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位置不够(1 / 1)

查无此人 冯河 2641 汉字|9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3章 位置不够

  大概已经是不认识了的。

  闫云书虽然笑着,但是脑子里却有一个清醒的认知:所有和云端相关的东西,都消失了,甚至他身上的疤痕也没了。

  除了他对云端的记忆依旧没变之外,一切都变了。

  或许,连云端的父母也不再在这里居住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声唤:“饭好了,下来吃饭吧!”这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饭做好了,咱们下去吧?”闫云书转了头,对仝阳一笑,“我妈做的饭可好吃了,尤其是她做的排骨,我都能闻着这味儿了,她今天做了她最拿手的菜!”

  “那我可要饱饱口服了。”仝阳笑着说,把眼里的光悄悄敛起,做出一副正常无比的姿态来,跟着他一起下了楼。

  “妈今天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排骨,来,今天咱们不说其他的,来吃饭。”闫母搂住儿子的胳膊 ,跟着他一起进入堂屋,闫父端着菜,沉默地走在后面。

  “妈,我朋友也在这呢。”闫云书不好意思地对仝阳笑了笑,说道:“我妈平时最疼我了,也跟我最亲了。”

  仝阳只是笑了笑,他察觉到了闫母对他下意识地排斥,便不去正面应对。

  闫母听见自己儿子说这话,一愣,松开了手,捋了捋头发以掩饰尴尬,笑着说道:“你看我,一激动起来什么都忘了。”

  她又想起来什么,问自己的儿子:“你朋友叫什么来着?是做什么的?妈年纪大了,没记住。”

  “他叫仝阳,是个医生。”闫云书想起仝阳说过的他其实不算是正经的医生,有心在父母面前维护他的朋友,补充了一句:“心理医生。”

  其实是不是心理医生,是做什么的,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他毕竟和仝阳交情较浅,还没达到称兄道弟的地步。

  “哦哦,对,心理医生,能挣不少钱吧?”她微微侧头,像是在与仝阳搭话,“医生好啊,医生越老越吃香。”

  仝阳笑着答道:“还行,只是混口饭吃。”

  闫父在后面插了嘴:“你们俩别光顾着说,总得先让人坐下来吧。”

  几人这才各自落了座。

  桌前有四人,桌上却只放着三副筷子,闫云书正想起身替仝阳再去拿一双,就见闫母一拍脑袋,说道:“我这记性,我忘了今天你带了朋友,这是我做的不对,我去给小阳再拿双。”

  “我妈还没拿过来,你先用我的。”闫云书把自己的筷子递给仝阳,还没等对方接过去,他就听见闫父一声咳嗽。

  仝阳往那边看了一眼,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摆了摆,说:“不必了,你先吃,我不急。”

  待那双筷子再次稳稳地放回闫云书面前的碗沿上时,闫父才恢复了刚刚那副样子。

  沉默,不动声色。

  闫母很快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副新筷子,轻轻放在仝阳面前,又给人添了只碗,见桌前的人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疑惑:“看我干嘛?你们都吃菜啊,快吃!”

  菜是闫云书所熟悉的,味道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一口菜下肚,他空荡荡的灵魂才好似被填了芯子,变得充盈起来。

  这饭桌上,只有他一个人那么放松,其他几人的脸上都略微带着些不自然。

  仝阳的脸上是玩味,是兴致盎然。闫父与闫母的脸上是躲闪,是试探,是不可置信。

  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每个人的心里都各有心思。

  这样一副场景,落在仝阳眼里,让他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这就是他当初选择心理学的原因,即使过了那么久,即使这东西于他无用,他依然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饭吃完,两人就要走了。闫母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直到对方疑惑地走过来,她才拉着儿子问道:“你的药还在吃吗?要不要我再给你拿买一点?”

  闫云书想起母亲一直给他寄的几瓶药,那些都是些没有牌子、没有质检标号的三无产品,他收到了就随手一放,不去管,他也试着去给母亲提过不要再听信营销号的鬼话、购买那些假药的事,但母亲却总不相信,还时常提醒他吃药,说是能强身健体,预防癌症。

  于是,他便点点头,说:“吃了,一直都吃。”

  他虽然能够辨认出这些药是假药,但母亲对他的爱却是真情,药可以扔,情不能抛。

  闫母点了点头,像是有些放心了,她想了想,又问道:“今年过年能回家吗?什么时候休班啊?多少也回家一趟,虽说以前……这儿总是你的家。”

  有的话似乎不适合在这样的场面讲,所以她也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除了她自己,恐怕在场的没有谁能听得懂。

  闫云书急着走,只能搪塞道:“快了快了,公司最近不忙,我抽空就回家。”

  以前的事全是他年轻不懂事,如今先服了软,往后倒是不那么难低头了。

  闫母忍了忍眼眶里的眼泪,说道:“那你先走吧,我跟你爸什么都好,你别惦记,多心疼自己。”

  这话说得和她曾经那个要强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边仝阳已经把车子发动了,就要走了,闫云书实在抽不出空来在意自己母亲的不对之处,只能匆匆应答:“好,我知道了,妈,我这就走了。”

  闫母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阻隔了,最后只能含着眼泪点点头,目送车子远去。

  在车子上,闫云书想起了刚刚在自己家时那尴尬的场面,有些不好意思,对仝阳说道:“刚刚……你没生气吧?”

  仝阳摇了摇头,说道:“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不过我倒是因为你父母的态度有了一些猜想,这话说出来倒是有些冒昧,但,应该是这样。”

  他顿了顿,问道:“你是gay吗?”

  闫云书吓了一跳,没说是不是,只是问:“你怎么这样说?哪儿不对吗?”

  “没什么,我只是有了些猜测——你当年是因为什么离开家的呢?”仝阳开口问道。

  “是因为……”闫云书犹豫着,他现在只记得自己当时很生气,觉得全世界都不理解自己,所以想要离开家,但他现在再想想,已经把生气的理由忘记了。

  他当时虽然年轻,但也不是像中学时期有那么严重的中二病,不会轻易有这种感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促使他离开家,并且赌气不再回家,直到现在,他只记得自己生气,却忘了生气的原因。

  “我不记得了。”他只能这么说,因为他是真的不记得理由了。

  “我只是觉得,你父母好像知道你对你的朋友有些特殊的感情,所以他们把我也当做了你的恋人。”仝阳这样解释道。

  对方说出的话把闫云书吓得一愣一愣的,让他连连摆手:“我没有,你怎么瞎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gay,也没有对云端有过那种感情,你猜错了。”

  “是这样吗?”仝阳挑了挑眉毛,没有继续分析,而是道了歉,说道:“因为我有个朋友是gay,所以我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如果我说这话让你生气了,真是我的错了。”

  见他这么说,闫云书也不好意思追究,只是说:“你别乱猜,我对云端没那个想法。”

  究竟有没有,只有天知道。

  他坐在座位上望前看,只见路上的树一棵一棵飞快地往后掠,带出一道道影子。

  看得他逐渐困倦,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

  “快要到地方了。”有人在黑暗中对他说。

  他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在驾驶座上,怎么回事?他明明是坐车的人啊?

  但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开始专心开车,一边开车,一边听着耳旁这人的唠叨:“你别开那么快,我有点晕车,等我们到了地方先去上个厕所,我刚刚在家的时候喝水喝多了。”

  “嗯嗯,知道了。”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后视镜,却在余光里看见一抹白色,“你今天怎么穿了白色的短袖?我怎么记得……”我怎么记得你穿着灰色的衣服?

  他再低头一看,原来穿着灰色短袖的人是他自己,他挑了挑眉,看来是他记错了。

  “咱们去那干什么来着?我怎么不记得了?”闫云书看着路,随口提了一句,“那山叫什么?”

  云端哈哈地笑,边笑边说:“你这人,怎么年纪不大,脑子不好使了?”

  闫云书听了,也跟着笑,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突然想笑,感觉很开心似的,收不住。

  “你笑什么?我笑是因为你记性不好,你笑又是为了什么?”云端轻轻拍了他一下,“好好开车吧大哥,你平时没工夫练,今天好不容易碰一回车还不赶紧好好练练?”

  “我没笑什么,就是想笑。”闫云书回答,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感觉,真好,这会儿,真好。”

  说完,他就笑了,云端也跟着他笑了。

  笑着笑着,云端说:“停下吧。”

  “还没到地方呢。”闫云书看着地图,还没到地方,但他还是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停下了,他看着突然下车的云端,问道,“你干嘛?你上哪去?”

  云端说:“不上哪去,你放心好了,我一直陪着你。”

  他说着,坐到了后座,说:“前边不够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