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白先生？您是来听今天的会议吗？”一道女声从白允欢身后传来，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梳着高马尾，看向白允欢的脸有些微红，显然是工作经历并不怎么丰富。
白允欢瞥了一眼她的胸牌，果然是实习生。
“呃，会议还得等会召开，要不然您先去旁边的休息室等一会？”实习生显然是在状况外。
白允欢并不知道今天下午有什么会议，但看这个小姑娘的神情就知道，这场会议应当与他有关，不然也不会误以为他是来参加会议的……照近期的情况看来，需要宣传部开会的事，多半是跟他的绯闻有关。
“休息室在哪？”白允欢充分发挥今天上午的学习成果，将这个谎撒得面不红心不跳，在实习生看来就是严肃认真，殊不知只是白允欢怕露出马脚，故意崩着表情。
实习生果然没看出他的不自在，领着他往里走：“休息室在这边，您跟我来。”
白允欢听着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姑娘管他叫“您”，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连忙开口跟她说不必：“你喊哥就行了，别您您的，我跟你差不多大。”
实习生似乎没料到他这样好说话，一张脸涨得更红，她快步领着白允欢往休息室走，把人带到目的地，似乎长舒一口气：“白哥，就是这里了，会议是下午四点半召开，还得等一会。”
白允欢点头“嗯”了一声，看到墙上临时用白纸贴着“海蓝”两个字，应该是《比海更蓝处》的缩写，意味着这场会议应该是跟剧组有关。
一回头发现那实习生还在，白允欢愣了愣神，生怕让她看出端倪：“你先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那实习生小姑娘却像是憋了半天，这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白哥，这两天发生的事你别忘心里去，还是有很多人相信你的，而且就算是……就算是……”
“弯的？”白允欢看她说得费劲，给她补充上。
女孩的脸更红了，她飞快说完：“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和我的小姐妹都很期待你的新电影。”
说罢，她转身就跑了出去，好像白允欢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
白允欢有点无奈，他这届粉丝，好像跟其他人的还不太一样啊。
中间被实习生打了个岔，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白允欢目光绕着四周打量起来。
这好像是用什么别的房间临时改的休息室，除了中间一张圆桌，旁边还有很多杂物，应该是没来得及收拾。
房间的一个角落前面立着一个屏风，古香古色，看上去是某个道具间里的东西，白云花正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皮鞋踏地的声音，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冲着休息室就来了。
白允欢来不及思考，直接侧身钻到那屏风后面，屏住呼吸。
进来的确实不止一个人，男女都有，寒暄着近事，似乎是来休息室放东西。
白允欢可以听出来邹绮云的声音，还有……侯兴运？他们两个似乎是在谈论关于这几日的绯闻处理。
“……欢欢这边不打算澄清性取向的事。”
白允欢听见侯兴运这样说。
这还是头一回听见侯兴运亲昵地称呼他“欢欢”，实在是令人……有些鸡皮疙瘩满身起。
邹绮云似乎跟他说了两句什么，大意是当务之急是先把蔡柔、边霍和白允欢三个人之间的不实传闻澄清，毕竟这个是会影响到后续的电影宣发，是大事。
侯兴运跟她一拍即合：“邹导不愧是做制作人的，我也是这样想。”
他们俩这样说着，又碍于周围还有别人低下声音去，白允欢听不清。
过了一会，东西放完，这些人又开门准备出去，侯兴运和邹绮云似乎是留在最后，临开门之前，白允欢听到他们隐约地一段对话……
“……他会出声吗？他不是一直想瞒着那小孩。”
“人是他塞进来的，剧组出了事怎么也有他的责任吧，再说，还有谁是比他大名鼎鼎的旋木更合适发声的？”
房门被合上，室内恢复了安静，除了弥留的一股香水味说明确实有人进来过。
白允欢坐在屏风后面，睁着双眼，满脸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人是他塞进来的”，又什么叫“旋木”会替他发声？
当这些信息量涌入白允欢的脑子，就好像是带着他坐一程云霄过山车，眩晕感、不真实感，还有种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通通撞进来。
明明邹绮云和侯兴运这些话里每一个词他都明白，可为什么合在一起却仿佛天方夜谭？
从他们的对话里，白允欢可以清晰地知道，旋木应该是认识他的，而且又愿意将人塞进剧组里，显然两个人的关系不止是认识那样简单。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一点突破口，就会如同被蚁蚀的堤坝，瞬间之内被冲垮，真相就如同不可抵挡的潮水般涌进来。
白允欢想起侯兴运初次见他，不情愿签他的样子；又想起自己仿佛踩了狗屎运一般，接连接下的两部剧。
其实，光说是《星辰入篮》倒也还好，问题是《比海更蓝处》这样的剧目，哪怕白允欢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也明白，这样一流的项目几乎不可能平白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纯新人递出邀请。
那么，最后试镜通过呢？到底是靠他自己的努力，还是旋木……又或者是梁暄替他铺好的路。
真相已经摆在眼前。
白家是做珠宝的，和影视圈没有半点关系，而白允欢本人在其中的门路也不多，他能够认识的编剧，也就是梁暄一人。
再回想起梁暄神奇般与他同步出现在影视城，想起他每次谈起自己的剧本时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再往前推，白允欢第一次在KTV见到梁暄和邹绮云勾肩搭背的样子。
他那会还在思虑梁暄是不是被潜规则了，现在看来，这种担心真是来得多余又可笑。
一旦接受了这个猜想，白允欢能想到的就更多了，比如那次拍完落水戏正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梁暄突如其来的短信和家里煲好的鸡汤。
白允欢记得自己又是哭又是闹，还在跟梁暄吐槽那个幕后的“大魔王”。
这些种种，梁暄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看待？
白允欢越想越觉得心思乱得像一团毛线，如果有镜子，他现在应该会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那里面愤怒也有，羞恼也有，还有更多的是失望。
他处处为梁暄考虑，就连去个宴会也想要带上他，就是想给他介绍资源，自己那副喋喋不休又关切的样子，被梁暄看到，肯定是在心里嘲笑他吧。
一方面白天处心积虑扮演那个在幕后苛刻的导演，将他的演技批评得一文不值，另一方面到了晚上，却又成了听他倾诉心事的好好先生，这红脸白脸都叫梁暄一人给唱去，只有白允欢自己像个傻子被耍得团团转。
白允欢一个人在路上慢悠悠走着，当然，限定于小区内。
自从之前的照片曝光之后，还真是托了各位吃瓜群众的福，他的“国民度”渐长，虽然不是什么正向的，但哪怕是有些人关注就为了骂他，也让他的粉丝数直逼九百万，恨不得再给个新闻就要突破一千万的大关。
在作品数量跟不上的情况下，光靠话题热度引来的流量，这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允欢心情糟糕透顶，偏巧又因为走神被脚底下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飞扑到马路牙子后面的草坪上，他穿得棉服厚重，压在草地上像是一只生无可恋的大型玩具熊。
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白允欢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如同放弃翻身的咸鱼。
“诶，前面那个人你干嘛呢？！”保安巡逻到这里，一声惊呼，飞奔过来。
白允欢被他捞着翻了个面，生无可恋抬眼看着这个眼熟至极的保安小哥。
保安摸头嘿嘿一笑：“哎哟，这么巧，又是你啊。”
“是啊，真巧。”
白允欢坐起来，揉了揉发疼的膝盖，“每次倒霉的时候都遇见你。”
“……”保安小哥被他甩了一句，愣了愣神，这才谨慎发问，“怎么了，你不会又跟嫂子吵架了吧？”
嫂嫂嫂你个头！
白允欢失去了吐槽的力气，他托着疲惫的双腿冲自己家公寓走过去，给保安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句“回见”。
梁暄给白允欢开门的时候，敏感察觉到这小孩有点无精打采。
“你怎么了？”他皱着眉头发问，上下打量着白允欢，发现对方的黑裤子上有被磕蹭的痕迹，刚好在膝盖的位置，“走个路，还给走摔了？”他一边调侃着，一边去客厅里找医药箱。
白允欢没说话，他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梁暄，虽然梁暄和旋木的关系已经八、九不离十，但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总不能指着梁暄的鼻子质问他吧？
“诶，干嘛去？”梁暄转头看见白允欢要往屋里去，连忙喊住他，“又没洗手，又没擦药，就直接回屋像话吗？”
“你不要管我。”
白允欢留下一句话，重重将房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