急切:“骁粤别过去!别信他!”

  骁粤脚下一滞,急得阵阵心悸:“齐教授你在哪儿!”

  “骁粤别信他,你快点回来,我带你去找叶钊,叶钊还在等你回去。”

  骁粤焦急地大喊:“齐教授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你?”

  “骁粤你过来,来这边……”

  看不见,看不见,骁粤什么都看不见。

  “骁粤。”祁宸的声音温柔地传来。

  骁粤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烈火焚身,一半冰寒刺骨。

  祁宸站在光的尽头,一声声地呼唤着他。

  比起黑暗深处看不见的人,祁宸离他很近,就站在他迈开脚步就能触及的地方。

  忽然,黑暗深处的齐德隆咆哮起来,伴着呜呜的风声,被拉成了幽怨的深度。

  恐惧加深,整片黑暗变成了妖怪巨大的口腹,卷积着要将骁粤吞没。

  骁粤惊惶地奔向祁宸,黑暗化成了无数双大手,撕扯着他的衣角。

  他跑,他拼命地跑,他大喊:“祁宸救我!!”

  祁宸依旧向他伸着手,骁粤没命地奔向他。

  近了……

  更近了……

  最后一刻,祁宸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进了那片光明里。

  眼前骤然一亮,黑暗消失了,眼前是一片白雾茫茫的世界。

  祁宸不见了,骁粤惊魂未定地寻找他的身影。

  “——祁宸!”

  他大喊着,却无人回应。

  忽然,一阵嘈杂声响起,想成群结队的蜂群由远及近。

  骁粤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四周的白雾渐渐散去,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巍峨的城楼,喧闹的人群,和悬挂在城楼上的人……

  储玉和齐德隆满身污血,被拴着脖子,悬挂于城门之上。

  骁粤站在人群中,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骁粤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朱红色的屋顶映入眼帘。

  方裕物穿着居家的水青衫,坐在窗前担忧地看着他:“骁粤?”

  惊惧交加的神色还未从骁粤的脸上褪去,他警惕地看着方裕物的脸,半晌未能缓过神。

  方裕物伸手拭去了骁粤额角的冷汗:“你做噩梦了?”

  冰冷的香云纱触碰到皮肤,骁粤浑身微颤了一下。

  刚刚……都是一场梦。

  骁粤迟钝地眨了眨眼,香云纱抚过他面颊的瞬间,他抓住了方裕物的手:“齐德隆和储玉在哪里?”

  方裕物一双棕瞳噙着细碎的笑意,道:“他们被祁宸关在潇湘阁,有福嘉那个老家伙在,他们死不了。”

  福嘉嬷嬷……

  对,还有福嘉嬷嬷在。

  骁粤浅浅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只是个梦。

  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纱布缠绕的手,手心手背的血迹不见了,露出了纵横交错的伤口。

  很疼。

  方裕物的手从旁伸来,轻握住了他的手。

  骁粤反射性地缩了一下,惶惶然地看着方裕物,苍白的嘴唇呼着热气。

  方裕物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他知道,骁粤这是在怕他,毕竟他不久前才对骁粤做过那么过分的事。

  但骁粤的眼睛实在天资不凡,明明带着尖锐的刺,却如何也掩饰不了那如静水深流般的多情,尤其是像现在。

  方裕物道:“那半本诗集本候看过了。”

  骁粤冰冷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暖起来,他以为方裕物回想祁宸一样震怒,因为他拿走了一本假薄书。

  可方裕物却并无责备的意思,心疼地看着他:“薄书的第十二页,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本侯很喜欢。”

  那行字已经晕开了,写下那行诗的人的泪痕还留在上面,方裕物轻轻地将骁粤放回枕头上,替他掖好被角:“祁宸如此对你,你恨他吗?”

  被褥散发着万寿菊温暖的气息,骁粤下意识将被子拉过脖颈,遮住了那些露骨的淤青和伤痕。

  方裕物看到骁粤的眼睛湿润了,他说:“只要你说一句恨他,本候替你杀了他,不惜任何代价。”

  骁粤摇了摇头,喑哑道:“我不恨他。”

  “呵…”方裕物无奈一笑,“你啊,分明痛苦如斯,为何就是不肯放弃他,看看眼前人呢?”

  骁粤动了动睫毛:“侯爷……我好累。”

  方裕物眼神微漾。

  骁粤看着他:“我的心里有一根刺……拔了会痛,留着会死,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他再也不想做谁的工具,不想再做任何人上位的垫脚石,曾经他以为是上苍垂怜,让他跨越时空,涉过轮回,依然能找到自己最爱的人,而最幸运的,是他的爱人也生生世世爱着他。

  可如今,他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从未认识祁宸,甚至恨不得和叶钊一起死在那天爆炸里。

  方裕物笑了,温热的指腹拭去了他眼角的水光,轻声道:“骁粤,本候替你拔了它,再慢慢替你愈合。”

  骁粤自责不已,内疚不已。

  方裕物即使知道骁粤要暗算他,却还是如此温柔相待,方裕物为何不对他残忍一些?哪怕只是责怪他几句,骁粤也不至于如此内疚。

  骁粤闭了闭眼:“不……我不能留在侯府。”

  他是祁宸纳在身旁的“侧妃”,是写进内务府封册里的人,留在侯府,只会连累方裕物受人话柄,骁粤不能再拖累他了。

  骁粤的眼泪顺颊而下,方裕物都擦不过来,只得笑着叹气道:“本候知道你不想入我神通候府,这里是东湖廊坊,这次没有莺莺燕燕,放心。”

  方裕物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