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约定
陆歌识去沐浴前,方佑生抓着他嘱咐了好几遍要洗洗干净,祛除身上的晦气。陆歌识简直要被他说烦了,索性往方佑生床上一躺:
“那你帮我洗!我自己怎么知道洗得够不够干净!”
方佑生看着小狐狸的无赖模样,笑了一下:
“好啊,那你先把衣裳脱了。”
于是陆歌识便夹着尾巴自己溜回房间,远离了这个一本正经地说着荤话的淫贼。
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小狐狸钻进被窝,心虚地望了望四周,然后伸出了手腕,放在灯下,怔怔地看着那处被方佑生咬出的印子。
他的心里面仿佛撑了个皮球似的,鼓鼓胀胀。
回想起方佑生留下这印子时的模样,陆歌识只觉得牙关酸软,身体轻飘,好似要给方佑生吃下去一般地战栗;却同时满怀期待,像是主动要向恶魔献祭自己的信徒一样盲目又虔诚。
早知道不该喊疼的。
不喊疼的话,方佑生会一直咬下去么?
……
陆歌识乱七八糟地想得太多,后果就是第二天一看见方佑生就瞬间通红了脸颊。
方佑生见他眼神躲闪、鬼鬼祟祟,怀疑道:“晚上偷偷溜出去玩了?”
“没有!”
“发烧了?”
“没有!!”陆歌识张牙舞爪地,“你别问了!”
方佑生隔着陆歌识的嘴唇按他的小尖牙:“小小狐狸,凶得很。”
陆歌识向后缩了缩,龇牙道:“我可是肉食动物!”
“肉食小狐狸今日要不要去粥摊?”
“昨日不还说不让我去吗?”
“昨日……”方佑生挪开对视的目光,“在生气。”
“好你个方佑生!亏我还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陆歌识锤他,“要不是听了你说的,我也不会去闲逛、不会被抢荷包、不会险些……”
“嘘,莫要再提了。”方佑生不愿听陆歌识提起俞听云半分,“你还记得那个劫匪的模样吗?”
陆歌识摇头:“昨天在河边被吓得厉害,回过神以后,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满脑子都是那……”
“那匕首!”陆歌识拉住方佑生,“那匕首没掉进河里!只是后来俞——太子过来,就忘了去捡了。”
“一会儿我叫人去看看。”顿了顿,方佑生柔声询问道,“歌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人,姓氏我也不想听到,可以吗?”
虽是问话,陆歌识却清楚地明白自己只能有一个回答。
他并不排斥方佑生对自己的占有欲,他心心念念的是方佑生藏着掖着的那些秘密。
“那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方佑生歉疚地看向他。
“知道啦!”陆歌识嗔道,“都听你的。”
“乖。”方佑生笑,“给你买了件新袄,阿瑶在熨呢,你去看看,一会儿穿过去。”
“新的?!”陆歌识仰起脸,亮着眼睛问,“不是年初一才穿新衣裳么?”
“年初一也有。”
“这么多!”
方佑生本想给小狐狸一个惊喜,见到陆歌识惊奇兴奋的模样,便藏不住了:“年初二也有。”
“初三初四初五呢!”
“一直到初八。”
陆歌识扑到方佑生怀里,一个劲儿地蹭男人的胸膛:“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呀?”
“很早,不然就买不到好的料子了。”方佑生揉揉他,“成衣店会在每日清晨过来送一件。”
陆歌识哼唧着说:“就不能一下子都送来嘛?”
方佑生弹了一下小狐狸的额头:“你肯定要忍不住去穿的。”
被看穿的陆歌识努努嘴。
他确实巴不得今天就将那些衣裳试个遍。
去粥摊的路上,陆歌识也一直对自己的新衣裳念念不忘——也不知道方佑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计划着要带他一起去粥摊。今日的这件棉袄后头围了一个兜帽,如此一来,陆歌识就可以将他那头惹眼的头发遮住了。
将自己的脸遮住大半的兜帽给了陆歌识不少安全感。他主动揽过了舀粥的活,一勺接着一勺,嘴上也不停歇——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夸少爷是英年才俊、夸姑娘是花容月貌。
每个来方氏粥摊的人都是笑着接下热粥的。
方佑生隔着兜帽抚了抚陆歌识的头顶:“这不是挺会做事的么?以前雇你的那些商贩未免太没有眼光了。”
小狐狸收到了夸奖,更是喜上眉梢:“我厉害吧?”
“嗯。”方佑生眉目柔和,“比我厉害。”
“真的?”
方佑生犹豫片刻,道:“去年我吓哭了五个孩子。”
一旁的阿瑶听见这话,似乎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陆歌识好奇得要命:“为什么呀?”
“舀粥。”方佑生提醒他,“别问些有的没的。”
不行,待会儿回去之后得想办法从阿瑶那儿套点话出来。
陆歌识暗自打着小算盘,连面前突然站了位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公子都没在意。
方佑生按住他舀粥的手,对那男子道:“俞少,我们去别处谈。”
俞少?
莫非……这也是皇子?
好像和俞听云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气质全然不同——同样都是挂着笑,这位俞少显然没有什么恶意。
方佑生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面容严肃,意味不明地看着陆歌识,一直看得陆歌识心里发毛。
陆歌识将舀粥的勺子转交给阿瑶,回头轻声询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啦?”
“有事要同你商量。”
“同我?商量?”
外头人多眼杂,待一天忙完,陆歌识累得直想睡觉的时候,方佑生才继续向他解释。
陆歌识用小臂半捂住脸,打了个大哈欠:“不可以明日再说吗?”
“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了,但如果你答应,我们明日就得开始准备。”
“到底什么事呀?”陆歌识揉揉眼睛,问,“明日不是年三十?”
“你愿意和我一同进宫赴宴么?”
“进宫?!赴、赴什么宴啊?”
方佑生咽下已到喉头的一句“鸿门宴”,说:“是太子设的宴。”
“太子?那他怎么自己不来?”
“他来,我就不会赴宴了。”方佑生叹息道,“我本也不想赴。”
陆歌识很是怀疑决定权是否真的在自己手中:
“我说不去……便可以不去吗?”
方佑生郑重地点头:“要去的话,这几日我会严训你的礼仪。去了以后也得谨小慎微——不能胡乱走动玩闹、不能多说话,最重要的是,不能离开我身边。”
“那……为什么会要我去呢?”
如果真按方佑生所说那般,他不去不是会更好?
“有人想见你。况且,你若是要一直留在方府,有些事情多少还是要让你知晓的。”
原来你还知道要告诉我点事情啊。
陆歌识又问:“谁想见我?”
“说了会影响你做决定。”方佑生卖关子道,“这毕竟不是重点。”
陆歌识思索片刻,对于那个遥不可及的未知境地心生畏惧,游移不定:
“我不知道……”
方佑生半蹲下,耐心地解释道:“届时人会很多,我们的位置很偏,不起眼的。歌识,不是我要逼你,但这也许是对你来说最好的机会了。”
“为什么说是机会?”
“因为俞听云看见你了……甚至是看上你了。”方佑生不自觉地抓紧了陆歌识的衣袖,咬着牙道,“他会想尽各种办法让你进宫,这次失败了,就还会有下次。”
“如果你觉得可以在这几天里整理好心情,那我们就这次去;如果不能,那便下次。”方佑生说,“不管哪一次,我都会陪你一起去。”
方佑生望着自己的目光仿佛夜里的海,情绪交织,有恨、有愧疚、有无奈,翻来覆去,尽是负面的心事。陆歌识心里像是被小刺扎了一下,他弯起眼睛,将半跪着的方佑生拉起来,笑道:
“那就这次去嘛!他不也是两只耳朵一张嘴?我们两个人,还怕他一个人么!”
方佑生心情还是有些沉重,他想和陆歌识道歉,却反被陆歌识捂住了嘴巴。
柔软的掌心贴着嘴唇,方佑生挑了挑眉,无声地问小狐狸想做什么。
陆歌识眨眨眼,踮起脚尖,用鼻尖蹭了蹭方佑生的鼻尖。
方佑生呼吸一滞——在陆歌识凑近的那一瞬间,他恍然间以为对方会碰到自己的另一个地方。
微凉的鼻尖相触,方佑生在陆歌识透亮的眼眸中看见了月亮。
陆歌识退开的同时,手也松开,他并不很羞涩,仿佛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能陪你去赴宴,你不开心吗?”陆歌识意犹未尽地摸了摸方佑生的鼻尖,“怎么一直苦着脸呢?”
方佑生心底柔软一片,低低地唤他:“歌识……”
陆歌识耳根微热,不依不饶地问:“不开心吗?”
“开心的。”方佑生笑,“非要问出答案才甘心?”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开不开心啊。”
“一直都很开心。”
“但也一直都有心事?”
“……嗯。”
陆歌识抬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如墨的夜空,他想,方佑生的心里大概也是这样的寂寥一片,偶尔出现的月亮和星星,也总是冰冷淡漠的银色。
“方佑生。明天晚上我们去放烟火好不好?”
方佑生淡淡道:“可我不过年。”
“谁说放烟火就是过年的?”陆歌识回道,“只是放烟火而已。”
“我不……”方佑生叹了口气,将语气放缓,“我不想。”
“试试嘛。”陆歌识抱住方佑生的胳膊,“我也好久好久没有放过了。你就当陪陪我,不好吗?”
方佑生仰头无奈地笑了一下,半晌,才道:“陪你,有何奖赏么?”
“我……”陆歌识眼珠子转了转,“我给你看我的原型?”
方佑生惊喜地问道:“当真?”
妖在会化形以后,是极少会露出原型的。除非内丹虚弱,或是面对十分亲近的人时才会展露——因为原型对于他们而言,几乎相当于裸-体。
见方佑生突然那么兴奋,陆歌识一边腹诽,一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方佑生还要再与他确认一次:“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是不是又被骗了啊?
【作者有话说:
男人,见了色就烦恼全无了。(摊手】