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尘埃落定
这座城市是苏辞长大的地方，但他对于这座城市并不熟悉，苏辞不知该该去哪里！
偌大的城市，竟没有一个地方是他的容身之处。
苏辞随手打了辆车去了墓地，碑林冰冷孤寂。
苏辞从来去过苏晨的墓地，他不知道在哪里，就在每个碑林之间穿梭。
有的墓碑很干净，还有新鲜的花，水果，供奉着；有的墓碑前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唯有一处，墓碑已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苏辞躲在墓碑前，身边没有可以擦拭的东西，他就用衣摆把上面的尘土擦干净。
白色的体恤变成了灰褐色，肮脏不堪。
墓碑上只刻了苏晨二字，再无其他！
他的手指一寸寸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碑面：“哥哥，对不起！”
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曾喜欢过自己的哥哥。
“你肯定很伤心吧，自己那么疼爱的弟弟，竟然讨厌你讨厌了十几年！”
远处，付韫站在一棵树后面，视线紧紧的落在苏辞身上。
两人一站一坐，就这么持续了两个小时。
夕阳斜斜的照射在这片碑林，仿佛镀了层金边。
“小苏苏！”付韫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苏辞身子一僵，没有抬头。
“小苏苏，我拿到北大录取通知书了！”付韫不管苏辞有没有听见，想不想听，自顾自地说，“对不起，小苏苏，我知道你妈妈把你的志愿改了，所以我也把志愿改了！你这么优秀，就应该去北大，既然考上了，为什么不去。
你从来不是为了谁而读书，你为的自始至终都是你自己。我没有讨厌你！小苏苏，我说过，无论你是怎样的，都是我认识的小苏苏，那个会撒娇，喜欢吃糖，喝奶茶的小苏苏。”
苏辞的指尖死死地扣着墓碑边缘，骨节泛白。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我没想到会看到……小苏苏，我以为我来得及的，来得及告诉你的！”付韫近乎哽咽，“别不理我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可是苏苏，你每天那么努力的读书，我希望你能去最好的学府，在那里发光发热，而不是…而不是因为过去的事情，生生毁掉自己的人生。”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在花岗岩的墓碑上，晕染成了一朵透明的水晶花。
“苏辞！我喜欢你。没有华丽的表白，我只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你，苏辞，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就像这简单的告白一样简单，我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是单纯的喜欢你。从高一我就开始喜欢你了！我那么喜欢你又怎么会讨厌你！
你和你妈妈是不同的，你是你，她是她，你不是怪物，你是我的白月光、朱砂痣、心头血、手中宝。我喜欢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讨厌你！小苏苏，我们回家吧！”
天色渐渐暗沉，最后一抹夕阳也被黑暗吞噬，弯月高挂枝头，几颗星星点缀其中。
墨黑色的天空浩瀚无边，似乎可以包容这世间一切罪恶。
“糖糖，你知道吗，我以为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喜欢我，就连我的哥哥也讨厌我，但就在今天，我发现不是。不是！哥哥他很喜欢我，他的死也不是因为我，我时常会做一个梦，我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梦见有个男孩儿抱着我沉入水底，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人恐惧。但是我并不害怕，我心甘情愿，我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有时候我站在洗水池边，也能看到梦里的场景，看见自己一点点没入水中。
如果我一岁那年，哥哥带我走就好了！我就不用背着子虚乌有的一条人命，不用背负哥哥‘愿望’，我可以过得比现在开心，那里一定就是天堂。
我看到过天堂，那里真的很美，世界是纯白色的，每个人都很友好善良，不像这个世界，肮脏，虚伪，让人恶心。你看到这条浅红色的伤痕了吗？
高一那年陈思思把我关在家里面壁思过，我在浴室洗澡的时候看到了哥哥，他在向我招手。旁边就有一把水果刀，哥哥说，只要用力一划，我就可以去找他，我就就可以摆脱现在所受的一切，我就可以自由。”
付韫不敢想象，高一那年苏辞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么长的伤口，流了多少血，是苏辞自己打电话去医院的还是陈思思回家发现的。
“可是糖糖！一切在去年和你熟悉后就不一样了，我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即使他是黑色的，但你是彩色的，我只要有你就好了！我怕，我怕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你会讨厌我，害怕我，疏离我。就在刚才，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世界轰然倒塌的声音。我以前总觉得那是夸大其词，可是糖糖，那不是，原来人真的会心碎，世界真的会倒塌。”
这是付韫认识苏辞以来，第一次听苏辞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苏辞的声音越来越哑，最后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就一发不可收拾。
苏辞的脸咳得涨红，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苏辞本就嗓子不好，情绪又在短时间内大起大落，一时间呼吸不畅。
付韫上前抱住苏辞，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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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辞猛然惊醒，发现付韫正在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糖糖。”苏辞带着浓浓的鼻音，“抱紧我！”
苏辞眼睑微阖，神情疲惫：“糖糖，我害怕！”
付韫侧躺在苏辞身边，用力抱紧苏辞：“不要怕，有我在！”
“我又梦到了高三那年暑假。”苏辞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点，用力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寻找安心。
“一切都过去了！”三年后的付韫声音更加沉稳，脱去了少年的稚嫩，多了一股成年男性的味道。
“明天就要和妈妈见面了！”苏辞攥着付韫的衣服，“我怕这是她的缓兵之计。”
“苏苏，阿姨她已经知道错了，这三年她变了很多，或许以前她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是苏苏，如果她想做一个好妈妈，你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三年前，苏辞离家出走的时候把苏晨的信纸扔给了他，苏辞是想报复的，既然如此，那么谁都别想好过。
苏辞沉默不语。
付韫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苏苏，其实你很渴望得到叔叔阿姨的爱吧！既然如此，就不要错过。如果你觉得你前半生太苦，那就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这种滋味。”
“我，我不想！我不想让他们再次体验我曾经受过的苦。”苏辞打断付韫的话，“我不想报复了！三年前冲动的扔下哥哥的信我就后悔了！我不该这样的！”
他不想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他的母亲，他不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背负着一条生命的痛苦，太难熬了！
“那就接受阿姨的道歉！”
“可我……”苏辞搂着付韫精瘦的腰，“可我心里又过不去！”
因为陈思思曾经毁的是他的世界，他的全部啊！
就这么原谅了，会不会给她一种错觉，他还是那个可以任人摆布的苏辞。
总该给她点教训。
苏辞盘算着，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心中的称保持平衡。
“小苏苏。”付韫亲了亲苏辞的唇角，“忘掉曾经吧！如果你一直把自己困在过去，你就永远不能快乐。我知道释怀很难，但是小苏苏，你那么善良，以后会后悔的！我不想看到你后悔难过。”
付韫的话落在苏辞心头，沉得他喘不过气来。
付韫太了解他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被付韫猜中。
三年前的事情，三年后，他后悔了，那今天做的事情，会不会也在某年后悔呢！
次日，付韫的小别墅门铃响了，苏辞坐在沙发上，等着陈思思和苏泽到来。
苏辞已经有整整三年没有看过他们了。
在他们两人走进来的瞬间，苏辞有一瞬间的恍惚。
昨天没有想通的答案也在此刻想明白了！
他，还是会后悔！
还没有到某年后，他就后悔了！
陈思思两鬓斑白，鱼尾纹深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整个人面黄肌瘦，憔悴不堪。
然而三年前的陈思思还不是这样的，三年前的陈思思还是研究院里的导师，意气风发，是少有的女强人。
而如今，像极了五六十岁的大妈。
不过短短三年，陈思思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小辞！”陈思思的声音如同经历沧海桑田，再也没有三年前的尖锐疯狂。
“嗯。”苏辞神情淡漠，但在心底里已经原谅了他们。
“小辞，爸爸对不起你！”苏泽瘦的脱了像，“如果爸爸以前……”
苏辞打断了苏泽的话：“三年了，日历都翻了三本了，以前的事情就让他们过去吧！”
三年了，他们受得折磨大概也不比他少：“哥哥的墓地你们可以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们，事业心太重了，想让你们也走我们的路！是妈妈太自私了！”
陈思思没想到苏辞竟这么就原谅他了，心中的愧疚愈发得深。
这三年，他们找不到苏辞，也去不了苏晨的墓地。
那里被付家严加看管，没有苏辞的允许，陈思思，苏泽根本不可能进去。
三年，想赎罪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赎罪。
一切尘埃落定，苏辞松了口气：“明天再去吧，你们今天好好休息吧！”
三年前，苏辞和付韫去了北大，苏辞读了计算机，付韫学了金融，好回家继承产业。
苏辞被付韫圈入怀中：“我们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苏辞陷入了沉思，其实他刚才就想公开，但是苏爸爸和苏妈妈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一时间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