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七卷 ·繁华草莽幕烟中(6)(1 / 1)

惊风一夜露华浓 血河 274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6章 第七卷 ·繁华草莽幕烟中(6)

  骁粤没命地挣扎,绳子勒进血肉,鲜血长流。

  祁宸放开他的一瞬间,他几乎是没命地推开祁宸,惊恐万分地去找自己遗失的皮囊。

  祁宸面色冰冷地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人。

  祁宸的眼神如同刺骨的冰锥,如有实质地落在他的皮肤上,骁粤像个从铡刀下挣脱的小兽,惊惶地不知该往哪里逃,随手抓起了一件已经被撕破的素衣往自己身上裹。

  祁宸只是微微倾身,撕心裂肺地尖叫便从骁粤的喉咙中发出,他本能地朝床下逃去。

  祁宸一把拽住了骁粤血淋淋的手腕:“你还未回答本王,想跑去哪儿?”

  骁粤浑身颤抖着摇头:“不要……祁宸你不要逼我……”

  “看着我!”祁宸的手指嵌进了手腕的烂肉中。

  骁粤哀叫一声:“不…不要…”

  他没有爱慕方裕物,没有刻意假冒骁韩云,没有图谋过什么……

  可祁宸就是不信他!

  肉体的痛和内心巨大的悲恸让骁粤几乎崩溃。

  祁宸依旧阴冷而狠厉,喉咙隐隐发抖:“当初骁韩云护送和亲军队入郦都,本王亲手策划了杜鹃坳截杀,又一步一步将他纳入王府……他一直都在本王的眼皮底下,你是何时同他掉包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

  鞑玡山?或者更早?

  为何骁韩云会变成喜福?他为何会身染重疾?

  倘若祁宸知道喜福才是骁韩云,他又怎会拿他的生命犯险,又怎么让他那般孤独地留在西洲的土地。

  骁粤痛苦地说:“没有……没有掉包……”

  祁宸:“没有?那你为何不是他?你不是骁韩云又是谁?你为什么长着这张脸??”

  “…”

  “你哭什么?”骁粤的沉默只能换来去愈发地愤恨,他一把将骁粤狠狠地摁在屏风上,握着他瘀痕累累的脖颈。

  祁宸:“你说啊!”

  骁粤绝望地抓着祁宸的手腕,湿热的血液染红了祁宸的手:“……我是骁粤……是您说…往后我就叫骁粤,说……”

  祁宸凑近,目光如炬地看进他眼里:“本王说什么了?”

  “您说……我是您最爱簪花奴……”

  最爱。

  “……”

  这两个字重若擂鼓地捶在祁宸的心上,他笑得阴狠而讽刺。

  祁宸:“所以骁韩云从未来郦都,在本王身边的人…一直是你?”

  骁粤闭上了眼,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溢出,吧嗒吧嗒地打在祁宸的手上。

  是他,一直都是他。

  被钉下阎罗钉的人是他,救祁宸的人是他,祁宸吻过的人是他,被祁宸抱在怀里的人也是他,全都是他!

  骁粤莫名来到了这个地方,陷进了南粤和皋戌的阴谋,叛国罪和欺君罪压在他的身上,他只能做骁韩云……他只想活下去……

  骁粤悲戚地哀求他:“我从未想过欺骗你,我不知道你和骁将军……有那么多的过往……祁宸我不是有意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啊………”

  “相信你?”祁宸嗤笑,“你要本王信你什么?”

  骁粤的胸口抽痛:“祁宸……”

  “信你爱我?”

  “……”

  “信你不会离开我?”

  “……”

  “还是相信你规划的未来?嗯?”

  他祁宸这一生行差踏错的次数屈指可数,却全数给了骁粤,他自小谨言慎行,做事说话无不如履薄冰,即便是当年,骁韩云那般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依然为了宏图和报复,决绝地选择了放弃。

  他放弃了骁韩云,割舍了他们的情义,这是他此生最追悔莫及的事,所以他为了骁粤做尽了自掘坟墓的事情,以为一切皆可回头……

  祁宸的眼中布满血丝,怨和痛让他恨不得一口咬断骁粤的喉咙。

  可他下不了手,骁粤在他的面前凄楚得如纸般苍白透明,仿佛千万根烧红的铁针扎在他斥满愤恨的心上。

  “差一点……”

  骁粤听见他说:“差一点本王就真的放弃一切,跟你走了……”

  骁粤像被万箭穿心,麻痹的手脚再也使不上力气:“我对你……是在真心的,”

  他句句真心,字字真心。

  祁宸讽刺道:“真心?”

  骁粤心碎地望着他,祁宸眼里全是怨憎和嘲讽,骁粤知道,他是一个字都不会信了。

  祁宸强压上去,与骁粤几乎鼻尖相抵:“你的真心到底给谁了?你得知红皮卷的秘密便连夜追去了西洲,可有此事?”

  骁粤被祁宸滚烫的吐息烫得不断发颤:“祁宸……”

  祁宸逼问他:“你假意讨药,入本王的粮草营刺探军机,可有此事!!”

  骁粤五内俱裂:“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那今日呢!!”祁宸怒吼,“你明知那么做会要了本王的命,却还将驭兵之术给了方裕物,还同他亲热,可有此事!!”

  祁宸握着他脖子的手骤然使劲,窒息的压迫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剩眼泪不断地下落。

  他想解释,他想告诉祁宸他是被方裕物强迫的,他不是自愿的,他想拿驭兵之术去见皇上,甚至想为了祁宸去诬陷方裕物。

  可是祁宸会相信吗……事到如今他还会信骁粤吗!

  祁宸看着骁粤沁满泪水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他做尽了背叛的事,眼里还是那么多深情哀痛的光。

  就是这个眼神……祁宸无数次见过这个眼神。

  就是这个伤痛的眼神,让祁宸污水池相信他们是至死相爱的。

  骁粤永远不会知道,在大理寺的甬道里,在骁粤撞开人潮奔向他的那一刻,祁宸唯一一次对他们的爱那般深信不疑。

  ……可骁粤还是在骗他。

  那些爱是假的,那些温存也是假的,骁粤利用了他对骁韩云的执念,一点点将他玩弄于股掌,将他引入深渊,把他变成了如今这般落魄不堪的样子……

  骁粤怎么敢这么对他,他怎么敢……

  “呵呵呵…”

  祁宸忽然笑了,笑得椎心泣血。

  他该杀了骁粤,他该就这么杀了他,可他握着骁粤脖子的手却松了下来。

  他根本杀不了骁粤,他根本下不去手。

  骁粤悲痛欲绝,满是鲜血的手想去触摸祁宸的脸,却被祁宸抓住,堪堪停在耳侧。

  祁宸拒绝了他的触碰……

  骁粤的呼吸破碎不堪,他知道祁宸不会再信他,却仍然反复地说:“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祁宸一个字也不想听:“那日在鞑玡山时你为何不解释!!”

  骁粤绝望地仰头,几乎晕厥:“祁宸你不要恨我……”

  看着骁粤越是哀求,祁宸心中的憎恨便越是如潮翻涌:“是你,是你让本王亲手杀了骁韩云……”

  “祁宸对不起,你不要恨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祁宸……你不恨我我求你……”骁粤剧烈抽痛的心脏就要不堪重负。

  祁宸看着他:“不要恨你?不恨你本王的骁韩云能活过来?”

  “……”

  “不恨你本王的储位就能回来?”

  “……”

  “还是孙忌和曹家一百零八口能活过来?”

  沉痛的爱意和愤怒搅在一起,一滴猩红的泪从他眼眶中掉出。

  “这都是你造成的,骁粤,你骗得本王好苦。”

  祁宸的声音低沉得发蒙,字字诛心,让骁粤痛得无以复加。

  “你杀了我……杀了我……”

  “杀你?”祁宸厌恶他求死的模样,“杀了你本王的骁韩云能回来?”

  骁粤的身体一点点往下垮,祁宸攥住他的肩骨,将他压在冰冷的屏风上,一字一句地说:“本王要将你施加给本王的痛,十倍,百倍地还给你,你要比本王更痛,才算赎罪。”

  骁粤崩溃的摇着头:“……”

  祁宸轻抚了他的脸:“既然你那么在乎方裕物,本王就要你活着,看着他死。”

  “……”

  骁粤已经说不出话来,模糊的视线里,祁宸红着眼对他笑:“本王要他死在你面前,让你也体验一番,亲眼看着所爱之人死在眼前的滋味。”

  “………”

  “不仅如此,”祁宸喑哑的声线沉下去,森冷刺骨,“骁韩云受过的苦,你也必须受一遍。”

  祁宸一把掐住骁粤的下颚,将他带出卧房,带至潇湘阁大殿前。

  潇湘阁大大门开着,门前的草地上跪满了人。

  沈易安见此阵仗,赶忙迎进殿去,一只脚刚踏进殿门,就被轰然倒下来的置物架吓得缩了回来。

  祁宸掀翻了摆放纳赏七珍的置物架,乍响一阵力拉崩倒的巨响。

  价值连城的宝物砸落地面,支离破碎,连带着最后一丝残余的情分,一并土崩瓦解。

  众目睽睽下,骁粤被狠狠地扔在了碎瓷渣里。

  锋利的碎片扎进血肉,豁开了更多的伤口。

  沈易安猛地怔在门口。

  殿阶下,满地的奴才连忙磕下头去,个个毛骨悚然。

  齐德隆因为口出狂言,被明朔打昏扔在了一旁的草坪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雷霆万钧的一幕。

  储玉惊叫着冲进殿去,扑到了骁粤身边:“倌人!!”

  骁粤身上素白的衣袍血迹斑斑,储玉看着他手腕和脚腕上一圈圈血肉模糊的白肉,泫然欲泣。

  祁宸冷冷道:“来人。”

  两名护院手忙脚乱地冲上石阶,跪在了碎瓷残砾中:“奴才在!”

  骁粤动了动泪湿的睫毛,看着手边玉如意的残骸,悲痛欲绝地闭上了眼。

  祁宸:“把他给拉下去,挑了他的手筋脚筋,扔进静库。”

  一听静库二字,沈易安神色骤变:“王爷使不得,静库自十年前走水烧死数十人便一直封禁,不能住……”

  祁宸看了过去,堵住了沈易安的嘴。

  祁宸:“拉下去。”

  “是!王爷!”

  储玉护主心切,不顾祁宸的命令对两名拖拽骁粤的护院拳脚相加。

  祁宸阔袖一甩,大步走出了潇湘阁:“储玉也一并拖下去。”

  沈易安殿里殿外踱了一圈,焦灼地跺了跺脚,最终还是带着手下追着祁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