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一回,还是要在家里
月明星稀的夜晚,方佑生难以入眠,坐在二楼的阳台栏杆上吹冷风。
不多时,同样辗转难眠的李晏也推门走了出来。他今日也没有再和胡策睡一间房,漠然地将胡策的枕头丢去了另一间厢房。
李晏走到他身旁,点燃了手里的烟斗,道:“因为你不肯跟他睡,他还来找我讨了酒喝。”
方佑生闻言转头,问:“喝得多么?”
“不多。”李晏摇头,“放心,喝不醉。”
方佑生于是又沉默下来,视线落到天空,他看着星星,想着小狐狸。
李晏猛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后,道:“歌识毕竟是被胡策宠爱着长大的,有时候难免任性一点。”
方佑生垂眸:“我没有觉得他任性。”
“是么?”李晏眼睛一转,笑道,“那就是因为被冷落了?”
方佑生没有反驳,轻叹道:“我变得很奇怪,很……幼稚,像是回到了儿时。那种没有必要又多余的嫉妒和空虚,让我又变回了一个不懂事的人。”“为何要这么想?你见着歌识同别的男人亲近,不是要更吃味?”
“那不一样。”方佑生皱眉,“那是正常成年男子的心理。”
“所以正常的成年男子,就活该要忍受被自己心爱的人故意冷落么?”李晏顿了顿,道,“即便歌识不是有意的,但你也没道理要逼着自己去接受。”
“但我从前从不会在意这些。”
“这只能说明,你变得正常了。”李晏眼含笑意,揶揄道,“恭喜方巡检。”
“正常?”方佑生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这正常么?”
“当然。你以往那种六亲不认的模样才不正常。”
“不会觉得我矫情、小气、不可理喻吗?”
“你会认为歌识不可理喻吗?”
“……不会。”方佑生道,“我知道他也就是想和我瞎闹闹。”
“那不就成了。”李晏感叹道,“这世上的两个人之间,只要有了情、有了爱,很多事情便都不足为题,更何况是正常的需求。”
话音未落,空气突然沉寂下来。李晏将烟斗在栏杆上磕了一下,烦躁地骂了一句。
方佑生道:“怎么,你们的问题就足以为题了?”
“还不都是你!”李晏迁怒道,“非要去争那破位置做什么。”
“就算我不争,也会有别人挤破头要去争。”方佑生说,“与其交给别人,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更好?”
“那你就非要拉上胡策?”
“我只是问问他。”
“你又不是不清楚他的性子,你那么一提,他还能坐得住吗?”
“你也清楚他的性子,我瞒得住他么?我若瞒著他,于他而言公平么?”
李晏熄了烟,雪色的眼眸黯淡:“把他带走,于我而言就公平吗?”
“为何不愿与我们同去?”方佑生不解,“丰德楼……不过是个借口吧?”
“不全是。”李晏承认道,“天睿山上都是胡策和歌识的熟人,你身负重任,会成日忙于其他的事情,而我呢?我若去了那里,便是到了没有其他友人和熟人的地方。我会很容易暴躁,会闷死的。”
方佑生:“……那你现在作何打算?”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站在这儿同你闲聊了。”
“和以前那样不行吗?你有空或他有空的时候再见面?”“然后不见面的时候就只能每天空对着天说话。”李晏苦涩地笑,“我不想再这么过日子了。”
方佑生给不出什么建议,片刻,道:“我们会尽量在京城多待一阵子,你可以慢慢考虑。”
“难为你体谅我了。”李晏道,“这样看来,和歌识在一起以后,你真的变了不少。”
“母亲走以后,我的半条命是胡策救下的。”胡策不在的时候,方佑生才会这样说,“但我是因为歌识才能活下去的。”
“那还不快去跟人家睡一张床上?”李晏道,“把话说说清楚,别再像个锯嘴葫芦了,那样才幼稚。”
千年才会和别人谈一次心事的方佑生后知后觉地略微有点羞耻:
“……我尽量。”
李晏还是没有去胡策在的房间。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几次都抬手要推门进去,犹犹豫豫,最终也没能下定决心。倒是胡策不知何时去的李晏房间,第二天这两个人一直厮混到了下午,方佑生和陆歌识临行前才出来露了面——也不晓得有没有将事情说清楚。
而方佑生悄声推门进陆歌识的厢房时,里头还点着油灯。
小狐狸已经蜷缩在被窝里睡熟了,枕头底下放着画本——大概又是看画本看着看着困了,不愿意再从温热的被窝里出来熄灯。
方佑生将灯吹熄,听见小狐狸舒服地哼了一声,心底里生出一片春日底下的嫩芽。他轻手轻脚地脱了外衣上床,刚躺下,陆歌识便黏黏糊糊地凑了过来,手脚并用地抱住他,睡得更沉了。
方佑生想,小狐狸这样柔软,也许真的会包容他的那些幼稚想法。
他的小狐狸是这世上最好的小狐狸,也是最爱他的陆歌识。
也许就和李晏说的一样,他所担心的事情,其实都不足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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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阳光明媚,厢房的窗户没有关上,偶尔有鸟雀停在窗台上,好奇地张望着里头拥抱在一起的狼妖与狐狸。
方佑生刚睁开半只眼睛,几只叽叽喳喳的鸟雀便连忙四散飞散开去,留下一片清净蔚蓝的天空。
厢房外偶尔传来其他住客的声音,却并不清晰,衬得屋内更加安静。
陆歌识呓语一声,还没有意识到方佑生是半夜跑过来的,潜意识里觉得本就该如此,于是用丰润的嘴唇蹭着方佑生的颈窝,惺忪地撒着娇:“方佑生……”
方佑生把人搂得更紧:“嗯?”
“外面好吵……”
“下午就回去了。”方佑生轻轻捂住了陆歌识的耳朵,替他挡掉些外界的嘈杂。
陆歌识却舒展着身子挣开他的手,身体向上挪,嘴唇移到了方佑生的下巴:“听不见你说话了。”
方佑生轻声道:“再睡会,起来再说话。”接着仍旧帮他捂住了耳朵。
陆歌识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午膳前,看见近在咫尺的方佑生,足足愣了有一刻钟。
“……你何时过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陆歌识小幅度地又将抱着方佑生手臂的手收紧了些,担心人跑了似的。
“半夜。”方佑生仍由他抱着,道,“一个人睡不着。”
陆歌识闻言,有些小得意:“离不开我啦?”
“嗯。”方佑生抬手将陆歌识的碎发别到他耳后,让软糯的脸颊和糕团似的耳垂得以尽数露出来,随后低头亲了一口,“昨晚是我不好。”
听方佑生向自己道歉,陆歌识更加心虚,捂着方佑生的嘴不让他再说了。
“是我不好……”陆歌识看着方佑生,小声地说,“是我乱生气了。”
方佑生刚想将陆歌识的手轻拿开,陆歌识又十分紧张地补充道:“但你不能再生我的气了!昨晚你已经生过气了!已经抵消了!”
方佑生弯起眼睛,点了点头。
见到方佑生笑,陆歌识才放心地放下了手。
“我以为你还会不开心。”方佑生道,“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好事呀。你以前那个样子……”陆歌识嘟囔道,“都看不出来你喜欢我。”
“是么?不是很明显?”方佑生想起第一次带陆歌识来丰德楼的时候,“李晏刚见到你,就知道我图谋不轨了。”
陆歌识愣怔片刻:“……那不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你……你这么早就……就喜欢我了呀。”
说着,小狐狸既不好意思,又暗自欢呼雀跃,抓着方佑生结实的胳膊挡在自己的面前,嘻嘻地笑了起来。
其实那会儿是单纯的图谋不轨。
不过方佑生没有将这份心思也告诉陆歌识,只由着小狐狸在自己身前打滚撒娇,要他一遍遍地说喜欢。
说得多了,方佑生也情怯,索性以一个吻来结束这段甜腻的对话。
小狐狸衣衫不整地揪着方佑生的衣襟,眼尾飞红,湿漉漉地看着方佑生:“这几日……都、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方佑生喉结一滚:“晚些回府再说。”
陆歌识以为方佑生是怕别人听见,又讷讷道:“我会……我会努力不出声的。”
方佑生笑了一声:“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